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那“訛獸”在紅狐神火罩裡面掙扎不休,咆哮不已。
這東西竟然精通變化,一會兒變成人族美女,一會兒又變成三尾狐妖,對着衆人軟語相求,只說自己並非“訛獸”,而是狐族進來冒險的同類,人族跟隨侍候的小廝……
可是,它變化的越多樣、越頻繁,衆人就越發不相信它的身份,要知道精通幻化的狐狸都只能頂着人皮狐狸頭冒險,你一個訛獸小怪,居然能夠變化這麼多花樣,這不是在故意拉仇恨嗎?
“訛獸”每變化一次,外形就會小上一圈,紅狐神火罩跟着縮小,勒得緊緊的,將其包裹在其中,根本不給它留下逃跑的空隙。
“該死的狐族小兒,快把爺爺放開!”
“訛獸”料想自己難逃一死,於是開始惡言相對,大罵衆人不識好歹,一羣狐族下三濫,有眼不識金鑲玉。隨後又指着姒文命大罵,人族走狗,混入狐族不安好心,活該被人捉住,熬成肉醬。
到了這個時候,姒文命再次升起疑心,這個東西,不過是先天妖獸,怎麼會看破自己的人族面目?難道說這東西除了謊言騙人之後,竟還有別的神通嗎?此刻它赴死路上,侃侃而談,卻不像是謊言了,反而句句實話。
不過,不管訛獸說些什麼,狐家兄弟只當它是放屁,根本不想理會。
姒文命迫於壓力,也沒辦法上前交談,不過心中對訛獸更加好奇,準備有機會再抓一隻好好研究研究。
“訛獸”連環變化了五六次,讓衆人眼花繚亂,尤其是它種種變化都是針對在場衆人,譬如變化的三尾妖狐,嬌滴滴的可愛,變化的人族美女,俏生生的可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讓在場的小狐狸和姒文命心動不已。
狐炎琨心癢難耐,忍不住說道:“這玩意如此善於變化,不如留下來玩耍!”
姒文命不置可否,看向狐家老大,狐炎飛面色一冷,說道:“三弟,莫要貪玩,你看不出它的本體嗎?這小傢伙不過是有一身迷惑人心的本領,幻化的再好也比不上化形果能夠讓人真正變化成人身,再說,你以爲它真有智慧嗎?這種看破人心不過是臨死之前的求生本能罷了!說到底也不過是一隻妖獸!”
看到狐狸們指着“訛獸”喊妖獸,姒文命也覺得有些怪異,可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裡不對勁。
他想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幡然醒悟過來:自己在青丘混的久了,有時候真的會把這些狐族當成人族對待,可是事實上對於人族來說,狐族不也是妖獸嗎?
姒文命本身殺過很多妖獸,其中不乏已有靈智,可以交流的智慧妖獸,但姒文命捕殺的大部分都是爲禍人間、吞噬人類的妖獸,在他心裡這類妖獸就是人族的敵人,就連人類之中也有捕殺同類的野蠻人,對於這樣的人類,姒文命殺起來也絕不會手軟。
——可是,對於青丘狐族這種並不刻意與人族爲敵的妖獸,姒文命自然而然的也會把它們當成同類智慧生命看待,除了心懷邪惡,企圖殘害人族的,其餘一概可以平等交往,就好像狐心月,就是姒文命最好的朋友之一。
這隻“訛獸”雖然粗通智慧,精善變化之道,甚至能夠發言直至肺腑,讓人心生惶恐,但是經過狐炎飛的指點,姒文命猛然醒悟,這只是“訛獸”的生存之道,或者說只是“訛獸”身上的一種異能而已。
姒文命凝心靜氣,不再受“訛獸”的誤導,再去觀察這隻“訛獸”時,便發現紅狐神火罩之中只有一隻如人面般秀麗的大白兔——這隻兔子足有八尺多高,看起來溫柔可愛,它躺在紅狐神火罩之中,身上不時發出一陣晦澀的光華,在體外三十米內震盪不休。
這種光華正是“訛獸”神通變化的根本,能夠讓聽到看到、觸到、感覺到它的生靈憑空生出一種幻覺,將“訛獸”當成自己親近的同類。
隨着那晦澀的光華震盪不休,幾隻小狐狸漸漸有些目光迷亂,只有狐炎飛始終不爲所動,顯然他另有剋制這種神通變化的法門。
那隻本相顯露出來的雪白可愛的“訛獸”,被捆縛在紅狐神火罩裡,不斷催生本能神通,讓人心生感應,可姒文命發覺異常,被狐炎飛指點迷津之後,靜守本心,再也不會受它迷惑,反而細細觀察,發現它直指人心的話語其實不過是嘰嘰呀呀的迷亂之音,根本就沒有特殊含義,就連同時聽到這種話語的幾隻狐狸,各自理解到的意思也各不相同,完全是自己欺騙自己罷了。
姒文命原本還對這種神通十分感興趣,可此刻發現了其本質不過就是一種自欺欺人,頓時興致全消,他扭頭對面對自身誘惑同樣不爲所動的狐炎飛說道:“胡大哥真是了不起,竟然能夠嚴守本心,不爲所動,這等修行當真難得!”
狐炎飛微微一笑,不以爲意地說道:“這算什麼?如果你早早看透了這隻訛獸的本質,自然不會對其有任何遐想旎念,畢竟咱們是以智慧和美貌並稱的狐族戰士,怎麼可能對這種低劣的野獸產生幻想呢?”
姒文命指了指陷入幻覺、想入非非的兩個紅狐小弟,說道:“那它們兩個呢?”
“它們倆修爲尚淺,經過這一次訛獸異能的誘惑,權當是一種修心和歷練了!”狐炎飛笑着說道,“放心吧,有我壓陣,這隻訛獸鬧不出什麼太大的動靜……相比之下,反倒是你更讓我驚訝,沒想到你如此聰慧,一點就透,居然能夠主動跳出幻覺的影響。”
姒文命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虧大哥你指點的好,否則的話,我恐怕也看不破這幻境呢!這訛獸居然由此異能,大哥曉得其中原委嗎?如果有修煉幻術的狐族能夠掌握這般變幻莫測的本事,豈不是更加如虎添翼?”
狐炎飛搖了搖頭,忽然反問道:“青雲兄弟,你可知道訛獸爲什麼會十分稀少嗎?”
姒文命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道:“爲什麼?”
狐炎飛低聲說道:“因爲它們有這種人見人愛的本領,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很多生靈爲其所騙,甘心情願被其害死吃肉。可是,如果遇到格外強大的生靈,就會反過來將其困在身邊,作爲禁臠,乃至食物。可以說這訛獸成也異能、敗也異能,兼之它們的血肉鮮嫩美味,那些強大的生靈便食髓知味,到處鑽營尋找,吃到最後,慢慢就把它們給吃的絕種了……”
聽到這番道理,姒文命忍不住一聲長嘆: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世上的事果然都是如此,那些皮毛美麗的野獸往往因爲皮毛之美而遭遇滅族之苦,肉質鮮嫩的野獸也往往因爲血肉鮮美遭受滅族之苦!優勢和劣勢之間轉換的莫名其妙,卻又隱隱存在着某種必然。
自然繁衍,萬物生長,各有其道,時事大局不停變化,跟不上潮流就只能被世界淘汰,到滅亡之時,甚至連記憶都不復存在。
就以這“訛獸”爲例,若是這隻“訛獸”能把誘導人心的本事用在提升修爲上,能跑能跳,善於捕殺獵物,恐怕就不至於會死得如此窩囊了!最起碼,遇到危險之後,還能夠與敵人拼殺一場,魚死網破,活的更有骨氣,死得也更有尊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