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兩丈寬的峽谷河道內,河水突然如同被驚醒了般翻蕩,兩顆腦袋先後從水裡冒了出來。
溼漉漉的吳斤兩叫喊道:“春天,水裡有東西!”
用不着他提醒,師春已經從水裡縱跳到了崖壁上,攀在石壁上昂頭看着,豈止是水裡有東西,岸上也有東西,兩排人佔據着河道兩邊,像看傻子似的看着他們。
那些人幾乎都穿着慄殼色的統一服飾,一看就知道全是無亢山的人。
跟着攀上崖壁的吳斤兩一擡頭,也無語在了那。
放在流放之地,大家修爲差距不大,大不了拼命殺出去,這裡無命可拼,只有送命。
水裡嘩啦一聲,兩頭巨蟒的腦袋也從水裡冒了出來,貪婪的目光盯着石壁上的兩個小傢伙,水下暗沉沉的龐大身軀在涌動。
岸上兩邊還不斷有人在增加,排隊看着爬在石壁上的“役”字服二人,其中就有又氣又惱的段又和鄒星寶。
此情此景,攀在石壁上滴滴答答滴水的二人有點麻了,這哪是什麼逃跑的好機會,都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什麼。
“宗主還在等回覆。”有人發出了號令。
當即有一羣高武境界的無亢山弟子飛身跳了下去。
眼看敵情兇猛,好漢不吃眼前虧,師春大喊,“有話好說!”
都把你抓住了,誰跟你有話好說,早幹嘛去了,害大家一頓奔波,被人當頭一腳踢進了水裡,人還沒完全入水,又被人抓住腳踝拽了出來,直接甩上了岸。
吳斤兩也好不到哪去,被人摁住脖子給硬拖上來的。
兩人上來後又被人圍住一頓拳打腳踢泄憤,當場打了個口鼻流血、鼻青臉腫,衣服又被打爛了,打的抱頭縮團後,又被制住了修爲,像兩條死狗似的被人給押走了。
衆人隨後散去。
一場事發突然,結束的也很迅速的逃跑事件,就此收場。
山崖上,宗門的高層幾乎都到場了,登高遠眺,都想看看兩個膽大包天的傢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憑什麼會認爲堂堂無亢山宗門所在地是外人能隨意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其實他們還真有點擔心,這若真是讓人逃掉了,那無亢山還真成了笑話。
看到山下回歸的隊伍,一干高層算是鬆了口氣,知道應該是抓回來了,若再等不到消息,在場的高層中恐怕也有人要親自出手參與抓捕了。
罰事院的管事龐天聖恨得牙癢癢,手裡拿了只扁擔想打人,卻沒資格往前站。
他剛纔已經被宗主罵了個狗血噴頭,人剛交給他,就給弄跑了,不罵他罵誰?越是自己人,罵的越狠,那真是在衆人面前將其罵了個擡不起頭,心裡自然是恨死了師春二人,準備帶回罰事院後好好收拾一頓。
很快,被打了個慘不忍睹的師春二人就此帶到了一羣高層跟前。
二人當着衆人的面還嗆了幾口血,確實被打成了內傷。
人羣中見狀的邊惟英不由驚疑,真的逃了,難道是自己對他們的判斷有誤?
夏弗離長老則緊繃着嘴角。
“稟宗主,罰事院兩名逃犯已全部抓回!”帶隊的無亢山弟子拱手覆命。
邊繼雄負手踱步到被抓的二人跟前打量,立刻有人揪住了師春和吳斤兩的頭髮向後一扯,將兩人面容袒露給宗主欣賞。
衆高層觀這二人確實與衆不同,倒不是那副狼狽樣,而是人很黑。
正常情況下,就這檔次的雜碎,邊繼雄可能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此時還是有些不解地問道:“你二人爲何要逃?”
讓人完全想不通的問題,就這修爲和實力,又人生地不熟的,怎敢將無亢山的內外警戒力量視若無物的?
動彈不易的師春掃了眼人羣,看到夏弗離的神色,已意識到這事可能搞出了岔子,遂脫口而出道:“你們要整死我們,我們自然要逃。”
此話越發讓人好奇,吳斤兩的目光也在往師春身上瞅,不知春天這又是唱的哪一齣。
邊繼雄問:“誰說要整死你們了?”
“咳咳。”師春又咳出了點血沫子,方朗聲道:“逼我們幹活也就罷了,連雙鞋襪都不給穿,故意逼我們赤腳在山上山下跑來跑去,這不是想整死我們是什麼?”
吳斤兩一聽,立刻硬氣上了,跟着叫囂道:“對,還故意往地上扔石子硌我們腳,這不是想整死我們是什麼?”
衆人齊刷刷看向了二人腳上,確實是赤腳。
也不知是不是逃跑時跑丟了,這點自然是要確認的,邊繼雄喊道:“龐天聖!”
“啊,在。”龐天聖那肥胖身影當即從人羣中擠了出來,有點老鼠見了貓的神情弱弱感。
邊繼雄沉聲問道:“不給他們鞋穿,讓他們幹活,是這樣嗎?”
龐天聖頓一臉艱難,很想說夏長老那邊把人交過來的時候就沒穿鞋,可看了眼身在現場的夏長老,他又不好說什麼,關鍵說出來也不成立,夏長老是沒給,有讓你不給鞋穿嗎?
還有就是,這個時候他敢往夏長老身上咬,夏長老不會有什麼事,他那宗主師父卻會火氣更大,會把他收拾的更慘,還是咬牙認了比較好,所以弱聲道:“鞋,忘了。”
還真不給鞋穿讓光腳幹活呀,不少人面面相覷。
當然,很多人也能理解,知道這胖子跟魏弁關係好。
邊繼雄臉色沉了三分,又問吳斤兩,“誰故意往地上扔石頭硌你們,指出來。”
吳斤兩雖被打的沒了人樣,卻依然理直氣壯道:“你們無亢山的人我又不認識,我哪知道。”
差不多意思下就行了,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夠了,邊繼雄沒有就這事再追究下去,把整人的揪出來了又能怎樣?事出有因,他這個宗主也不好處置,被害人不知道是誰,他也就就坡下驢了。
回頭招呼上一干高層,就此離開了。
走之前,夏長老特意交代了下,讓把師春二人帶下去療傷。
走到罰事院門口時,拎着扁擔的龐天聖還想教師春二人做人,誰知人壓根沒交給他們罰事院,從罰事院門口過了,又給送進大牢去了。
隨後他又接到了懲處告知,宗主親自下令,罰沒他三個月的月錢。
氣得他砸了扁擔,招誰惹誰了,好像也沒幹什麼,把火撒到了段又和鄒星寶身上,把兩人罵了個狗血噴頭,罰兩人把師春二人的挑水任務先給補上。
安樂客棧,夥計敲開了象藍兒的房門,看到邊惟康也在,借問要不要打掃,給了象藍兒一個暗示,於是象藍兒打發走夥計後,把邊惟康也給支走了。
很快,蒙在斗篷裡的鳳池來了,她與象藍兒之間沒什麼好繞的,見面後直接低聲告知,“小姐,上面剛傳來消息,給咱們加了點新任務。”
象藍兒略皺眉,“眼前的事情都還沒妥當,不是讓我們專心無亢山這邊,其他的不讓我們管嗎?”
鳳池笑道:“這也就是小姐你了,換了別人,上面只會讓按指示執行,不會告訴幕後詳情。
流放之地那邊,上面最近針對師春和吳斤兩深挖底細時,發現了一些新的情況。
師春和博望樓之間的關係,應該不僅僅是師春單方面追求蘭巧顏的女兒那麼簡單。
據查,兩人離開生獄前,曾在博望樓門口被人指證在城內盜竊,當場被城衛給抓走了,事發時吳斤兩對着博望樓高喊‘娘’,喊娘救命。
然後又查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事,兩人被城衛抓走後,蘭巧顏隨之也進了一趟執徐城的內城。後來,兩個被認爲難逃一死的人,活着出來了,而那個指證二人盜竊的,反而失蹤了。”
象藍兒訝異道:“蘭巧顏是吳斤兩的娘?是蘭巧顏救了他們?”
鳳池:“不太可能是親孃。這也是最有意思的地方,有人說吳斤兩早就認了蘭巧顏做乾孃,而蘭巧顏又否認有此事,可她又放任師春跟自己女兒來往。生獄不比其他地方,博望樓在生獄是不介入城衛那邊事情的,可蘭巧顏好像爲這倆人破了例。
早不進內城,晚不進內城,在倆人被抓後剛好進了內城,然後旁人嘴中難逃一死的倆人就活着出來了,這能是巧合嗎?
上面還查到,照天城博望樓裡,那兩個師春在東九原的手下,也是被蘭巧顏推薦進博望樓的。
上面還查到,師春兩個是跟博望樓的送貨隊伍一起出的生獄,從時間上判斷,憑兩人的修爲無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趕到照天城,應該是被博望樓送貨隊伍直接送到照天城的,而蘭巧顏的女兒剛好在此之前調到了照天城的博望樓。”
象藍兒若有所思道:“如此說來,這倆人跟蘭巧顏的關係確實非同一般。”
鳳池:“蘭巧顏的丈夫在博望樓身居高位,上面對倆人和博望樓之間的關係很感興趣。上面說,博望樓的價值遠大過無亢山。上面的意思是,不管師春是散魔,還是哪一脈的,倆人都值得發展過來,所以繼續摸清他們來無亢山的目的很有必要,而這對小姐接掌無亢山的計劃也並無多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