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輕輕一顫,眼睫也顫了顫,垂在腿側的手下意識的握緊,捏成了拳頭。
只聽顧知書接着道:“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也不管你心裡打的什麼算盤。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和唐糖這麼多年的感情,並非你想象的那麼脆弱。謝謝你對我家唐糖的關心,也謝謝你這次對她的照顧,但是以後我希望你能與她適當的保持距離。”
“身爲當紅男星的你,若是和唐糖走得太近,只會讓大家誤會。我不希望看見你們倆的緋聞,也不想因爲你,讓我和唐糖的婚姻受到大衆的關注。我只想和她平平穩穩的過一輩子。”
顧知書說完,便打算轉身離開。只是在他腳步挪動的那一剎,楊晨陽卻開口了。
他說:“我認識唐糖比你還早!”
僅此一句,便成功的留住了顧知書的腳步。
他的眼裡閃過一抹訝異,卻沒有回身,只留了一道背影給楊晨陽。
“初中,我轉學到唐糖所在的中學……”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在學校的圖書館,楊晨陽看見了坐在爾後窗臺上看書的唐糖。那時候午後的風輕輕吹着,唐糖身上穿着潔白的連衣裙,就靠在圖書館二樓的牆上,坐在窗臺上。
明明是很危險的地方,她卻一點也不害怕。
陽光碎在她的發間,灑在她得鼻尖,爲她鍍上一層金光。
他就站在不遠的書架旁,只要唐糖一擡眼就能看見的地方。但是自始至終,她都專心致志的看着書,連餘光都沒有賞賜給他。
“那個時候,我不叫楊晨陽。”男人的薄脣蠕動,聲音很輕,帶着嘆息的味道。
顧知書終於回身了,目光一深一淺的看着楊晨陽,沉聲道:“聽起來,你的故事很長,我們找個地方坐着慢慢講如何?”
楊晨陽沒有反駁,兩個人便從陽臺離開,往病人家屬等候廳走去。
夜已經深了,這個點等候廳里根本沒人。顧知書和楊晨陽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互看了一眼。
沉默了片刻,楊晨陽便道:“唐糖每天午休都會去圖書館,只要不下雨,她就會一直坐在陽臺上。下雨的時候也是坐在靠窗戶的桌子,每一天都如此。”
顧知書的眉頭蹙了蹙,楊晨陽的眼神迷濛,儼然已經陷入了回憶之中。他能將那些事情記得如此的清楚,只能說明,在他的心裡,唐糖的分量不輕。
“起初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後來有一次她參加學校的作文比賽,得了第一名。上臺領獎的時候,我才知道她叫唐糖。”
楊晨陽說着,眼神逐漸變得溫柔,那段記憶彷彿是最美好的。
“唐糖比我大一級,初中畢業,直升本校的高中。當時我媽打算讓我初中畢業考更好的高中,不過我考試失手了,留在了本校。”
顧知書掀起眼簾,“你故意的?”
“是啊,我是故意的。要是我離開了,就再也見不到她了。當時我的心裡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我落榜了。”後來回家被狠狠的斥責了一頓,學負擔又加重了。
但是那個時候,楊晨陽依舊覺得快樂。無論每天他有多忙,午休的時候總會去圖書館,去看那個坐在窗臺上專注看書的女生。
楊晨陽從來沒有靠近,唐糖也從來沒有發現過他。
“後來唐糖高中畢業了,考到了黔城的大學。而且我聽說他們家也搬到了黔城,以後不會再回那個城市了。所以,一年後我也報了唐糖的那所大學,不過……”楊晨陽忽然頓住了,擡目看向顧知書,目光深沉。
顧知書也明白了,因爲那個時候,他和唐糖已經在交往了。
“我一直等,等到大學,準備在自己足夠優秀的時候向她表白……”楊晨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裡浮起一抹哀傷的笑意。
顧知書沒有說話,因爲這個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
經楊晨陽這麼一說,到好像是他的錯,是他搶了楊晨陽喜歡的人似的。
“顧知書,你比我優秀。唐糖喜歡你,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楊晨陽這麼說着,眼簾微微低下,散着落寞的光。
顧知書的薄脣動了動,道:“你錯了。”
“當初其實是我追求唐糖的,我和你一樣喜歡上安安靜靜坐在圖書館窗臺上看書的她。”
人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所以上了大學以後,唐糖午休的時候依然喜歡去圖書館,依然喜歡坐在窗臺上看出。
“不過我們大學的圖書館是三樓,她坐在窗臺上,看起來很危險。”顧知書說着,彷彿跟着楊晨陽一起陷入了回憶之中。
顧知書開始注意到唐糖便是在大學學校的圖書館裡,他從來不知道,在大學裡還有那麼喜歡看書的女孩子。
後來學生會選舉的時候,她也參加了。也是從那個時候起,顧知書才真正認識她的。
“剛上大學的時候,是學長你去車站接我的。”楊晨陽緩緩開口,語氣淡然。
顧知書卻是一愣,盯着楊晨陽看了半晌,纔想起來。
確實每一年學校新生接待,他身爲學生會會長都會前去。聽楊晨陽的意思,他應該是唐糖後一屆的學弟……
“你是那個總是帶着大框眼鏡的……”記憶裡有一個叫楊晨的男生,鍋蓋頭、大框黑邊眼鏡,其貌不揚,性子又比較內斂。所以顧知書也沒怎麼注意到他,難怪會不記得。
而且……楊晨陽的變化實在很大,無法將今天的楊晨陽和當初的楊晨放在一起比較,根本就是兩個人。
“當初我看見你的時候,就知道你很優秀。在學校門口,我看見唐糖,那一瞬的欣喜你可能無法想象。但是當我看見你走過去,自然而然的牽起她的手時,那股欣喜瞬間如山倒,壓得我快要喘不過氣了。”
楊晨陽如是說着,眉眼低着,兩手交疊在腿上,苦澀的笑笑。
他當初剛到學校,就遇到了唐糖。原本以爲是老天爺可憐他,讓他這麼快就見到她。沒想到,老天爺只是想告訴他,唐糖已經有了自己的歸屬。
“不過我當時並沒有放棄。”楊晨陽接着道,目光緩緩擡起,落在顧知書身上。
他的脣角微微上揚:“我知道即使在大學裡談了戀愛,也不代表能走到最後。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們兩個結束……”
他的話說到這裡頓了頓,目光閃爍了一下,方纔接着道:“雖然這麼說很對不起唐糖,但是那個時候我心裡就是這麼想的。後來果真如我所想,你們分手了。”
其實當時具體的情況,楊晨*本就不清楚。他只是以爲,顧知書拋下了唐糖,跟着秦念初去國外留學。
是顧知書辜負了唐糖,是他不要她了。
原本楊晨陽以爲,這是一次契機。但是沒想到唐糖身邊沒了顧知書,卻多了一個張錚。
“張錚沒有你,也沒有我優秀。但是他對唐糖很好,連當時的我都沒有把握能對唐糖那麼好。”楊晨陽笑着,眼神有些恍惚。
顧知書的眉頭輕輕蹙着,倒是對於他出國後,唐糖的事情格外的感興趣。
因爲怕勾起唐糖的傷心事,所以顧知書一直沒有提過當年的事情。但是而今聽楊晨陽說起,他又起了想要知道的那份心。
“張錚對唐糖很好,每天早上都會爲她準備早餐,只要一有時間就會陪在唐糖身邊。不過唐糖看起來並不開心,我覺得……她不喜歡張錚。”
楊晨陽深深嘆了一口氣,估摸着是覺得自己和張錚同病相憐。當時他就明白了一點,除了顧知書,沒有人能給唐糖真正的快樂和幸福。看見張錚,他彷彿看見了自己。所以直到他被安排出國,直到他離開,對唐糖的那份感情也一直埋在心底,從來沒有對誰說起過。
出國以後,他改頭換面,誤打誤撞被星探發現,便成爲了一名藝人。
其實一直以來他都關注着唐糖,她的每一本書,他都有買,而且始終關注她的微博。始終默默無聞,而且因爲工作比較忙,也沒有時間去她的眼前,好好的介紹自己。
“其實在你出現以前,我有很多的機會追求唐糖。我想現在的我,如果追求她,肯定會有機會的。”
“但是你並沒有,爲什麼?”顧知書問道,心裡卻是在唏噓。
慶幸楊晨陽並沒有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追求唐糖,否則現在的唐糖也許就不是顧夫人了,而是楊夫人了。
楊晨陽沉默了,片刻後他才重新開口:“自從我走上藝人這條道路後,很多事情便不再由我自己掌控了。現在的我,也許能追到唐糖,但是我給不了她想要的那份平平淡淡的愛情。”
從唐糖的書裡,楊晨陽讀懂了她想要的那種感情和生活。平平淡淡,不浮不躁。
偏偏他給不了,因爲他是藝人,靠演習吃飯。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大家的注視下進行,如果唐糖和他在一起,就會變得不自由,甚至是不快樂。
這不是他想要的。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唐糖自身已經很優越,以後會越來越出名。如果她願意,我隨時願意擁抱她。”楊晨陽笑笑,話剛落,便遭了顧知書一記冷眼。
原本溫潤的俊臉像是覆了一層寒霜一樣,有些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