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早上,貝念品站在寬敞時尚的流理臺前,對着發出沸騰聲音的意大利式咖啡煮壺傻笑。

儘管全身上下痠疼虛軟,睡眠嚴重缺乏,某處羞人的隱隱痠疼,但昨夜卻是她兩個月來“睡”得最好、最幸福的一晚。

昨夜他的熱情就像最溫暖燦爛的陽光般,驅離了她這些天來內心深處所有的黑暗與恐懼。

剛剛在刷牙時,她從鏡子裡看到自己明亮粉嫩雙頰簡直在發光啊!

好不容易纔斂起嬌羞又滿足的傻笑,想專心料理一頓營養豐富又美味可口的早餐,可是她在煎荷包蛋和培根的當兒,還是心情愉快到忍不住輕輕哼起歌。

貝念品在雪白色鏡面餐桌上擺了兩隻黑色大盤,將煎得恰到好處的嫩蛋和香脆培根盛在上頭,在烤得金黃酥軟的吐司上抹了自己做的羅勒奶油醬,取出他最喜歡的純白馬克杯,緩緩斟入濃郁的香醇黑咖啡。

“吃早餐了。”她一擡頭,恰好看見帥氣的丈夫緩步而來。

胡宣原點點頭,梳理得一絲不苟的濃密黑髮和英俊臉龐,再也看不出半點昨夜激狂的痕跡……

猶如白天黑夜般劃分得清清楚楚。

而她唯一能夠感受到他的愛存在的跡象,也就只有在夜裡的燃燒時刻。

貝念品甩了甩頭,打點起精神,決定不再讓無謂的自怨自艾徒然消耗了夫妻間的感情。

她不該懷疑自己的丈夫。宣原是愛她的。

“好吃嗎?”她在他對面坐下,迫不及待地討好問道。

“嗯。”胡宣原切了一片煎得焦香的培根入口,邊看着iPhone上待處理的公事,濃眉微蹙,心不在焉地點頭應了聲。

若換作是平時,接收到像這樣不冷不熱的反應,貝念品早就噤聲不語,以免打擾他的正事,可是也許是昨夜熱情的記憶和被愛的感覺,猶深刻烙印在每一寸肌膚上,她忍不住大起膽子問:“今天我可不可以送午餐去公司給你?”

“隨便。”他頭也不擡,指尖點出了一則英國分公司傳來的重要訊息。

貝念品臉上倏然亮了起來,歡喜得雙頰緋紅,開始興奮地盤算起該替他做什麼好吃又健康的營養午餐了。

中午十一點四十五分,他餓了。

胡宣原的目光自計算機屏幕前離開,落在腕際的白金錶上,眉心微微蹙起。

怎麼還沒到?路上有事耽擱了嗎?

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手機,無巧不巧,來電鈴聲恰好在此時響起,他一把抓起手機。

“妳在哪裡?”他略有一絲煩躁不安地問。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銀鈴般爽朗的笑聲。

“胡宣原,你的電話禮儀不太標準喔!”

“紫馨?”他一怔,隨即好笑的說:“這是在大四那年使用暴力版粗話問候系主任的人會說的話嗎?”

“嘿,我可是從良很久了。”蘇紫馨噗哧一笑,“閒話不囉唆,中午有空嗎?想拜託你幫個忙。”

“中午?”他略一遲疑。

“是啊,今天是媛媛幼兒園的家長日,校方安排了活動,要小朋友和爸爸一起玩趣味競賽。”蘇紫馨的聲音越說越低,“對不起,我知道不該麻煩你,可是媛媛一直很期待可以和別的小朋友一樣參加遊戲……不過如果你有事要忙的話,沒關係,我再想辦法。”

胡宣原一想起那張蘋果似的小臉將會涌現的失望之色,沒有多想的問:“趣味競賽幾點開始?”

“十二點半,小朋友吃完午餐後就準備開始了。”蘇紫馨難掩欣喜,“你──你真的可以嗎?”

“怎麼能讓小孩子失望?”他再瞥了手表一眼,“我馬上過去。”

取過西裝外套,他邊穿上邊大步走出辦公室,不忘對秘書吩咐:“把一點半的會議往後挪到三點。”

“是,董事長。”

胡宣原走向專屬電梯,突然腳步又停下來,“幫我打個電話給我太太,就說我有事,妳讓她先回家。”

“是。”秘書有些詫異,忍不住脫口問:“夫人待會兒要來嗎?”

“對。”胡宣原踏入電梯,撳下直達地下停車場的按鍵,銀色電梯門緩緩關閉。

幾乎是同一時間,另外一座電梯上升至三十七樓,噹的一聲,電梯門開啓。

一身淡綠色洋裝,長髮及腰的貝念品雙手拎着精緻餐袋,神情掩不住興奮又害羞地走了出來。

“夫人,”秘書有絲尷尬,“您來了。”

“萬秘書,妳好。”她雙頰有着淡淡紅暈,溫言道:“我幫我先生……幫董事長送午飯來。”

“董事長剛剛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貝念品一愣,臉上有絲茫然。“可是我這次真的有跟他約好的。”

她已經不再像新婚時那樣自作主張,連約也沒有約,就莽莽撞撞地帶點心來,想給他個驚喜,卻每每落得了內外爲難、裡外不是人的窘境。

現在,她知道丈夫每天工作滿檔,並不是像她這種每天閒閒在家的人那麼有空,還可以準時吃飯,有興致就吃吃下午茶什麼的。

想起他曾經對她說過的“這些話”,她雙頰又因難堪慚愧的回憶而發燙了起來。

“是,夫人,很抱歉。”萬秘書努力想擠出任何安慰的話來,“不過董事長真的是臨時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但是他也交代了讓夫人您先回家休息……這樣吧,我讓司機送您回去?”

“不用了,沒關係的。那這個先請妳幫我保管,等他回來後,請妳幫我提醒他記得要吃,不然他胃不太好,要是餓過頭又會痛了。”她把那隻咖啡色餐袋遞給萬秘書,小臉微紅,吶吶道:“咳,就這樣。”

“是,夫人,我一定會提醒董事長。”萬秘書在公司裡五年了,幾乎已經不忍再看見夫人每次都被放鴿子時的慘狀,難掩眼底的同情,柔聲回答。

“謝謝妳。”貝念品把另一隻紙袋遞給她,靦覥一笑,“還有,這裡有綜合壽司卷和鮪魚三明治,是我做的,妳們吃吃看。”

“謝謝夫人。”萬秘書連忙接過,受寵若驚道:“一定很好吃的。”

“雖然不能跟飯店的比,可是總覺得家裡做的吃起來比較安心,而且我把海苔先塗了麻油烤過,吃起來的時候特別香──”貝念品突然住口,對於自己熱切過度的口吻感到一絲困窘。“那、那妳們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夫人,我還是派車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妳們忙。”她連忙轉身逃回電梯裡,“再見。”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之後,貝念品雙頰的臊羞感才漸漸消褪,只是惆悵落寞地經過一樓大廳櫃檯,也沒聽見櫃檯服務小姐“夫人再見”的有禮叫喚聲,慢慢地走出鋪滿時尚馬賽克地磚的大門。

她坐在廣場上的噴泉旁,臉上難掩深深落寞,怔怔地發了好一會兒呆。

到底可不可以打個電話給他?宣原會不會生氣?她會不會又打擾到他了?

貝念品內心掙扎許久,最終還是鼓起勇氣拿出手機,按下“老公”的速撥鍵。

她心跳加速,惴惴不安地等待着電話那端一聲又一聲的響鈴。

“什麼事?”胡宣原冷淡而略顯不耐地接起。

“是我。”她心咚地一記重敲,小小聲問:“你……在忙嗎?”

“對。”他語氣裡的不耐煩更濃了,穿雜着紛擾吵鬧的人聲和小孩笑聲,讓貝念品一時間忘了該說些什麼。“萬秘書沒告訴妳,要妳先回去嗎?”

“有。”她抓着手機的指尖有些冰冷。

“爸爸!爸爸……該我們了啦!”一個稚嫩奶聲奶氣的小女孩嗓音闖入。

“好,馬上來。”他聲音裡的溫暖寵溺,剎那間令她一顆心直直往下墜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耳邊的聲音變得模糊遠離,貝念品不知道丈夫什麼時候掛上電話,也不知道自己呆呆地抓着手機,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僵住,她的腦子裡只是不斷迴響着小女孩可愛甜蜜的叫喊──

爸爸!爸爸,該我們了啦!

貝念品視而不見地望着眼前忙碌穿梭的午休人潮。

她從來不知道宣原的聲音也可以那麼溫柔。

陪媛媛完成幼兒園的趣味競賽,並無意外地贏得勝利之後,胡宣原婉拒了蘇紫馨要請他喝下午茶的提議,匆匆趕回公司開會。

直到會議四點半結束,他一回到辦公室就揉着痛得厲害的胃部。

事情一忙,他又忘了吃飯。

“胃藥呢?”他濃眉輕蹙,一邊翻找抽屜,“吃完了嗎?”

就在此時,門板上響起了兩聲輕敲。

“進來。”他的胃陣陣抽疼,臉色自然不太好看。

“董事長,這是夫人讓我拿給您的。”萬秘書恭恭敬敬地將餐袋放在辦公桌上。

他愣了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萬秘書離開後,胡宣原打開那隻咖啡色餐袋,取出裡頭長方形的保鮮盒,還有環保筷,一罐保溫瓶與熟悉品牌的胃藥。

他掀開保鮮盒蓋,一陣淡淡麻油和醋飯的香氣飄了出來,是他喜歡的綜合壽司卷。

胡宣原懶得用筷子就拈了一塊放進嘴裡咀嚼,恰到好處彈牙的米飯和小黃瓜、蛋條、火腿與其他豐富配料瞬間在脣齒間幸福地綻放開來。

早已飢腸轆轆的他吃着壽司卷,旋開保溫瓶裡依然熱騰騰的海帶味噌湯,迫不及待喝了一大口,感覺着美味的熱湯一路暖到胃底,瞬間撫平了胃液酸苦翻騰的痛楚。

他吁了一口長氣,嘴角滿足地上揚,直到眸光瞥見桌上的環保筷。

兩雙?

他這才發現保鮮盒裡綜合壽司卷的分量,並不像是隻給一個人吃的。

難道念品原本是打算帶午餐到公司和他一起吃嗎?

他腦中飛快閃過了午間在電話裡,他與她之間的短暫對話——

方纔吃下的每一口壽司卷,不知怎的,瞬間全化作了沉沉的鐵塊……

入夜,基隆河畔的高挑燈火點點燃起。

胡宣原開車回大直的路上,儘管嘴上不承認,心裡還是隱約有些不安。

她聽見媛媛喊他爸爸了嗎?

她該不會真把它當成一回事了?

他隨即甩去腦海裡莫名可笑的異樣感,逼自己專注地盯着前方的車流。

不可能的。

換作是世上任何一個女人,都有可能因爲一點點小事就亂吃飛醋,可是他的妻子不一樣。

念品只有“溫柔賢淑性情溫順”八個字可以形容,結婚這五年來,他從未看過她發脾氣或使小性子,只除了幾天前——

你要去找蘇小姐她們母女嗎?

想起她語氣裡的尖銳和苦澀,他眉頭糾結了起來。

得找個機會跟她把話說清楚不可。

他不想自己單純的動機,卻被她過度的情緒複雜化,繼而破壞了夫妻間原本相處得很和諧的生活。

而且他有他的朋友,有他獨立的生活空間,就算她是他的妻子,也無權置喙。

BMW駛入管理嚴格的大廈地下停車場,胡宣原停好車後,搭電梯直上十四樓,腳步在走至家門口前頓了下。

出自某種男性自大尊嚴,他將已持在手的電子感應鑰匙卡塞回褲袋裡,選擇按下門鈴。

一秒,兩秒,三秒……五秒……

胡宣原沒有發覺自己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等待。

大門緩緩開啓,出現了穿着綴有粉紅薔薇花圍裙的貝念品。

他沒來由的鬆了一口氣,臉上隨即浮現不悅,“怎麼這麼慢?”

“對不起。”她輕聲細語回道,“抽油煙機的聲音太大了。你餓了吧?晚餐準備好了,去洗洗手就可以吃飯了。”

她沒有生氣。

“嗯。”他繃緊的身軀鬆弛了下來。

貝念品看着一身西裝筆挺、英氣逼人的丈夫走進臥房,秀氣的小臉掠過了一抹感傷。

她竟連開口質問他的勇氣都沒有。

因爲她害怕一旦開了口,就會戳破那層岌岌可危的粉飾太平,露出她最不想看見的真相。

她只想閉上雙眼,捂起耳朵,假裝這個家是個溫暖的家,假裝一切都很好。

宣原,是不會拋棄我的……

稍後,他倆對坐在餐桌前吃起晚飯,有着精緻瓔珞流蘇的水晶燈映落光彩,將英國頂級雪白描金瓷盤上的三菜一湯襯顯得更加可口。

胡宣原沉默地吃着飯,一如往常的好胃口。

很難想象兩、三個小時前,他才把那盒壽司卷一掃而空。

相較之下,貝念品卻是低頭對着碗裡的飯發愣,半天也沒有動筷子。

“這道梅子魚不錯。”他忽然道。

“謝謝。”她不知道還能回答什麼。

貝念品記得自己上次面對這樣的稱讚時,興奮忘我得像個天真熱切的小孩子,迫不及待地跟他報告梅子是自己醃的,還有早餐抹吐司的檸檬果醬也是她自己熬的,胡宣原只是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然後繼續檢查他的PDA,最後甚至當着她的面打電話回公司,講着講着就起身離去。

從那次起,她就告誡自己永遠不許再多嘴饒舌的打擾他。

貝念品輕嘆了一口氣。

爲什麼嘆氣?

胡宣原濃眉微挑,直覺想問,卻又問不出口。

“你……”他清了清喉嚨。

“嗯?”她擡起頭來。

被她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眸一望,他的大腦突然當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沒什麼。”他只是低下頭吃掉更多菜。

“喔。”她默默地垂頸,繼續戳攪着碗裡的飯。

沉默持續着,偌大餐室只聽見碗筷碟匙相觸的輕響,直到這頓漫長得彷彿永無止境的晚餐終於結束。

“吃飽了嗎?”貝念品站起身,忙不疊地動手收拾,“客廳那盤葡萄和櫻桃都洗好了,還滿甜的,你要不要先去——”

“慢着!”胡宣原看着她一臉如釋重負,又像是想借着收拾碗盤閃躲、逃避他,突然氣不打一處來,沈聲喝道。

她動作一僵。

他低沈嗓音帶着極大魔力和威嚴感,生生地將她釘牢在餐桌前,令她一動也不敢動。

“還是你想喝點香片?”半晌後,貝念品努力擠出一抹笑,手微微顫抖地將剩菜撥至同一盤,看着菜餚,看着油亮的碗盤,就是不看他。

“坐。”他目不轉睛地凝視着她,“我有話想跟你談。”

她像個小媳婦般拘謹地坐了下來。

爲什麼那個表情?難道他會吃了她不成?

胡宣原胸口那股莫名的忿忿更深了。

“所以,”他交抱雙臂,濃眉糾結地緊盯着她,“你還是不放心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我承認中午是我失約了,我很抱歉。”他冷冷地道,“我本來沒打算浪費脣舌多作解釋,那是因爲我根本不認爲這件事有什麼。”

貝念品想以同樣若無其事的眼神回視他,喉頭卻不爭氣地開始發緊。

如果真的沒什麼,他的口氣爲什麼會這麼嚴峻不悅?

“我知道了。”她強顏歡笑道:“要不我幫你煮杯咖啡吧,昨天剛買的黃金曼特寧好像還不錯……”

“不急。”他指尖不耐地敲了敲桌面,“我們還沒談完。”

她身子再度被定住。

“今天中午我不是刻意失約,是真的臨時有重要的事。”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強調。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刻意解釋,甚至非要她相信不可。

貝念品望着他,臉上有種被逼到角落的絕望,“那個喊你爸爸的小女孩……”她終於開口,“是蘇小姐的孩子吧?”

“她是媛媛。”他下意識戒備起來,“今年才四歲,是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心思很單純。今天剛好她上學的幼兒園家長日,有些活動需要一個男性長輩去參加……就是這樣而已。”

我指責了什麼了嗎?

她不是個吃小孩當早餐的壞心巫婆,他怎會以那種守護一家老小的防衛態度面對她?

酸苦灼熱的胃液不斷翻騰上涌,貝念品望着他良久,卻什麼話也沒有說,這期間卻漫長到令胡宣原有些焦躁起來。

“我就知道你誤會了。”出自某種不明所以的心慌,他的口氣有些衝,“但我可以坦白告訴你,紫馨是我的老同學,現在又一個人帶着孩子從美國回臺灣,舉目無親,於情於理,我都不可能袖手旁觀。”

貝念品別過頭去,視線直直盯着窗外美麗卻漸漸模糊了的夜景燈火,像是每個字都聽明白了,又像是什麼話也沒聽懂。

“你是我的妻子,應該比任何人更能理解我的行事作風。”他的聲音越發冷冽,“不要學那種氣量狹窄的妒妻,動不動就捕風捉影來讓大家日子難過。”

她僵住了。

“不要再胡思亂想。”他嚴肅的神情緩和下來,語氣裡透着一絲無從察覺的輕柔,“這種無聊的情緒對你一點幫助也沒有。”

原來,她所有的不安、彷徨、都是毫無根據,甚至連她胸口如刀割般的心痛,也只是一種無聊的情緒?

她神情惘然地望着他,半晌後,慢慢低下頭。

“我都明白了,”她硬生生眨回淚水,“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麼做了。”

“很好。”胡宣原眼底浮現一抹釋然,嘴角微微上揚,“現在,我想喝你剛纔提到的那杯咖啡了。”

“馬上來。”貝念品胡亂頷首,迅速起身,背對着他在時尚的歐式流理臺前煮咖啡。

他果然有個賢慧又識大體的好妻子。胡宣原放鬆地向後靠坐在椅背,一臉滿意的笑容。

一切又恢復原狀,一如過去五年來平凡卻簡單清心的婚姻生活。

完全沒有任何麻煩,半點也不需要他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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