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1 小心一些
“富恩縣,縣長周楷弄囘權,擔任縣委書記,要想幹出成績來,實在很難啊。”隨着對富恩縣的情況越來越多的瞭解,李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可以說,富恩縣上上下下,有影響力的部門和單位,大都被周楷一方的人霸佔着。
而周老市長更是作爲幕後指使者,幫着周家大家異己。
“這周家三駕馬車,個個都不是什麼善角色啊。”李南對現在的狀況十分地明白,一方面周家一夥的人,肯定是對自己不歡迎,而其他的人,則又不太確定自己到底能不能搞定現在的局面,帶着觀望情緒。
“嗯,明天去跟謝老頭好好地聊聊。他既然擔任了富恩縣的縣委書記,是馬運承的前任,後來又擔任了武陽市人大主任,在富恩縣的影響力應該不小。而且很顯然他應該也曾受到過周家的排擠,跟他們應該是尿不到一個壺裡的。”李南現在,必須要將富恩縣的種種局面搞清楚,將各方面的勢力都梳理透,這樣纔好借力打力,以便更好地實現自己的意圖。
下午和老幹局這班老同志聊天,雖然小屁囘股也是不錯的,但是卻起不到多大的作用,這批老頭子,最多是幫自己營造一點點輿論,真正遇到什麼問題的時候,他們的能量也是很有限的。
回到辦公室,李南主要是處理文件、閱讀相關資料,縣委縣政囘府之前的相關資料很多,通過這些資料的閱讀。可以掌握縣裡面工作的一個大致面貌。
五點半,李南準時下班。雖然事情很多。但是一般情況下,李南也不會加班,畢竟作爲一個縣委書記,正常情況下,工作上面的事情,都是可以在上班時間完成的,而加班很大程度上是一種效率低下的表現。
更何況,在李南看來。現在武陽市無論是哪個區縣,除了特殊時間段,基本上大家的時間都是非常充足的,很多單位的工作人員,平時無所事事慣了,也沒見誰加過班。
今天晚上,他主動約了沈從飛一起吃飯。主要是想聽聽沈從飛關於小煤礦整治的想法。
從閱讀的相關文件資料來看,富恩縣在小煤礦整治上面,似乎也曾經搞過幾次,但是好像也沒有太大效果。
剛剛回去洗了把臉,沈從飛便到了,他手中拿着一瓶五糧液。笑着道:“李書記,今天晚上就這一瓶,再多我就來不起了。”
李南微微笑道:“沒問題,我也不是愛喝酒的人。”
小江很快便幫沈從飛泡好茶,她現在基本上也就是專職爲李南服務。倒是比較輕鬆。
沈從飛道:“李書記,昨天我真的喝大了。一時頭腦發熱……”
李南擺手道:“也不算是頭腦發熱吧,我認真聽你講的內容,感覺問題確實存在,我們富恩縣的煤炭資源不進行整頓,將來會出大問題。我剛到富恩縣,對於很多情況不熟悉,也正在思考一個突破口,好將工作正常地開展起來。”
沈從飛聽了李南的話,心中越發地覺得,自己必須要將整治小煤礦這個事情可能遇到的阻力和困難給李南說清楚,不然的話,到時候李南真正去推行,就很有可能陷入進退兩難的地步,那自己豈不是誤導了他。
“李書記,對於小煤礦整治這個事情,我是這樣想的,問題確實存在,這種亂象,也不是一天兩天才存在的,富恩縣的經濟,當初能夠在武陽市名列前茅,也是靠着煤炭資源。但是現在煤炭資源的無序開發,也成爲了制約富恩縣經濟快速發展的一個癥結。特別是小煤礦之間的惡性競爭,還有管理上面的不規範,帶來了很多問題和危機,整治小煤礦,讓我們縣的煤礦資源得到良好的開發和利用,對於搞活我們縣的經濟,有着極大的好處。但是——”
說到這裡,沈從飛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但是,正是因爲煤礦資源牽涉極廣,可以說富恩縣上上下下,就沒有幾個人沒有跟煤礦資源牽涉一起的,要真想整治小煤礦,肯定會觸及大部分人的利益,就會遭受到絕大部分人的強烈反對,很容易就搞得不了了之了。李書記剛來,我的建議還是,穩打穩紮,逐步分化,逐個突破,等條件成熟了,再全面地開展小煤礦的整治工作,這樣可能受到的壓力要小一些。”
李南笑了笑,他當然明白沈從飛的意思,無外乎是縣裡面的小煤礦牽涉到了太多的利益,擔心自己貿然行動,會遭受到太多的反對,最終搞得鼻青臉腫不好收場。
但是,李南從來都不是一個畏難而退的人,越是有難度的事情,李南越是有堅定的信心。
而正如沈從飛所言,正是因爲小煤礦的事情,牽涉到很多人的利益,以此爲突破口,可以迅速地起到以點帶面,全面牽動的效果。
李南需要的就是這麼一個支點,可以撬動富恩縣的整個局面。
至於說壓力和難度,幹什麼工作沒有壓力和難度呢。
李南對自己是很有信心的。
“沈縣長,你的擔心,我是理解的,但是我覺得你前面的分析很對,而既然小煤礦牽涉到那麼多的利益,我要想要對全縣進行一個徹底的整頓,那麼這就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李南笑着道,“當然了,我也不會盲目地遍地開花,還是要有重點,有序推進,我瞭解了一下,全縣小煤礦最集中的區域有三個這鎮,全縣百分之七十的小煤礦都在這三個鎮,如果把這三個鎮的問題搞清楚了,對於全縣小煤礦整治工作來說,便是已經基本取得了成功。”
沈從飛道:“李書記說的是毛橋、福善、永年三個鎮吧,這三個鎮。是全縣小煤礦集中的區域,正是因爲煤礦資源。這三個鎮在全縣的經濟發展中,也是一直靠前的,號稱富恩縣三朵金花。但是他們的這種發展,是建立在層出不窮的礦囘難、環境破壞和污染的基礎上的,可以說這三個鎮的經濟發展,是建立在血泊上的,是建立在對後世子孫生存環境的破壞上面的,哪裡是什麼三朵金花。完全就是三個帶血的廢墟啊。”
李南頗爲動容地道:“情況這麼嚴重?”
沈從飛苦笑道:“我只怕說得不夠嚴重啊。李書記,你到這三個鎮去看看,那生態環境已經破壞得不成樣子了,而每年因爲小煤礦安全事故,失去生命的老百姓,卻根本就不是官方數據上面說得那麼少,那只是個零頭。很多時候,發生了事故,老闆出點錢,就私了了,根本就沒有人去過問。”
李南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富恩縣的經濟發展。如今在全市各個區縣之中,都是排名最末的,而老百姓的生活水平,自然是最低的,爲了生存。爲了獲得更好的生活條件,一些老百姓雖然明知道小煤礦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但是還是爲掙得更多的金錢,而冒着生命危險去挖煤。可一旦發生了事故,他們的親屬,也很容易被老闆的金錢所收買,他們實際上是用生命在挖煤啊。
“這個情況,就更加表明了整治小煤礦的緊迫性,那就從這三個鎮開始弄吧。”李南下定了決心。
沈從飛的眉頭卻是皺得更緊了,他擔心道:“李書記,這三個鎮上面的小煤礦,牽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鎮上面的人,基本上沒有可以信得過的,而縣裡面相關部門,也少有可信任的人,要想整治,必須從長計議啊。”
李南點了點頭,道:“這個事情,我會慎重對待,問題的複雜性,我也大致知道,但是我們不能因爲困難,而畏首畏尾的,這都是關係到老百姓的生命安全的大事情,我們必須迎難而上。沈縣長,我知道你是很有責任心的,也看出了問題的所在,我希望,我們能夠同心協力,一起推進這個事情,我在這裡保證,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首先絕對不會退縮,無論有多大的阻力和壓力,我都會承擔我應盡的責任。”
說完,李南一臉誠懇地看着沈從飛,既然沈從飛是史鵬陽介紹給他的,李南也還是想真正把他用起來,所以他才毫不掩飾地表達了自己內心的想法,現在就看沈從飛怎麼選擇了。
沈從飛一臉的感動,手中端着酒杯,一口飲盡,“咚”的一聲,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大聲道:“既然李書記都這麼決定了,我沒有二話,跟着李書記幹,不管前面是刀山火海,還是狂風巨浪,我也絕對不回頭,李書記讓我往東,我絕不往西,就算是龍潭虎穴,也不皺一下眉頭。”
李南笑了起來,沈從飛沒有讓他失望,他舉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道:“好,要的就是這樣的信心和魄力,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更何況,我還不認爲這是什麼龍潭虎穴,充其量就是一班子魑魅魍魎罷了。”
“哈哈,還是李書記有魄力,跟着李書記幹,我沒有什麼擔心的,李書記,你說吧,準備怎麼幹?”
沈從飛激動得臉有點發紅,他是知道李南有着省委副書記王永寧這樣的強大背景的,而李南既然發了狠要強力整頓富恩縣的小煤礦,那麼成功的可能性是很大的,既然這樣,自己跟着李南幹,當李南的急先鋒,將來獲得的好處也就越大。
畢竟現在縣裡面,自己可以說是李南真正的第一個親信,將來李南通過整治小煤礦這個事情,徹底掌握富恩縣的局面以後,那自己要想往前一步還是有很大希望的。
沈從飛也專門打聽過,李南在建恩縣的時候,跟着李南一起幹的人,都是得到了重用的。
如今機會擺在了眼前,沈從飛只要放下一切,按照李南的安排和部署去落實,最終就會收穫勝利的果實,就算其中要擔着一定的風險,那也是值得的。
李南淡淡地道:“具體怎麼弄。現在還不着急,我是這麼想的。首先需要有信得過人去落實,除了你和我,兩個人,是幹不成大事的,因此對於縣裡面相關人員,我們要區別對待,就算很多人跟小煤礦有牽連,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必然地、堅決地站在我們的對立面。是可以分化、瓦解、拉攏的。而三個鎮的情況,比縣裡面可能更爲複雜些,他們之間,可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所以即使他們之間有矛盾,有利益紛爭。但是面對縣裡面的整頓工作的時候,就會沆瀣一氣,就會抱成團,所以對於三個鎮裡面的領導,我們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沈從飛點着頭道:“李書記分析得很對,三個鎮裡面的幹部。幾乎人人都跟小煤礦有牽涉,要麼是自己家裡面開有小煤礦,要麼是在小煤礦裡面有乾股,平時他們窩裡鬥,爭來爭去。但是一旦遇到外來壓力,特別是我們要打破他們的飯碗。那簡直就是從他們身上剜肉,要想他們老老實實地配合,是不可能的。我之前的想法,其實還是選擇一個鎮做突破口,就從毛橋鎮開始,這個鎮裡面的小煤礦最多,今年剛剛出了個惡性安全事故,礦井坍塌,一下子埋了十一人,只救回了三個人,而鎮裡面最後報告的卻只是死亡兩人,這個事情,當地很多老百姓都是知道的,但是他們要麼敢怒不敢言,要麼是被收買了,再加上死者家屬被擺平,也沒有人鬧囘事,其他人就更是沒有那個積極主動性來捅破此事了。”
李南想了一下,道:“雖然我說要拿這三個鎮爲重點,但是並不是遍地開花,就按你說的,以毛橋鎮爲突破口,拿那個出事的煤礦做文章,追查到底,抽絲剝繭,把圍繞這個小煤礦的人一個一個都給揪出來,發現一個,處理一個,絕對不姑息。我相信,只要我們狠查到底,一定會發現更多的線索,那時候再根據這些線索來收拾其他人。”
沈從飛道:“我有個朋友,是搞運輸的,主要也就是跑毛橋鎮的煤礦,他知道一些事情,我到時候再請他幫忙,先找一些線索出來。”
李南道:“縣公囘安局那邊,必須要有合適的人選才行。”
沈從飛的臉色變得一下子難看起來,道:“這是個很難辦的事情,縣公囘安局可是掌握在周浩手中的,他是縣委常囘委、政法委書記兼縣公囘安局長,縣公囘安局簡直就是他的後花園,裡面上上下下的人,都是他的親信,我聽說,無論是縣局還是派出所的幹部,要想上囘位,必須要有投名狀,比如包二囘奶、在小煤礦佔據股份,各種各樣的事情,必須要讓周浩放心,不然的話,周浩是不會用的。而且他們做的事情,又十分地隱秘,只有他們自己人知道,別的人也不好找他們證據。”
李南冷笑了一下,道:“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周浩這樣搞,一旦我們找到突破口,就很容易將他們給一鍋端了。”
沈從飛道:“就是缺少一個突破口,周浩在縣公囘安局經營多年,又有周楷等人扶持,可謂無法無天,有人說周浩纔是富恩縣最大的黑大哥,那些開小煤礦的,都必須要給他上貢,不然的話,小煤礦都開不成。也曾經有人實名舉報他,但是卻沒有將他怎麼樣,最終那實名舉報他的人,卻是遭遇車禍,一家三口都喪了命,至於這車禍是怎麼回事,誰也說不清。有人說,那一家人的車子,被人做了手腳,開在路上的時候,又被人用貨車別來別去的,最終才一頭載到山崖下面了。”
“車禍……車禍……”李南喃喃地自語着,對於“車禍”這個詞語,李南是非常敏感的,前任縣委書記馬運承,不正是出了車禍嗎,而且他的老婆、女兒,也堅決地認爲其車禍是人爲原因,是得罪了某些人的利益,才被人暗算的。
現在沈從飛講到的這個例子,又是車禍,而且還是因爲那人實名舉報周浩,結果全家遇到車禍而亡,這中間肯定有某種聯繫。
沈從飛也從李南凝重的神情,想到了這個可能,震驚地道:“難道這都是姓周的乾的,那膽子也太大了吧?”
他還是有些不太肯定,要知道一個縣委書記和幾個普通人,在武陽市這樣的背景下面,還是有着很大的不同的,就算周浩膽大包天,真的幹對那實名舉報他的一家人下手,但是他真的敢對馬運承下手嗎?這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李南緩緩地道:“事情,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還要惡劣啊,當然,一切都得事實說話。對了,我明天就聯繫市裡面,請市裡面安排專家前來調查馬書記車禍的原因,當然,也要請省裡面專家下來。”
沈從飛神情嚴肅道:“那一夥人膽子實在太大了,如果真是他們做的,天知道他們之前還做過什麼。富恩縣因爲小煤礦的事情,常有紛爭,甚至有過槍擊案囘件。”
“嗯,既然治安環境很不好,那就要打一場硬仗,清理一下富恩縣的治安環境,當然了,這個事情,不能由縣裡面來搞,不然肯定是雷聲大雨點小。”李南握緊了拳頭,沉聲道。
整頓治安工作,這也是一個很好的藉口。
而且,李南已經得知,周正馬上就要再進一步,成爲市委常囘委、市政法委書記兼任市公囘安局局長。這對於周正來說,是一步不小的進步,那麼等他上任,順勢在全市範圍之內來一場嚴打,而富恩縣因爲情況特殊,作爲重點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沈從飛當然也知道李南雖然跟市委書記林木楓的關係搞得很緊張,但是在市裡面還是有另外的關係的,而李南跟副市長兼公囘安局長周正的關係很好的事情,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這個事情,對於李南來說,是很容易的事情。
“看來,跟着李南幹事情,就是爽快啊。”沈從飛心中充滿了激動,接下來的事情,對於富恩縣來說,將會是一場大震動,而他自己,則會在其中扮演很重要的絕色,“幸好,我因爲跟周楷的關係不好,雖然分管了煤炭局,但是並沒有實權,也少有人來腐蝕我,不然的話,我又怎麼能夠跟着李南大張旗鼓地幹呢。”
當天晚上,李南便給周正打電話,首先恭賀他即將進步,從周正那裡得知,省裡面,已經確定了,將於下週宣佈幹部調整的決定,其次則是給周正介紹了自己面臨的問題和打算。
“專家的問題,我明天就安排人到富恩縣,就說家屬反應的情況受到了市委領導的重視,要對車禍情況進行全面的調查。至於你說的治安整頓之事,我接下來再安排。不過,富恩縣的情況,十分地複雜,之前我給你說的不是很清楚,既然你想動手,那得小心一些。”周正的語氣十分地凝重。
“根據我掌握的情況,富恩縣有那麼一夥人,可謂窮兇極惡,甚至持有不止一杆槍,去年發生過兩起槍擊案,都是不同類型的槍囘支,但是兇手卻是沒有找到,總之富恩縣那一潭水很深,你要動,就會觸動很多人的利益,你的前幾任縣委書記,都幾乎難以動彈,做不出什麼成績來。”
李南笑了笑,堅定地道:“這個情況,我已經有了初步的瞭解,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既然我擔任了富恩縣的縣委書記,那我就有責任剜除富恩縣的毒瘤,讓富恩縣的發展走上正軌,就算是再深的水,我也要趟過去。”
“我相信你,不過周家那幾個人,你要小心一點,他們的勢力不僅在富恩縣很強,即使在市裡面,也是盤根錯節,真可謂牽一髮動全身,壓力會很大,會得罪很多的人。”周正頗爲擔心地道,不過他也知道李南的性格,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那麼是不可能退縮的,因此並沒有勸阻,只是讓他做事小心謹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