儲藥室的門被人從外輕輕打開,雨汐側躺在榻上,聞聲那緊闔的雙眸只微微動了一動。
夜臨風緩步來到榻前,看着那道別扭的身影,有些失笑,“裝睡?”
雨汐不理他,動也沒動一下。
夜臨風傾身向前,看了看那嘟着嘴鼓着小臉的某姑娘,“你這顆小腦袋裡整天都想什麼呢?”說着還伸出手去敲了敲她的額頭。
雨汐驀地坐了起來,哀怨的看了眼夜臨風,“我想什麼師兄知道!罘”
夜臨風坐在榻邊嘆了口氣,“汐兒別鬧。”
又說她鬧?她哪裡鬧了?!
雨汐憤憤的從榻上起身,“說不過人家,就說人家鬧!飆”
“雨汐!”夜臨風蹙眉。
“師兄不用兇我,我說的都是事實。”說罷,雨汐朝着屋外走去。
“去哪兒?”夜臨風驀地起身上前拉着她的手。
“我去哪兒師兄還會關心嗎?”雨汐別開臉不去看他的眼睛,他的關心不該是念心宮主嗎?
“雨汐!”夜臨風臉色微沉。
“師兄不用叫了,雨汐哪兒都不會去,此行是來尋日月神君的,既然司明上神還未歸位,雨汐怎麼可能貿然出走呢?”幾句話說的得體大方,卻讓夜臨風的心有些不舒服。
“你方纔不是說累了,那就休息吧,念心宮主送來一些大補的藥材……”
“她送藥不過是爲了博得師兄的心,我,只不過是她打的幌子而已。”
夜臨風蹙眉看着雨汐沉聲道:“雨汐!不可這般說念心宮主,她送這些藥來,完全是爲了給你調養身體,你不可以這般說她。”
雨汐忽然笑了,看着夜臨風的眼中閃過一絲傷痛,“我只不過是說了事實,師兄竟然無法接受?不,這話不該這麼說,應該說師兄不忍我這般說她纔是。”說罷,擡起手掰開被夜臨風鉗制的那隻手,而後轉身走回榻前,“我要休息了,師兄自便!”
夜臨風臉色沉沉,雙脣緊抿,心頭卻不停閃過雨汐所說的話,莫非念心宮主對她的關心真的是出於其他原因?可他爲什麼沒有感覺到?或者說他根本不曾去注意過,不過既然雨汐這麼說了,那他以後離念心宮主遠一些便是,至於她的用心,他根本不在意。
雨汐躺在榻上卻毫無睡意,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某一處出神。
麒麟洞宮一角,叮叮從洞外走進來,邊走邊高興的跳着,不過暗處的一抹人影讓叮叮停下了腳步,可愛的眉頭微微蹙起,小臉也漸漸的皺成了一團,好半晌才鼓起勇氣,轉過身朝着人影出聲:“你是誰?爲什麼躲在那裡?”
暗處的人影明顯身子一僵,卻在叮叮再次開口的時候,驀地轉身朝着一角跑去。
“你是誰?”叮叮不解的歪了歪腦袋,怎麼一聽到她說話就跑嘛?不行,她要去看看!想着腳步便跟着動了起來,朝着人影跑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你別跑嘛!”叮叮邊跑邊喊。
“叮叮怎麼了?”聞聲而來的念心與麒麟老祖對視一眼便朝着叮叮跑了過來,見叮叮氣喘吁吁的扶住膝蓋喘氣,念心忙走上前去,“怎麼了?”她在叫誰別跑?
“姐姐……呼……”叮叮擡起小手擦了把汗,喘了半天才直起身,“我方纔在角落裡看到一個人,那個人好像在跟着我,可是我喊她,她卻轉頭就跑,好奇怪。”
麒麟老祖眼中滑過一抹擔憂,走上前來看着叮叮的眼睛問道:“是什麼樣的人?”
叮叮蹙眉想了會才說:“好像是一個穿着白色的衣裙的姐姐。”
念心看了眼麒麟老祖又轉眸看向叮叮,“叮叮怎麼知道是姐姐?”
“看出來的呀,她的頭髮很長很長,挽着簡單的髮式。”
念心想了想又問:“可是叮叮,你別忘了,男子也是挽發的。”
“不一樣的!”叮叮嘟起小嘴爭辯道:“叮叮可以確定那是女子!”
念心與麒麟老祖再次對視,有些詫異叮叮的堅定,卻也沒有再多說其他。
“發生了什麼事?”耳邊傳來一道清雅的男子之聲。
念心、麒麟老祖、叮叮同時望了過去,“你是誰?”還是叮叮先出了聲。
念心與麒麟老祖看着來人微微蹙眉,他們宮中何時多了個人,他們竟然沒有察覺到?
無念朝着三人拱手道:“小仙無念,乃是五行神宮四大護法之首。”
五行神宮首席護法?
二人心中頓時瞭然,原來是夜臨風的人,麒麟老祖淡笑着朝無念揚了揚手,“大護法快請起。”
“多謝麒麟老祖,念心宮主,叮叮公主。”無念禮貌的說了句,便放下了手。
白衣墨發,挽着簡單的髮式?莫非……
念心朝着叮叮看了眼,只見叮叮正蹙眉看着無念,念心輕聲問道:“叮叮,你方纔所見之人莫非是大護法?”
叮叮卻想也沒想的脫口道:“不是!”
“你爲何這般肯定,那人不是大護法?”麒麟老祖也覺得不對勁了。
“爹爹相信叮叮,真的不是,那個人一定是個姐姐,叮叮可以感覺得到!”叮叮揚起小臉,滿目的倔強。
“感覺?”念心不可思議的看着叮叮。
麒麟老祖並未說什麼,只是目光深深的看着叮叮,而一旁已然被忽視掉的無念微微的蹙眉,“叮叮公主方纔看到的,正是小仙。”
“是你?”念心轉眸看着他,“那大護法爲何要跟蹤舍妹?”
“這……想來念心宮主是誤會了,小仙併爲跟蹤叮叮公主,小仙方纔只是找不到路,所以在四處尋找神尊的氣息。”這話說的天衣無縫,更是無從查找,而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正是儲藥室附近。
“是這樣?”念心仔細的打量着無念,似是想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一絲的破綻。
“正是。”無念頷首。
叮叮撅着小嘴,不滿的看着無念,“不是你,不是你!”這個人好討厭,不是他,爲什麼他要承認呢?
“叮叮,隨爹爹回去吧,乖。”麒麟老祖見狀嘆了口氣,對於無念的話,他不置可否,可以說是相信也可以說不相信。
叮叮不高興的看了眼幾個人,而後嘟着嘴跑掉,完全不顧麒麟老祖與念心在身後的召喚聲。
待幾人走遠,無煙才從洞宮的陰暗處走出來,看着無念低低出聲:“多謝。”
無念看了眼無煙勸道:“下次莫要這般貿然的去見叮叮了,你看,她方纔已經認出你了,若是下次,不保證她會不會抓到你。”
無煙眸子暗了暗,“知道了。”
無念嘆了口氣,“不如……”兩個字出口卻又頓住了。
“師兄想要說什麼?”無煙側過身去,沒有去看無念略顯糾結的臉龐。
“不如,你先回宮去吧,你的仇,我來報。”
你的仇,我來報。
六個字簡單到不行,卻每一個字都敲打在她心上,無煙愣了好半晌纔回過神,“不必!”兩個字說罷,轉身就走。
無念並未上前阻攔,因爲有些事,有些情,需要她慢慢接受,只要她的心裡沒有其他人,他可以等,哪怕千年萬年。
“沒想到白虎王也這般多情。”夾雜着揶揄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無念驀地回身,見來人是玄衍時,微微放了放心。
“不必如此緊張,勞資早就知道無煙是叮叮的姐姐,這件事她不親口對叮叮說,勞資是不會透露半分的。”玄衍依舊是那副無骨一般的模樣,倚靠在牆壁上。
“如此便好。”無念禮貌的頷首。
玄衍白了他一眼,一隻呆板的白虎,真是無趣到極致,真想不明白,無煙那隻血兔怎麼會看上他!轉身朝着麒麟洞宮外走去,嘴裡哼哼着:“沒意思。”還不如回去逗黑蛟。
火海海底,玄衍扭腰擺臀的走回屋內,才一邁進屋子便收起了滿臉的痞意,“什麼人?出來!”
啪啪啪一陣掌聲,“玄衍上神好耳力。”
玄衍眸子微眯,轉眸看向屋內黑紅交織的那縷光芒,“黑蛟?”他是怎麼出來的?
“呵呵……難得玄衍上神還沒將本座記得。”紅姬的身影漸漸的從光芒中走出來,可開口的聲音卻是黑蛟的。
陰陽合體?!
玄衍眼中閃過一抹驚訝,卻被他很好的掩飾掉,“原來如此,難怪勞資覺得奇怪,爲什麼紅姬可以進入火海海底,原來是得了黑蛟的法力。”
“呵呵……”黑蛟噙着一抹怪笑看着玄衍,“玄衍上神是不是覺得很是奇怪,爲什麼本座可以站在你面前?”
“不覺得!”玄衍又恢復了先前的痞氣,“就你這詭計多端的妖獸,就算不是紅姬,也會有他人被利用,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玄衍上神當真看得明白。”黑蛟說罷,臉上忽地露出厲色。
“哎,勞資看的不明白,否則勞資早該在當年就把你給滅了。”玄衍惋惜的撇了撇嘴。
黑蛟雙眸微眯,看了玄衍半晌,忽而露出一笑,“本座今日不會殺你,不過,本座聽聞火靈珠在你手上,既然你這般的不稀罕,不如就給了本座如何?”怕玄衍不同意,黑蛟又補上一句:“這樣吧,你將火靈珠給本座,本座答應饒你一命。”
聽完他自負的話,玄衍忽然大笑了起來,“見過自戀到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他真當自己無人能及了?
“玄衍上神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黑蛟冷着臉側過身。
“勞資什麼酒都不想吃怎麼辦?”玄衍倚在門邊,好笑的看着黑蛟。
“你!”黑蛟轉眸怒瞪着玄衍,身體內的紅姬突然開了口,“黑蛟,你與他囉嗦那麼多做什麼?他的火靈珠就在枕頭下,你去取了便是!”
黑蛟咬牙切齒的問:“紅姬,你在耍本座?嗯?”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自己被玄衍氣的夠嗆的時候才說!
玄衍聞言蹙眉,目光越過黑蛟落在他的牀榻上,可目光才落上去,黑蛟的身影一閃,人已到了牀榻前,伸手就去抓枕頭。
玄衍目光一凜,驀地飛身而至,擡起手凝聚法力朝着黑蛟的身後,黑蛟冷冷勾脣,回過身接下玄衍的掌,“你以爲僅憑現在的你,還是本座的對手麼?”
玄衍抿脣沒有回話,只是掌心凝聚的法力越來越多,對峙的兩人身體漸漸築起一個圓形的光圈,將自身圍住,玄衍的額頭上漸漸泛起薄汗,而對面的黑蛟也沒有好到哪兒去,頭上亦是汗水漣漣。
赫然間,枕下的火靈珠驟亮,將整間屋子照亮。
“火靈珠?”黑蛟眼前一亮,就要騰出一隻手去抓。
“過來!”玄衍一聲厲呵,火靈珠如長了翅膀一般直接朝着玄衍飛去。
火靈珠在手,玄衍法力驟然增長,黑蛟被那突然注入的法力打的措手不及,重傷吐血。
手捂着胸口,黑蛟怒視着玄衍,“本座還會再回來討要此物的!”說罷,化成一縷黑紅交疊的光芒飛去。
見他走遠,玄衍方纔吐了口氣,方纔若非這珠子及時相助,他是一定鬥不過黑蛟的,目光下移落在手中泛着紅光的火靈珠上,這珠子放在他這裡當真不安全,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打定主意,玄衍將火靈珠收入懷中,而後化作一道紅光飛向火海之外。
麒麟洞宮儲藥室,無念與無煙垂頭站在屋中,夜臨風則坐在桌子前優雅的煮着茶。
“神尊……”無念憋不住了,這都站了幾個時辰了,神尊一句話也不說,他喚他們前來到底有什麼事啊?
聞聲,夜臨風微微擡起頭,掃了無念一眼,“黑蛟衝出封印了。”
“什麼?!”驚訝的聲音卻並非來自無念,而是無煙,原本因爲黑蛟被封印在火海海底,她無從找他報仇,而今他出來了,那是不是說,她的機會來了?
夜臨風倒了杯茶,淺啄了一口,才幽幽的說:“別高興的太早,黑蛟與罌粟花精紅姬合了體,要知道,陰陽合體並非玩笑,現在就算本尊也並非有十成的把握可以將他滅掉。”
無煙臉色瞬間沉了下去,這樣說她豈不是報仇無望了?
夜臨風擡眼看了看無煙,“此等惡毒妖獸,是該除,不過這除他之人,卻並非本尊。”
無煙似懂非懂的擡起頭看着夜臨風,“神尊這話,無煙不懂。”
“你無須懂,只需等,等那個可以爲你報仇的人自己找上來。”說罷,嘴角揚起一抹淡笑。
無煙擰眉看了眼身邊的無念,無念也不甚理解的搖了搖頭。
屋外響起了一個欠扁的聲音,“大白天的關着門,一定不幹好事!”
無念與無煙同時扭頭,這個聲音是……“玄衍上神?!”
“什麼上神不上神的,勞資是玄衍,別在勞資的名字上加上上神兩個字,勞資聽着煩!”推開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來。
夜臨風蹙眉看了玄衍一眼,卻並未因他突然的出現而感到詫異,“喝茶吧。”纖長的手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
玄衍嘴角彎了彎,也不客氣,直接坐了下去,“神尊好雅興。”
“玄衍,多年不見,你變了不少。”不僅外表變了,就連生性也是大變特變。
玄衍手執的茶杯微微一晃,幾滴清茶落在桌上,“過去已過,何須重提?”
夜臨風並未深究,目光落在桌上的幾滴水印上,輕輕的點了點頭。
二人執杯對飲,卻沒有說一句話,直到牀榻上一道聲音吸引了二人,“好香……”雨汐閉着眼坐了起來,精秀的鼻子動了動,模樣可愛極了。
夜臨風嘴角微揚,“汐兒,該起牀了。”眼中那滿滿的寵溺讓一旁的玄衍看的幾近呆滯,誰說神龍一族本無情根?誰說司法神尊冷情無愛?那現在這是幾個情況?
雨汐眨了眨睡眼,目光似朦朧的看了看榻前不遠處的紅白兩道身影,半晌忽然瞪大了眼睛,“玄衍,你怎麼在這?”
夜臨風的笑容僵了一僵,她醒來第一個問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個男人,“汐兒,玄衍來了好一會了。”
雨汐的目光還是沒有因爲他的話而移到他的身上,目光依舊停留在玄衍的身上,“莫非,你想清楚了,想與我們一道回神宮?”
玄衍看了看黑臉的夜臨風,再看向某個懵懂的女子,忽然覺得好笑,“哎,勞資對神不神的沒什麼興趣,倒是……”對她有了點新的興趣。
“玄衍!”夜臨風目不斜視的看着雨汐,出口的聲音卻讓人冷的發寒。
“你不想當日月神君?那可是司明上神啊!”雨汐驚訝的看着玄衍,不甚理解的他的想法。
“上神勞資當過了,沒意思。”玄衍忽然轉過頭去,給自己斟了杯茶,繼續喝着。
夜臨風側眸瞟了他一眼,“汐兒,過來。”
“哦。”某姑娘這時纔將目光落在夜臨風的身上,而後慢吞吞的下了榻走到桌子前,“師兄你煮的茶嗎?”指了指冒着熱氣的茶壺。
目光掃過屋內其他幾個人,夜臨風看着雨汐問道:“你覺得還有其他人會煮茶?”
雨汐也將屋內幾人看了一遍,搖了搖頭,“我要喝。”說着伸出手去抓茶壺,就要倒茶。
“就這副模樣?”夜臨風嫌棄的伸手擋下雨汐的手。
雨汐不解的眨了眨眼,她怎麼了?
“哈哈……”玄衍忽地笑了起來,擡頭看了眼花貓似的雨汐,“姑娘啊,你還是先洗漱一番的好。”
雨汐忽地明白了師兄方纔的嫌棄,忙退了幾步,而後朝着屋外跑去。
玄衍不吝嗇的看着夜臨風說道:“你這師妹,當真是有趣得很。”
夜臨風慢條斯理的抿了口茶,頭也不擡一下的說道:“她是否有趣不是你該關心的事,你此次來此,究竟是爲了什麼?”
玄衍收起笑意,看了夜臨風半晌,伸手從懷中掏出火靈珠,朝他一丟,“你的東西還給你。”
見到火靈珠,無念與無煙微微一愣,而後對視一眼,並未說話。
夜臨風伸手接過火靈珠,擡眸看向玄衍,“何意?”
“這東西放在勞資這不安全,還是你放着比較好。”
“這般說來,黑蛟與紅姬是想奪你的火靈珠?”夜臨風幽幽的道。
“你知道?”玄衍詫異,他只是金靈珠的主人,最多也只是五行靈珠的主子,竟然可以感知周遭發生的事?這太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