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拂曉,空氣中已不見了白日的燥熱,溫度怡人原本正是休息的時候,在邯鄲縣郊第一軍的軍營之中,數十蓋大燈將操場照的通白。
突然嘹亮的軍號聲響起,劃過寂靜的夜空,衝破拂曉的寂靜。一時間原本寂靜的軍營立即隨着的軍號聲沸騰起來,練兵場上,哨聲、口令聲、步伐聲、招呼聲,響成一片,儘管顯得有些倉促但從營房中衝出來的官兵動作卻是雜而不亂,畢竟,相比於許多軍隊,新一軍都是一支真正意義上的精銳。
立於練兵場上,穿着一襲新軍裝的韓小開,軍容整齊,腰間的橙色皮帶上,佩一支木槍殼,那是毛瑟駁殼槍,過去,毛瑟手槍並不裝備新一軍,不過在去年,軍長從南京回來的時候,南京除去補充了四千支步槍外,還補充了一千支毛瑟手槍,這算是給軍長一個“交待”,因爲南京並沒有衝鋒槍,甚至不能提供足夠的步槍,既便是步槍,也不過是漢式步槍,由此毛瑟手槍成爲了新一軍基層軍官的配槍。
此時他那腰間碩大的槍殼更顯得這名二十二歲的青年軍官的精悍。一出團部他便快步向練兵場走去,此時在可以容納數千人的練兵場上,部隊以營爲單位分成多個方隊,在韓小武到達四營的方陣後,值星連長一聲“立正”,面前這支近六百人的方陣,隨着一陣腳跟並立聲,頓時鴉雀無聲。
背持着武器的戰士們,神情嚴肅的端立着,他們的視線投向面前的長官。
值星連長一凌少波,那位一個月前,從北方商學院畢業的補充軍官,立即跑步到土臺前,向營長報告了人數、科目後,轉身命令一聲。
“稍息!”
走到方陣面前,韓小武的口令讓面前的官兵放鬆了一些。
仔細地檢閱着面前的582名官兵,韓小武沉聲說道。
“同志們,國家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新一軍是一支有着光榮歷史的軍隊,我們曾於紅石嵐全殲日軍搜索第八聯隊,繳其聯隊,曾與數萬日軍血戰長山塔月餘而未退一步,今日,我新一軍屯兵邯鄲,國民奉養我等,我等自當以血回報國民之奉養……”
學着過去營長的說法,韓小武先強調着新一軍的榮譽,隨着他的話語周圍的空氣也在激盪和捲動,對此官兵們似乎都習慣了,剿匪,是新一軍綏靖地方的責任和義務。
“總之,還是那句話,戰時長官衝在前,弟兄們互相幫襯着,別給咱們新一軍的軍旗丟臉!敬禮!”
回禮!伴着一陣回禮後,士兵們反倒是樂呵起來了。
“不就是羣土匪嘛!”
“可不是,爺們弄這羣雜種……”
吆喝着,這些人全未把那些土匪放在眼裡,的確,他們有着自己的驕傲,新一軍的骨幹是不到五千曾戰於長山塔的老五八,即便是兩萬多新兵,那也是經過一年的嚴格訓練,又在太行山一帶通過剿滅數十股頑匪沾染了“血腥味”的老兵,對於那些個土匪,他們還真看不上眼。
半個小時過去,在凌晨五時許。團本部的值班員一通訊聯絡參謀馬敬之,氣噓噓地跑到韓小武跟前。
“韓營長!”
他行了軍禮。
“報告韓營長!按團長命令,命令你營立即出發,全營搭乘卡車奔襲。詳細情況途中下達。命令到後,要立即行動,特別強調一分鐘也不許耽誤。現在我和團部通訊排聽候你的命令。”
搭乘卡車?這顯然是韓小武先前沒有想到的,他朝馬敬之身後看去,果然,是團部的通訊排,三十幾名無線電臺員揹負着七部電臺,攜帶着手搖發電機站在那,按照新一軍的編制,營通訊設備平時以野戰有線電話爲主,只有在戰時才加強無線電步話機,對此他早就習慣了。
“那補充炮兵呢?”
“團長說,這次以營火力爲主!”
略一思索,韓小武立即回答馬敬之道。
“你馬上去報告團長。我先來調動部隊。”
“是!”馬敬之答應着,立即同身後的電臺兵交待了幾
句。
而韓小武則轉身對站在他身邊的值星連長命令道。
“發佈命令,全營準備出發。”
值星連長遵命一一發號。
而此時出發的號令聲由遠近不同的距離和四面不同的方向,此起彼落地交響起來,這是一次大規模的軍事行動,新一軍下轄兩師又一團,除去直屬部隊留守邯鄲之外,其它部隊都將從駐地出發。
這或許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摩托化行軍,從北方公司借調的2100輛卡車搭載着近三萬部隊,沿着公路朝着各自的目標奔襲而,這得益於二十年代華北大旱時以工代賑修建的華北公路,只不過這公路早已損毀。
當汽車在顛簸的公路上行駛時,韓少武的眉頭緊皺,他的視線偶爾投向車窗外,但顯然是在思索判斷着這個突然的情況。
“這一帶的土匪已經剿滅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僅是爲數不多的土匪,不是逃就是走,這一次是到那呢?”
直到出發十幾分鍾後,進一步的命令仍然沒有下達,各部隊只是按照之前制定的計劃,按路線行動,而唯一的特殊之處在於一沒有明確的目標命令。
按照之前團部的會議,新一軍這次動員是應邯彰行政督察專員的要求,前往彰德一帶剿匪,但是對土匪的情報分析卻根本就沒有送至各營,在出發後送抵來的第一份命令和情報,是他們協助其解除彰德一帶的紅槍會武裝,而在這個命令之外,則有非常清楚的一道口頭命令一如遇抵抗可採用軍事手段,總之,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收繳武器、逮捕會首、解散槍會。
“可爲什麼沒有剿匪的命令呢?”
反覆地在心底思索之後,韓少武肯定地判斷着,這也許是爲了保密,誰知道,這新一軍中有沒有槍會的會員,若是泄密的話……坐在駕駛室內,張望着四周的曠野,韓少武口中喃喃地說了句:“除匪不淨,遺禍無窮!”
當三十二輛汽車揚塵在在公路上奔馳的時候,一輛摩托車則捲起一陣陣塵土,很快摩托車便行駛到了車隊的前頭靠邊停了下來,隨後一個人手中拿着面小紅旗,示意車隊停下這是團部的派來的通訊兵。
在車隊停下之後,摩托車後座的通訊員,立即緊張地跑到韓小武的跟前,左手壓着衝鋒槍,右手行了軍禮手,便從文件包中將一份命令交給劍波。
拆開了命令,韓小武有些急切地看了下命令,臉上呈現出一點緊張的表情。這次他並沒有和先前一樣,坐在駕駛室內,而是直接跳到貨車後面,把營副、參謀、通訊官和四個連長都喊了過來,在車隊再一次行軍的時候,一張軍用地圖,已經在彈藥箱上攤開了,這份軍用地圖是軍測繪處根據南京下發的軍用地圖繪製的,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加以完善、修改,可以說得上是彰德一帶最爲詳細的軍用地圖。
“命令來了!”趴在彈藥箱前,韓小武有心焦地說了一聲,幾名軍官便向他圍過來。
把命令交給營副王家樑。
“你讀一下吧!”
“茲命令:
……根據邯彰行政督察專員之調查……”
在命令的自然是公式化的、模式化的對匪情的分析,當然會匪禍如何傷民,以及政府如何爲維持民生,維護社會治安,因此,調動部隊進剿匪,這沒有任何新意。
“……匪首宋子財,綽號宋老七,集股五千餘人,多年橫行鄉間,勒索民財、大肆燒殺,可謂無惡不作……命你部輕裝急襲,以徹底消滅應匪羣,此令!
當營副讀到“五千人……徹底剿滅”時,衆人都能感覺到他的嗓音因急躁而有些顫抖,在座的所有人都以不安的神情看着韓小武,五百對五千,這也太……懸殊太大了吧!
“營長,有點懸啊!”
“所以,咱們一分鐘也不能耽誤。”
雖然努力鎮靜,但韓小武的臉上總顯露出有點擔心和不
安。
“車隊要加快速度,咱們得趕他們把隊伍集合之前!擒賊先擒王,拿下宋老七和他的隊伍骨幹,這五千人,也就變成熟透的柿子了,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或許,這正是全軍出擊的原因所在,想到全軍出擊,從這份命令中,韓小武隱約能猜出司令部的用意,就是趁其未能集合隊伍之前,以重拳出擊,拿下預定的目標,先以雷霆萬鈞之勢威懾衆人,接下來的事情自然也就好辦了。
“宋莊聚集有其骨幹約四百人,大都配有步槍……”想到情報中提及的情報,韓小武的皺着眉頭,再一次思索着,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在部隊到達的時候,宋老七手下也就沒有強有力的武裝,是難以對付一個營的突襲,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就在“突襲”上,只要達成突襲……
想到這裡,在剿匪中聽說過的一些與槍會有關的故事,再一次於韓小武的腦海中浮現,他知道,也許就在此時,沒準這周圍就有槍會的眼線,若是……
想到槍會間的同氣連枝,韓小武知道再也不能耽誤那怕一分鐘了,便急催道。
“快!再快一點,加快速度!”
在韓小武的督促進,車隊再一次加快了行駛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