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宋朝陽的信

宋天龍點了點頭,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依舊是多年前的佈置,而踏入的一瞬間,卻仿若隔世。宋天龍緩緩地撕開信封,就像在揭開平靜地躺在擔架上,被蓋住了的,宋朝陽臉上的白色帆布。

眼淚潤開了宋朝陽的筆記,但是卻無比清晰地刻印在宋天龍的眼裡:

吾兒天龍,見字如晤!

那日,有胡廣鬆老前輩送你入鎮魂盟,爲父心中甚是欣慰。望你來日學業有成,可將我宋氏一脈發揚光大,爲父便死而無憾了。

如今戰火蔓延至我長州地界,爲父身爲一城之主,自當身先士卒,響應長州地界主的號召,前往支援。

吾兒勿念,爲父對此戰信心十足,敵寇縱有十倍之數,只要我長州人士衆志成城,便可如燎原之星火一般,撲之不滅!

只是,這一戰雖必勝,但戰場如屠戮,我也不知能否活着回來,有些舊話,爲父不得不提,希望你能聽得進解釋。

當年的事情很複雜,沒能保護好你母親和你,是我的失責。到今日,每每想起我都會覺得心痛無比,都會在想,如果當時的我做出不一樣的選擇,是否這一切,便都不會發生了。

呵,每每想到這裡,我便是難以啓齒去跟你解釋,也許,你也是因爲如此,纔會覺得爲父的態度不夠誠懇,而不願意聽爲父說話罷?

我曾經到處去打聽和借閱一些古籍,希望從中找到一些關於你口中說的天龍一族的消息,無奈沒有人聽說,也沒有書籍提到過。是以,我時常想,當年要不是對你報有太大希望,逼着你修武苦練,或許便不會導致你後來突發癔症吧?

昔日的陳氏家族,一直對我所任的城主之位有所窺竊,在得到僞聖天誅的幫助之後,成爲僞聖天誅的走狗,行事也更加肆無忌憚,而且手段極爲卑鄙惡劣。

你突發癔症的事情,被陳氏家族的人知道,便開始到處散佈謠言,說你母親其實有愧於我,說你並不是我親生等等。

我身爲一城之主,出現此等流言蜚語,自然有損形象,你母親便提出,讓我休了她,然後她一人帶着你離開嵐州城。

我不同意,而是下令抓捕散發謠言之人,只是,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於是事件發酵,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

一夜,你母親執意要帶你離開,與我發生爭吵,第二天,我便發現你們母子倆已經悄聲離開......

我派人四處尋找,但陳家也派人四處加以阻攔,於是,五年來,我對你們母子二人消息全無。直到,你回到嵐州城,我才知道,原來你母親早已離世......

寫到此處,我駐筆良久,心中苦痛,不知該與誰說。唉,所幸的是,你回來了,而且修煉有成。

獵獅大會上的表現,我以你爲榮,你之前程,比我期望的,還要高上許多!

只是,你要前去鎮魂盟求學,我不該出言阻攔,雖然相聚的時日甚短,但我相信,當吾兒再次回到嵐州城的時候,必將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人物!

有一事,吾兒定要留意,乃是你與澹臺氏天才兄弟的三年約戰。爲父不能預料,你在鎮魂盟修習三年,修爲境界能夠達到何等高度,但無論如何請聽爲父一言,在我大軍凱旋之前,千萬不能回來!

僞聖天誅放言對嵐州城圍而不打,不是所謂遵守承諾,而是一種計謀,目的是動搖我長州子民防抗的意志。

約戰之時,如不出我所料,定然會有僞聖天誅的強大高手在一旁坐鎮,無論你輸或者贏,那高手都不會放你而去。

摯愛吾兒,爲父就你一個兒子,聽爲父一言,切莫回來,靜候佳音便是,切記切記!

嵐州宋氏,朝陽,書。

“父親!!!!”讀完了書信的宋天龍仰天長嘯,父愛如山,但卻不輕易開口。宋天龍當然知道,當宋朝陽決定寫這封信的時候,便是宋朝陽自己也都清楚,此次征戰的結果定是凶多吉少。

但是,宋朝陽依舊一句擔心的話語都不曾給宋天龍提到,只是關心着宋天龍的一切。言語間,更多的是鼓勵和欣慰之詞。

對於宋天龍回到宋府之後的對待宋朝陽的冷漠表現,宋朝陽則是將責任全部都歸結到自己身上。

不能像宋天龍母子一樣的甩手離去,身爲一城之主的宋朝陽必須留在原地承受着他人的中傷和攻擊,卻還要承受宋天龍多年來對他的誤解。

宋母不可能告訴宋天龍真相,因爲宋天龍發了癔症,要維護宋朝陽的形象便需要犧牲宋天龍母子二人。所以,一心選擇離開的宋母也不可能讓自己和宋天龍有機會被宋朝陽派出的人找到。

這便是真相,讓宋天龍即心痛卻又無法釋懷的事實真相!

逝者如斯,而活着的人,又該如何面對明天的太陽?宋天龍有點迷惘,他打開窗,用力地呼吸窗外的新鮮空氣。

三年之期就快要到,宋天龍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自殺式地去面對澹臺氏的天才統領,還是聽從宋朝陽的勸告,先躲起來積攢足夠的實力。

在打開信封之前,宋天龍是懷着死志的。修武之道,走不了了,父母雙親,也離自己而去,宋天龍的生活失去了盼頭,自然地,也就想找一個轟轟烈烈的方式,去結束自己的生命。

而現在,宋朝陽的書信帶給宋天龍的,除了對宋天龍的期盼之外,還讓宋天龍有了一股仇恨產生。也同時帶給了宋天龍需要承擔的責任。

仇恨,來自於僞聖天誅,澹臺氏一族,他們殺害了宋天龍的父親,宋天龍自然不會放過他們。責任,則是來自宋朝陽對這座城市的付出,宋朝陽是用自己名聲,忍辱負重地爲這座城市默默付出,是用自己的生命,守護着腳下的這片土地。

那麼,宋天龍作爲宋朝陽唯一的兒子,自然不會看着這座城市如同其他的地方一樣陷入戰爭之後的屍山火海。

緊握着雙拳,宋天龍的消沉多日的眼中再次綻放出不屈的神采,習武九年,讓宋天龍終究踏入修武道,而今不過從頭再來。

沉下心,宋天龍再次揮動着拳腳,一如當初那個在修武道的門檻前徘徊的青澀少年,憑藉着胸口一股不屈的氣息,就這麼一次,又一次地比劃着......

......

“天龍,天龍,你看誰來了......”一日,宋天龍正在庭院中打拳,就聽到洛長空匆匆忙忙地朝着自己的庭院方向跑來,一邊跑還一邊興奮地高喊。

宋天龍收拳站好,對着匆匆跑來的洛長空微笑道:“叔父,您都身爲代城主了,還這麼不顧自己形象哈?”

洛長空毫不在意地說道:“要不是你說你因爲身體狀況導致修爲盡失,我倒是想現在就把這城主之位退回給你。”

“叔父,你這話可不對,我父親是把城主之位傳給您,看中的是您的才幹,只是因爲戰爭緣故沒有到京城報備,可不是要您留給我的。”宋天龍笑着說道。

洛長空豪爽一笑道:“你話說的沒錯,叔父這不也是看中了你的才幹麼?哈哈!再說了,等洛依回來,我便安排你們兩個成婚,這城主之位是你還是我,不都沒什麼區別麼?”

“叔父,您說笑了......”宋天龍被洛長空說的有點尷尬,不自然地撓頭說道,“對了叔父,您剛剛說誰來了?”

洛長空果然成功地被宋天龍轉移注意力,當下拍頭說道:“哎呀!你看看我,快隨我出來,你胡爺爺,胡廣鬆老前輩來了!”

“什麼?”這下輪到宋天龍驚愕了,二話不說,宋天龍用跑的比洛長空還快的速度衝向了前府會客廳。

一席修長的白衣背影,仗劍而立,身上,一股狂放和不羈的氣勢無意識地散發着。宋天龍驚喜的神色一呆,這......難道就是自己的胡廣鬆胡老頭?

白衣男子緩緩轉過頭來,溫和地看着宋天龍一臉愕然的宋天龍,笑着說道:“臭小子,見到爺爺我還不趕緊跪下磕頭?”

宋天龍猛地一扭頭,傲然說道:“哪裡來的醜男,這裝扮簡直俗不可耐,小爺我的眼睛都被閃瞎了好麼?”

白衣男子一聽頓時大怒,自己這一身精心打扮竟然被宋天龍說成老土。正欲開口罵道,卻見扭過頭去的宋天龍早已是淚流滿面。

“爺爺......”宋天龍怎麼會認不出,這面前白衣翩翩的男子便是陪自己拾荒了五年的胡廣鬆老頭。

在鎮魂盟的日子裡,胡廣鬆一襲白衣仗劍天涯的形象傳頌在衆多的弟子口中,宋天龍也早就看過胡廣鬆年輕時候的畫像。只是,宋天龍依然一時之間難以接受,那和藹可親的老爺爺形象就此不再出現......是以,宋天龍纔出言譏諷,其實心中早就感慨萬分,這纔是真正的胡廣鬆,也纔是那個九尾妖狐吳夫人一直心心念唸的風流才子啊!

“呵呵......”白衣男子胡廣鬆看着喜極而泣的宋天龍,臉上露出了慈愛的微笑。揮一揮袖口,臉上光滑的面容迅速衰老,便又回到了那蒼老而又慈祥的面容。

“爺爺,您這是......”宋天龍不解道。

“你說的對,這一身裝扮,確實俗不可耐,還是這副老面孔適合我啊......呵呵!!”胡廣鬆卻笑笑道,身上的那股不羈和狂放的氣息也隨之收斂了起來。

只是,這樣氣息內斂的胡廣鬆在宋天龍看來,給人的感覺,卻比剛剛的年輕模樣,要更加深不可測了。

平復了激動的心情之後,宋天龍不再糾結胡廣鬆的外貌形象,而是開口問道:“爺爺,您怎麼來了?”

“我孫子與人約戰生死,作爲爺爺的我怎麼會不來呢?”胡廣鬆笑呵呵道。

宋天龍神色一黯,卻是有些頹喪地說道:“孫兒怕是要讓爺爺失望了,我如今修爲盡失,對上澹臺氏兄弟,怕是隻有死路一條罷了。”

不料,胡廣鬆卻是搖搖頭笑道:“怎麼會是失望?你帶給爺爺的可是驚喜!”

宋天龍一愣,不解地問道:“爺爺,孫兒不明白爺爺的意思......”

“呵呵......”胡廣鬆捋了捋胸前的鬍鬚,一臉高深莫測地說道:“你這小傢伙接受了天龍一族的傳承卻還身在福中不知福。”

“爺爺,您聽過天龍一族?!”宋天龍再也忍不住衝動,雙手緊緊地抓着胡廣鬆的臂膀搖晃道。

“喂喂,你晃的我頭都暈了!”胡廣鬆大叫道。

宋天龍才發現自己失態,連忙鬆開雙手,隨後又想起來,如今的胡廣鬆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沒有修爲的糟老頭,頓時大怒道:“死老頭,你騙我,我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還能晃暈你這位絕世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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