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GUCCI是包大成買的!
“三自培訓班”被查封之後,包大成的生活平靜了下來,重新站起了櫃檯。好在有三自培訓班的收入墊底,麗麗百貨擺脫了破產危機,暫時還能維持一陣子。
其實,麗麗百貨的“維持”僅僅是暫時的,吉斯吉的巨大壓力絲毫不減,黑九的暗中作梗變本加厲,只要沒有新的財源,麗麗百貨總有一天會關門歇業。只是,牛麗麗目光短淺,手頭有了點積蓄,就好了傷疤忘了痛,整日得意洋洋,懶得想那麼遠,反正,牛麗麗認定,身邊有個奇才包大成,到了山窮水盡,包大成自然會來個柳暗花明。
相對於牛麗麗的無憂無慮,包大成則表現出了一個二十一世紀大學生應有的遠慮。麗麗百貨根本靠不住,必須先給自己留條後路。於是,包大成利用三自培訓班上賺的錢,租了一個報刊亭,爲媽媽郝玉秀的報攤實現了產業升級。這樣一來,一則擴大了報攤的經營範圍,從賣報,提升到了報紙、雜誌、書籍和音箱產品,偷偷再夾帶賣點香菸飲料,郝玉秀收入大增;二則,避免了佔道經營,從此之後,可以正大光明地做生意,再也不用看人眼色。三則,媽媽郝玉秀再也不用日曬雨淋,也算包大成盡了孝心。
郝玉秀前段日子因爲“三自培訓班”受到牽連,嚇得不輕,好在有驚無險,母子兩個平安過關,報攤還鳥槍換炮,進了一間圓圓的小亭子,郝玉秀坐在裡面,像模像樣當上了老闆娘。郝玉秀想起了丈夫臨終遺言——吉人自有天相,說不定,寶貝兒子包大成這輩子就應在這句話上。郝玉秀大感欣慰。
包大成幫媽媽完成了報刊亭的升級改造,一旦輕鬆下來,一股莫名的惆悵涌上心頭,揮之不去。
三自培訓班曲終人散,柳青青的音容笑貌恍若隔世。
沒有三自培訓班,包大成就沒有了與柳青青見面的機會,雖然,疾控中心也在葫蘆街,但是,一個是國家事業單位的在編職工,一個是無業遊民,兩人的生活,便是兩條交叉的直線,過了交點,便是越走越遠。
這就是所謂咫尺天涯。
在三自培訓班上,包大成曾經有過無數直面柳青青的機會,甚至還有過合理合法觸摸柳青青的機會,可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白白浪費的機會,而現在,他更沒有任何理由和勇氣去找柳青青。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閒暇之餘,站在街口上,遙望兩百米開外處,疾控中心的大門。
他看見了因爲失去了GUCCI而失魂落魄的柳青青,校花風采蕩然無存,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別說是美女,連當初打扮成馬戲團小丑的陳圓圓都不如。
柳青青因爲一隻GUCCI而自暴自棄,包大成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再次涌起救民水火的強烈衝動,毅然決定,給柳青青買一隻正宗GUCCI。
包大成在三自培訓班上賺了一萬塊錢,花了五千塊給媽媽升級改造報刊亭,只剩下五千塊,錢不夠。包大成向牛麗麗貸款。
包大成暗戀柳青青,牛麗麗心知肚明,不過,牛麗麗一口回絕了包大成的請求。
這倒不是因爲她吝嗇。
牛麗麗一向吝嗇,但經過三自培訓班的一場風雨後,她對侄兒包大成,倒是體現了一個當長輩的氣度,只要包大成提出要求,不管是經濟上還是生活上,牛麗麗是有求必應,甚至比郝玉秀還慣着包大成。
不過,在買GUCCI這事上,牛麗麗很不樂意。
她認爲,凡事投資,應該有所回報,即使是風險投資,也要經過嚴密考察,認真分析投入產出,避免血本無歸。
柳青青眼裡根本就沒有包大成,包大成在柳青青身上的投資,明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還要硬着頭皮往裡投,那就是二百五了。牛麗麗身爲包大成的小姨,有責任指導侄兒的樹立正確的消費觀,避免亂花錢亂消費。
然而,一向缺乏魄力逆來順受的包大成,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不屈不撓的頑強毅力,一連多次求貸不果,包大成使出了罷工手段,勞資關係變得十分緊張。
現在,包大成在牛麗麗眼裡,就是麗麗百貨的擎天白玉柱,柱子要罷工,天就要踏。牛麗麗只得高度重視,給了包大成八千塊,並聲言,此錢不是貸款,而是無償贈與,只要包大成停止罷工,安心工作。牛麗麗平白無故丟了八千塊,暗罵柳青青這條狐狸精。
包大成拿到錢,馬上買了一隻GUCCI,給柳青青寄了過去。附上一張紙條,聲言是政府退還給柳青青的。他沒有勇氣向柳青青表白,也沒有勇氣在紙條上落上自己的大名,強烈的自卑感,讓他成了一位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也讓他與柳青青越來越遠。
因爲,柳青青拿到GUCCI後,根本就沒想到包大成,反而與宋清風越走越近。
包大成做了好事,再次來到街口,遠望疾控中心大門,柳青青揹着那隻貨真價實的GUCCI,活蹦亂跳從大門中進進出出,青春再現,神采飛揚,身後跟着屁顛屁顛的宋清風,包大成心情是悲喜交加。喜的是柳青青恢復了美女風采,悲的是,美女柳青青和鳥人宋清風成了一對狗男女。
就這樣,日復一日,包大成站在街口,快要變成一座望夫石。
生活一如既往,波瀾不驚。美女柳青青青春飛揚,麗麗百貨半死不活。
沒多久,危機終於再次降臨到了麗麗百貨頭上。
黑九上門的頻率越來越高,這是一個規律,麗麗百貨日子好過的時候,黑九不見蹤影,一旦黑九上門,就意味着麗麗百貨形勢不妙。
在吉斯吉商場的強大壓力下,麗麗百貨很快恢復到了門可羅雀的境地,營業額大降,牛麗麗走上了坐吃山空的不歸路。
按照黑九的估計,牛麗麗從三自培訓班賺了十幾萬,除去還債的錢,剩下的錢,撐不住兩個月。因此,黑九的攻勢,由暗處轉到了明處,開始向牛麗麗攤牌,多方暗示,只要牛麗麗願意屈就黑家,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麗麗百貨依舊歸在牛麗麗名下,但只有一個條件,就是要與包大成一刀兩斷永不來往。
牛麗麗窮得有骨氣,窮得強悍,可玩心眼玩不過黑九,一身功夫無處施展,只能眼睜睜看着麗麗百貨走向沒落,束手無策。晚上一上牀,就把牙要得嘎崩崩響,又是磨牙又是放屁,睡到濃處,一躍而起,揪住沙發上包大成:“狗日的黑九,老孃掐死你!”
“小姨,我是包大成!”
牛麗麗頓時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