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看去，看到那鵝黃色的裙襬，全都是深褐色的血跡。
這個孩子，在難過。
“不要緊，我再送給你一件，好不好？”
他的聲音忍不住放柔，安慰着她。
莫莉聽到這話，淚水在眼裡打轉，卻沒有落下。
“真的？”她激動的說道。
男人在她期盼的目光下，重重點頭。
她高興地揚起笑容，還想再說什麼，卻沒想到眼前一黑，暈眩來的迅猛快速，猛地侵襲她的大腦，她再也支撐不住，身子軟了下來。
夜安珏眼疾手快，趕緊將她攬入懷中。
“莫莉！莫莉，你醒醒，你怎麼了？醫生，醫生快來啊！”夜安珏高聲喊道，聲音顫抖帶着急切。
她倒下的那一瞬，他的心也跟着顫抖，彷彿全世界都在一點點破碎。
醫護人員聽到消息，立刻上前將她扶到了病房。
“這位小姐曾經做過心臟移植手術，但是排斥反應依然存在，不能過度緊張，所以才導致了昏迷。”
“心臟移植手術？”
“是的，她是一位心臟病患者。”
心臟病患者？
和安妮一樣。
得知這個消息後，他的心狠狠地軟了下來。
他看着病牀上的小人兒，醫生說她已經沒有大礙，只是過度緊張而導致的昏闕，因爲及時吃藥，所以一覺醒來就好了。
很快亨特就得知了消息，亨特曾經動用自己的一切人脈，聯繫了倫敦各大醫院，莫莉一住院，他都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只要她還在倫敦，只要是正規醫療場所，他都能知道她的消息。
亨特剛剛結束一場手術，來不及休息，立刻趕了過來。
他衝進病房看到站在牀前的夜安珏，狠狠眯眸，捏緊拳頭，想也沒想就衝上前去，一拳頭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臉上。
夜安珏始料未及，被這一拳頭砸在了牆上，嘴角淤青，還流出了鮮血。
他沒有呼痛，微微凝眉。
指腹擦過脣角，看着手指上那鮮豔的紅色，眸色漸漸暗沉。
擡頭，和亨特憤怒的視線對上，他揚起了笑容，那妖孽一般的盛世笑容。
“很在乎她？竟然都開始打我了。”
“不要傷害她！”亨特低聲吼道，看着牀上虛弱的莫莉，一顆心狠狠地揪了起來。
他保護在心尖的小人兒，從小到大都捨不得讓她生一次病，心臟移植成功的那段時間，因爲排斥反應，她總是發高燒。
那是他最心疼的時候，徹夜照顧，硬生生的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此後，她的身子一直很差，抵抗力很低，但是他照顧着，竟然從來沒有生病過。每次有徵兆，亨特就幫她治療，從不給惡化下去的機會。
她心臟不好，不能過度緊張，他保護着她，不讓她手上手術檯，不准她嬉戲打鬧，這樣小心翼翼保護的人兒，保護了這麼多年，但是遇見夜安珏過後，她生病兩次，他也終於無法忍受了。
“我沒有傷害她，這次……不是故意的。”
“夠了！她遇見你就沒有好事，她的生命很脆弱，經不起你這樣大人物的折騰！以後，夜總可以離她遠一點嗎！”
亨特站直了身子，聲音陰冷的響起。
夜安珏將嘴角的血跡擦乾，聲色淡淡的說道：“亨特，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
亨特沒有回答，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你是真的動心。”
他微微眯眸，視線慢慢擡起，銳利的眸光落在他的臉上，讓亨特的眉宇瞬間蹙了起來。
這話，宛若驚雷一般在他腦海響起。
亨特的面色瞬間有些難看。
他動心了……
對這個小丫頭嗎？
他的視線情不自禁的落在病牀上，宛若有力的絲線，緊緊縈繞在莫莉的身上。
那張小臉蒼白，身子瘦弱，讓人看了忍不住想要好好保護。
原本亨特並不明白自己是什麼樣的感情，也不想深究，因爲深究沒有意義。
他照顧她，他撫養她，換來兩個人的生活，這就夠了。
是對妹妹的感情，或者摻雜了別的什麼都無所謂。
但是此刻被夜安珏點名，他不得不認真的反思，自己對她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是……愛情嗎？
就在他深思的時候，耳邊繼續傳來夜安珏的聲音：“恐怕連自己都不清楚吧，她待你如兄長，你對她也無微不至。你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你站在什麼樣的立場和我說這樣的話？”
站在……什麼樣的立場？
“我不熟悉你的過去，但是我卻知道你的爲人。你和我都是孤獨的人，而她是最好的解藥，你收養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自己應該清楚！我是不管你們之間的事情的，今天的意外我也很抱歉，我對她的身體一點都不瞭解，所以才造成了現在這個局面。所以，我在此說一聲抱歉。但是，我遠不遠離她，是她做決定的，而不是你。我先走了，這個丫頭我就交給你了。”
說完，他提步離開。
病房裡一時間只剩下他們兩個。
亨特一動不動，身子已經僵硬。
耳邊，迴盪着夜安珏的那一句。
“你和我都是孤獨的人，而她是最好的解藥。”
他收養她的目的。
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但是後來漸漸地失去本質，也許正如夜安珏所說，他們都是孤獨的人，所以遇到了莫莉，就忍不住想要將她留在身邊。
他捏緊拳頭，擡起步伐一步步的走到窗前，看着她虛弱的樣子，心狠狠地顫抖着。
“疼不疼？”指尖冰涼的撫摸在她細膩的皮膚上，聲音輕輕響起，彷彿生怕吵醒她一般。“你總是不記我的話，你根本做不了手術，爲什麼還要這樣？要是出了差錯，你的命……也會沒有的。說好陪我一起的，所以不能把自己陷入危險知不知道？”
聲音迴盪在這靜悄悄的房間，沾染了淡淡的悲哀。
現在他腦海裡一團亂麻，也不知道自己對於莫莉是什麼感情。
是愛情，還是親情？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難道真的是自己動心了嗎？
一時間，傍晚的餘暉照了進來，照在牀上的小人兒身上，她就像是童話裡的睡美人，安靜的躺在那。
那一頭墨發散開，就像是黑色的曼陀羅花一般。
襯得那雪白的小臉，更加沒得驚心動魄。
一直覺得她還小，但是現在才發現她真的長大了，做什麼事都有自己的主見了，所以和他的爭執也多了起來。
她就像是一株嫩芽，而他就是保護她的土壤。
她終究會有一天衝破自己的束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他不想放手，明知道她會一直在自己身邊，但是卻不想她看到外面的世界。
他輕輕嘆息一聲，嘴角的笑容變得越來越苦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