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東西，看得這麼入迷？”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肖暖握着勺子的手一抖，手裡的大勺子跌落進了蛋花湯裡，她驀地轉身過來，看到的是秦正南和祝飛鵬。
“秦......董，董事長......”肖暖的身子在顫抖，雙脣在顫抖，面色蒼白，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那平日裡清澈的眸子，此刻盛着滿滿的恐懼。
秦正南不由地擰緊了眉，扭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祝飛鵬，祝飛鵬連忙過去看了一眼桶裡的湯，在沒看出什麼異樣之後，又拿起勺子攪動了起來。
秦正南咬了咬牙，走過去將完全處於真空狀的肖暖牽住，按住她的胳膊，讓她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暖暖？暖暖，到底看到什麼了？”他擡手在肖暖眼前晃了晃，把失控怔愣的她終於拉了回來。
“正……南......董事長，那個湯裡......”肖暖指着祝飛鵬正在看的蛋花湯，面露懼色，擰着眉不敢多看一眼，哆哆嗦嗦地說，“那個湯裡，有人放了東西進去。”
說完，又連忙回過頭來，在看到秦正南時，面上似乎鎮定了一些，站起來就去推他的輪椅，“走吧，我們報警吧！”
秦正南擡手按住她的手，安慰似地拍了拍，“你等會我。”
說完，控制輪椅來到了盛湯的桶前，祝飛鵬已經用大勺子舀起了裡面的東西。
“秦董……這，這肯定是有人故意做的！”即使是行政部門的經理，在看到被打撈上來的東西時，也是一臉的驚詫。
秦正南眯着眼睛看過去，在看到那團溼漉漉的東西時，放在輪椅扶手上動手驟然用力握緊了。
那是一個形似魔方的東西，應該是在熱湯裡泡得時間長了的緣故，六個面都已經不平整，儘管上面還掛着紅色的西紅柿黃色的雞蛋花……但秦正南清楚地看到了，那已然發生嚴重形變和褶皺的六個面上，印的是同一個圖案。
是他的照片。
而且是他那天和肖暖結婚時，在婚禮上的照片，坐在輪椅上，意氣風發。
“一定是有人在惡作劇，我現在就去查看監控視頻！”祝飛鵬戰戰兢兢地扔掉手裡的東西，作勢就要去監控室。
秦正南擡手製止了他，冷聲吩咐，“不用！直接報警吧！這裡交給警察，各部門分別派個負責人去醫院安撫中毒的員工，晚上8點，各部門經理到我辦公室開會。”
“好！好！我現在就去安排！”祝飛鵬說完，拿出手機直接撥了110。
“我先送你回辦公室吧！”此刻的肖暖，已經慢慢平靜了下來，可是她在秦正南臉上看到了鮮有的隱忍，只好先讓他離開這裡再說。
“恩。你陪我回辦公室。”秦正南點點頭，平靜地說。
外面大廳的員工都基本已經下樓去了，清潔工開始打掃衛生，肖暖聞着空氣中那令人作嘔的味道，秀眉越擰越緊。
到了辦公室，她給秦正南泡了一杯參茶端了過來，“我剛看了，餐廳裡裡外外有很多監控，警察一定會很快查出來的，所以，你別擔心了。”
秦正南接過茶杯，放在了桌上，擡眸看向肖暖時，眸子裡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是不是嚇壞了？”
“我啊……還好，我一看那個東西，我就知道有人故意挑釁的。但是，既然是挑釁，就應該不會給我們的湯裡下太厲害的藥，應該只是警告我們。”肖暖坐在他對面邊分析邊想邊說了一句，頓了一下，擡眸問他，“華美，最近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秦正南瞧着她認真的模樣，笑道，“我看你不應該去銷售部，有點大材小用了。怎麼樣，有興趣到我這裡來幫我嗎？”
“你還笑得出來，那麼多同事都病了還在醫院呢！”肖暖不滿地低頭嘟囔了一句。
“連你都看出來這只是有人想警告警告我了，難道你還想讓我一臉的擔憂焦慮纔算對得起董事長這個位置嗎？”他挑着眉，反問她。
“說實話，這種惡作劇只要不出人命，一定都是競爭對手乾的。以前我在安氏的時候，遇到過很多類似的，陷害的，栽贓的，誣告的，造謠的……各種手段我都見過，一開始會覺得委屈，後來習慣了也就會慢慢學會應對的方式方法。”肖暖說到這裡，努力地牽了牽脣對他說，“你在國外呆了那麼多年，不管國外的競爭有沒有這麼多惡劣的手段，你肯定早已經適應了這些爾虞我詐，別放在心上，警方一定會處理好的！”
所以，她說了這麼多，其實都只是在關心他安慰他？
秦正南看着她認真的樣子，端起茶杯押了一口，“方經理給你分配那麼多不合理的工作任務，那你爲什麼還能逆來順受，忍氣吞聲？”
肖暖一愣，沒想到他這麼快換了話題。
“還好啊，反正那些工作總是有人要做的！上司安排的事，都是爲了這個大集體，我不做別人也要做，而別人又都很忙，我新來的，多幹點活是天經地義的。”她說得理所當然。
“那好，那你辛苦你繼續爲我華美多幹點活了！”秦正南挑了挑眉，調侃的語氣。
肖暖看到他這個樣子，悄悄鬆了一口氣。雖然他表面山看起來似乎不太擔憂剛剛發生的職工集體中毒事件了，但就怕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就告破。
正在這時，秦正南的手機響了起來，肖暖正要起身回辦公室，只好等他講完電話，再打招呼離開。
“南哥，我在外面飯還沒吃完就接到他們電話，我現在剛到醫院，你那邊沒事吧？”是姚準。
“我沒事，那邊情況怎麼樣？”
“好在發現及時，送醫及時，目前洗胃的洗胃，用藥的用藥，都沒生命危險了，需要輸液休息。”
秦正南微不可聞地鬆了一口氣，“你和飛鵬在那邊看着點，安撫好中毒員工和家屬的心情。”
“放心吧！”
秦正南掛了電話，對肖暖說，“你先會辦公室去，這個週末可能都會過得不安寧了！”
“哦，好！”肖暖應了一聲，離開之前，端起他的杯子給他蓄滿了水，“你晚上加班開會，那我就在辦公室加班等你？”
秦正南有一瞬間的怔愣，瞧着她詢問的眼神，隨即點了點頭，“好！”
看着她小心翼翼離開的背影，秦正南的視線久久沒有收回。
這個丫頭，比他想象中能幹得多，勇敢得多，堅強得多。
這一天，整個華美公司，不管是哪個部門的人，都是人心惶惶，包括肖暖所在的銷售部。因爲華美公司的職工餐廳辦的很不錯，又是免費提供午餐，大部分職工都在這裡用餐。好在銷售部的同事多數常常在外面跑業務，這次中招的只有三個人，其中就有和肖暖一組的Desi，Jack還在外面跑訂單沒回來。
方麗穎去了醫院，沒了領導，大家都議論紛紛，無心工作。好在肖暖在方麗穎辦公室整理資料，並不受他們的影響。
但是聽到的閒話越多，她越是爲秦正南擔心。
華美在江城立足才幾個月，受到一些排擠是應該的，可以理解，但昨天遇到車禍，今天又是投毒……他應該很鬱悶吧？
*
夜，秦正南辦公室。
十幾個部門的負責人都已經圍坐在會議桌邊，各個面色沉重，一言不發，等待着坐在中間的董事長髮話。
秦正南擡眸淡淡地掃了一圈大家，薄脣微微勾起，“怎麼，發生這麼點事，你們就擔心成這樣了？姚準，你先把到目前爲止調查的情況向大家通報一下。”
“好！”姚準點點頭，站起來掃視了一番，“今天我們餐廳發生的集體食物中毒事件，前前後後大家差不多都清楚了，我就不在這裡贅述了。我下午配合公安刑偵科的同志對這件事進行了採證和初步審訊，目前得到的訊息有三個：
第一，確實是大家懷疑的蛋花湯裡出了問題，而從監控視頻看，做湯的師傅所有的程序都是按照規定來的，至於爲何湯裡會突然出現包着殺鼠酮的紙包，警方還在取證調查中，我們靜待結果；
第二，我們中毒的所有員工現在都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根據醫生的建議，需要留院觀察和修養幾天，這樣一來，會直接給我們的工作帶來多大的不便，各位部門經理應該都比我這個董事長特助更清楚；
第三，我們集團內部出現了內鬼。”
說到這裡，姚準直接看向人力資源部經理馮大明，“馮經理，這就要辛苦人力資源部配合我們信息部、質監部還有後勤部，把這件事內部調查一下。”
“好！”馮大明連連點頭。
秦正南擡手示意姚準坐下來，看着自己的這些面露焦慮的下屬們，勾脣笑了笑，“大家不要這麼愁眉苦臉，這件事還沒到最壞不是嗎？這就說明，對方給我們留有很大的餘地，什麼餘地？那就是給我們反擊他們的餘地！我咱三強調，華美想要長遠發展，有一個凝聚力和戰鬥力強大的團隊是首要條件！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希望我們內部不要慌亂……”
站在門口的肖暖，聽着裡面傳來的秦正南的那慷慨激昂的聲音，由衷地鬆了一口氣，咧嘴笑了起來。
只要他能冷靜，公司就不會有事。
剛這樣放心地一想，肖暖又懊惱地皺了皺眉，自己這是怎麼了？還真把自己當成董事長夫人了嗎？現在居然有種憂國憂民憂華美的情懷！
舉步正要離開，身後的辦公室門忽然被打開，衆人喧囂的聲音傳了出來，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肖暖心裡一驚，想都沒多想，拔腿就踩着高跟鞋向前面跑去。
突然，腳下一歪，她“啊”得驚叫一聲，側着倒了下去。
怎麼這麼倒黴！被別人看到無所謂，被方經理看到自己跑到董事長樓層來的話，她解釋都解釋不清楚了！
直起身子，雙手撐在地上正要站起來，腳腕處傳來一陣鑽心的疼，她不由地咧着嘴倒吸一口涼氣。
真疼！不會是崴吧了？這麼倒黴！
肖暖咬着牙，想努力站起來，可受傷的腳腕碰一下都是疼得徹骨，更不敢用力。
“沒事吧？是不是腳崴了？”一道陌生的男聲從身後傳來，緊接着是那片凌亂的腳步聲。
肖暖絕望地閉上眼嘆了一口氣，完蛋了，被公司所有的高層都看見狼狽的自己了……該怎麼解釋呢？
她還沒腹誹完，走過來的男人向她伸出了手，“能不能起來？”
肖暖想逞強自己站起來，可是那受傷的腳踝此刻像是被千萬顆針扎着一樣，她身子稍微動一下，都牽扯得疼得要命……扭頭看到是一隻穿着襯衣的男人的手臂，肖暖猶豫了一下，正要伸出手，身後又傳來一道聲音。
“暖暖，你怎麼來了？”
不僅低沉穩重，富有磁性，此刻還帶着一點意外……隨着這道聲音的傳來，身後的所有腳步聲都停了下來，肖暖看到那隻準備拉自己起來的手在頓了一下之後，“嗖”得縮了回去。
不是秦正南還有誰？誰的一句話，能有這麼大的震懾力？
肖暖心裡更加絕望，索性閉上眼，繼續保持跌坐在地上的姿勢，不願扭頭去看身後的狀況。
完了，徹底完了，這傢伙又想玩什麼？
方麗穎看到摔倒的人竟然是自己部門的莊曉暖的時候，正要上前去問她怎麼回事，突然聽到身後董事長的聲音，停下來詫異地扭頭看去，好像沒聽清楚他剛纔說的什麼一樣，那眼神裡滿是疑惑、不相信和錯愕。
比起方麗穎的震驚，其他十幾位並沒有見到過肖暖的部門負責人倒顯得平靜了許多，只是停下來，好奇地看着慢慢滑過來的輪椅，還有輪椅上的人。
董事長剛纔是在叫前面摔倒的那個女孩嗎？暖暖？怎麼叫得這麼親？而且……而且此時的他，明顯是一臉的擔心。
可不是麼？此時的秦正南劍眉微蹙，不管不顧身邊的下屬們，控制輪椅直接向跌坐在地上的肖暖走去。
“不是告訴了你，我很快就開完會了麼，怎麼這麼着急？過來找我了吧？”秦正南向肖暖伸出手，一臉寵溺的問她。
這句話，在空曠的大廳裡，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董事長果然認識這個女孩，他們是？
肖暖看到那雙熟悉的手伸了過來，只好硬着頭皮擡起了頭來，在看到秦正南那溫柔關切的眸子時，幾乎是本能地，委屈地撇撇嘴，“我崴到腳了……”
秦正南這纔看到她的左手一直按着左腳踝處，不由地皺了皺眉，嗔怪道，“你能不能再笨一點啊？”
說罷，直起身子吩咐姚準，“姚助理，還不快把董事長夫人扶起來！”
董事長夫人？
這回，所有人都同時瞪大了眼睛，驚詫之餘，都忍不住上前去看那穿了一身職業裝，掛着華美工作證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