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夏正東去接夏至,知女莫若父,一看夏至那憔悴不堪的樣子,夏正東所有想問的話都吞進了肚子裡。
上了車,夏至直接坐在後座,一路上她很安靜,夏正東好幾次都以爲她睡着了,總是時不時地透過後視鏡看看後邊的女兒。
回到家,夏至沒了以往的笑容和熱情,只跟大家打了招呼就上樓回自己房間了,何莞想追問,卻被夏正東一把攔住。
“閨女有心事,你別嘮叨她。”
“她說什麼沒,她自己說要把對象帶回家的。”
“是啊,她自己說的,可是人家沒來,想也知道小兩口鬧彆扭了,你就不要再煩她了。”
“那我總該知道那小子是怎麼個情況吧,”
“別多問,讓閨女好好過個年,她想說了再說。”
何莞嘆了口氣,剛纔夏至彷徨失落的樣子,她不是沒看見,“行,聽你的。”
失戀的時候千萬不要一個人呆着,這是真理,夏至一個人在房間獨處的時候,不想什麼都會眼淚直掉,但是跟家人在一起,憋着也好,忍着也好,強顏歡笑也好,至少心裡沒那麼痛。
特別是見到弟弟想耍寶卻屢屢失敗的樣子,她總是忍俊不禁。
她家人多,又跟爺爺奶奶住在一塊兒,所以大年三十晚上特別熱鬧,二叔三叔姑姑全都聚集在她家過年,一個大圓桌都坐不下的,幾個小輩都要另外開一桌。
跟親人們說說笑笑,夏至心裡就沒那麼難受了。
農村不比城市,在農村過年,年味十足,除夕夜一起吃團圓飯,小輩可以拿壓歲錢。夏至工作了,雖然不好意思拿,但是長輩給,她也就拿了。
吃完飯,長輩們還在家長裡短地聊天,說說這一年的境遇,聊聊來年的打算,小輩們都在院子裡玩耍,放鞭炮放煙花,追逐打鬧,好不愉快。
寧靜的鄉村,夜空四周圍都在燃放着煙花,絢麗奪目,此起彼伏。
在這樣的氛圍之下,夏至覺得,即便遇到再大的挫折,只要家人平安和樂,其他事情都可以過去。
之後就是拜年走親戚,也有親戚來做客。分手最開始一個星期是最難熬的,但她熬過來了。整個春節假期,她都過得很充實。白天儘量讓自己很累,晚上腦袋一沾上枕頭就睡,每天都活得沒心沒肺的。
年假放完,夏至又該回到工作中去了。
出門之前,何莞拉着她的手依依不捨的樣子,說:“小至,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的,一定要跟我說,別憋在心裡。”
“媽,放心吧,你還不知道我麼,我能有什麼過不去的檻啊,,”
“呵呵,也對,我閨女這麼優秀,不怕嫁不出去。”
夏至笑了一下,她想,很多事情不用她說,爸媽都能看出來,她感謝父母的體諒和不過多追問,也感謝他們今年沒有給她安排相親。
夏正東提了許多凍肉,說:“上車吧,今天返城的人肯定多,怕路上會堵。”
“好,媽,我週末就回來。”
“誒,記得按時吃飯,工作別太拼了。”
“知道了。”
上了車,夏正東看了女兒幾眼,忽然笑了起來。
“爸,你笑什麼,”
夏正東感慨道:“一眨眼,我閨女都長大了,心裡有事能自己消化了,不再需要我嘍。”
夏至眼睛泛酸,揉着眼頭說:“爸,你別惹我哭啊。”
“小至,別太委屈自己了,該花錢花錢,該娛樂娛樂,咱們家不需要你拼命賺錢,你開心就好,懂嗎,”
夏至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眼淚,邊哭邊笑邊點頭,“恩,我知道了爸。”
返城的路上確實很多車,不過好在沒有擁堵,順順利利就到了。夏正東幫她把凍肉放進冰箱,又叮囑了她幾句,就走了。
空蕩蕩的屋子裡,夏至覺得心口好悶,心痛的感覺一陣又一陣涌上來。這裡有太多太多兩個人的回憶。
沙發上,她總是枕着他的大腿看電視;廚房裡,她負責做菜,他負責搗亂;書桌前,他專注工作的樣子令她癡迷到流口水;臥室裡,他們親吻着彼此,他摟着她的背直到天明。
彷彿一切都是昨天發生的,而事實是,那些親密的往事也不過才過了一個星期而已。
一個星期就物是人非了,真是可笑啊。
夏至不想讓自己空閒下來,一空,腦子就不受控制地會去想他,她要自己忙碌起來。
打掃衛生,把家裡裡裡外外打掃個遍,牀單被套換下來,先用溫水手洗,再丟進洗衣機洗,還有一些穿了一兩次就擱置在那裡的衣服,她全都給找了出來,慢慢地洗。
這裡到處都是他的影子,鞋櫃裡他的鞋子,衣櫃裡他的衣服,洗手檯上他的牙刷刮鬍刀,甚至還有書桌上他的電腦和文件。
這些東西,都說明了他不曾回來過。
午飯沒有胃口吃,她忙了半天也不覺得餓,她從儲物間裡找出了兩個大紙箱子,將他所有的東西都一一整理放好。
那兩個箱子是從網上買零食得的,當時阮濱嫌佔地方要扔,是她說先放在儲物間,可能年底打掃衛生收拾舊物的時候有用。
一語成讖,竟然被她說中了。
阮濱的東西向來都是少而精,而且很多東西都在酒店公寓,只有平時必用的東西放在這裡,所以兩個紙箱足夠裝得下他的東西。
家裡清空了他的東西,心裡卻清不空他的樣子,一靜下來,夏至還是想哭。這一星期,她沒聯繫阮濱,阮濱也沒有聯繫她,她想,他肯定是早就想分手了,所以她一提,他就趕緊溜,一定是這樣的。
傍晚的時候,唐思甜打來了電話,“夏至,回來了吧,”
“恩,上午就到了,把家裡打掃了一遍。”
“楊總跟我說今年阮總不回公司了,公司要新來一個總經理,你知道這事嗎,”
夏至沉默着,她不知道,但是她想到了,本來他就說今年要回都城,還說要把她帶去。
“夏至,你在聽嗎,”
“在。”
“阮總現在還在都城,什麼時候回來,”
夏至還是沉默,這個她真的不知道了,或許,他不會再回來了。
“夏至,”唐思甜變得小心翼翼,“你一個人在家嗎,”
“恩。”
“要不晚上我請你吃飯,”
夏至猶豫着,她的傷口正在滴血,她不想將傷口輕易地暴露在他人面前,包括朋友。
“那要不我外面買點吃的,去你家吃,??夏至,你別不說話,我是擔心你。”
夏至整理了一下情緒,淡淡地開口,“好吧,你來吧。”
不過多久,唐思甜就來了,帶了兩份麻辣燙,還帶了一打易拉罐的啤酒。
“累死我了,你看我手都勒紅了。”唐思甜將啤酒放下,甩着手,“快過來吃,趁熱,辣的可爽了。”
夏至從冰箱裡拿了凍肉出來,切成片拿出來吃。
“這是什麼,”
“醬牛肉,我爸做的,你嚐嚐。”
唐思甜一聽是夏爸爸做的,已經迫不及待了,“哇塞,我早想着你爸的醬牛肉了,自從你跟阮總在一起之後,你都不邀請我過來吃了,重色輕友,我可饞死了。”
說着,唐思甜開了兩罐啤酒,啤酒很冷,麻辣燙加上冰啤酒,再加上嚼勁十足的醬牛肉,那真是一種享受。
唐思甜看了看屋子裡,說:“你整理得還挺乾淨的嘛,怎麼,怕你爸過來突擊檢查,所以把阮總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她特意指着一旁的兩大紙箱問,其他,她也就是開個玩笑。
誰知,夏至的神情一下子崩潰了,她嘴裡吃着東西,眼淚就嘩嘩譁流了下來,“我們分手了,那是他的東西,我全給整理出來了,找機會還給他。”
“什麼,”唐思甜剛喝一口啤酒,差點噴出來,“你說什麼,什麼時候的事,”
夏至再也忍不住,邊哭邊說:“我讓他回家過年,他不願意,我家裡一直在催我相親,我就是想讓爸媽安心而已,他一直推脫一直推脫。我狠狠心說不跟我回家就分手,所以我們就分手了。”
唐思甜勸慰道:“你們這是吵架吧,我覺得阮總很疼你啊,不可能就這樣跟你分手的。還有回都城工作的事情,我知道他一直有這個打算,本來他打算只呆在公司三個月呢,這不,一呆就呆了一年多,還不都是爲了你啊,,”
說真的,當時唐思甜就是認爲他們只是吵架而已,因爲之前完全沒有任何徵兆,就連在年會飯局上,阮濱一邊喝着酒,還會一邊含情脈脈地看一看夏至,這些,她都是看在眼裡的。
“夏至,我知道你着急結婚,是不是你給他太大壓力了,”
夏至猛喝了一口啤酒,哭着說:“他有恐婚症,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這樣啊,現在的年輕人有恐婚症的很多啊,他有,也不奇怪。”
“可??”
“你要慢慢引導嘛,別一上來就讓他做選擇題,要麼結婚要麼分手,哪有你這樣的,,”
“我只是想讓他見一見我的父母,沒逼他跟我結婚啊。”
“性質不是一樣嗎,”
夏至很是迷茫,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問題。
“他可能也是生你氣了,等他氣消了來找你,互相給一個臺階就沒事啦。”
“真的,”
唐思甜反問道:“難道你心裡沒數嗎,你是當事人你應該最清楚,平時他對你怎麼樣,他愛你深不深,在不在乎你,你都能感覺到的啊。”
夏至擦了擦眼淚,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啤酒,她心裡亂極了,不知道該怎麼辦。
唐思甜說:“先冷幾天也好,男人也是要面子的嘛,如果你認定了他,如果他真有恐婚症,你就耐心一點慢慢引導他,不要着急嘛。等他身邊越來越多的朋友結婚,他家裡也會催,他自然而然就會有結婚的想法了,他比你大,着急的應該是他纔對,你着急什麼,對嗎,”
夏至對此並不樂觀,但心底總算燃起了一絲希望,他的東西還在這裡,他們一定還要再見面的。
她無比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內心,她愛他,深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