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爲了驗證自己所說的就是真的,她衝上去抓住了他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他的肉裡,瘋狂喊道,“阿深,你告訴我啊!我媽媽她只是睡着了對不對?告訴我啊……嗚嗚……”
他被她這樣用手抓着,或者說,是使勁兒摳也不爲過,可卻也僅是眉心微蹙,面上仍舊無多大波瀾。
儘管知道這樣對她來說很殘忍很殘忍,甚至比被人颳了心還要痛苦上幾分。
可這就是事實,這就是事情的真相,不管蘇清顏相不相信,它都已經是真切實際、真真實實地發生過了。
它已經是在現實世界裡,生了根、發了芽,甚至還在每個人的心裡留下了一抹永遠也無法抹去的痕跡。
但,它就是事實了,無法更改的事實。
陸言深不想欺騙她,他真的不想欺騙她。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讓她難受內疚一生,還不如趁早“早早了斷”。
蘇清顏此刻已然是陷入了一片魔怔中,她的力度很大,幾乎是不自覺地下意識用盡了身上最大的力氣將男人的手臂給掐得一片青紫。
陸言深面白的臉『色』閃過一抹“嘶嘶”的疼意。
不過他不說,此刻什麼樣的難受都沒能有她的痛苦與悲傷來得重要。
陸言深擡起眸子,看着面前痛苦不已的女人,心裡猶如被人用一根細線狠狠地割着心臟,血肉模糊。
他擡起手,緩緩地將人給抱在了懷裡,薄脣輕貼着面前那方略顯滾燙的額頭,落下一個又一個輕柔憐愛的吻。
“顏顏,不要這樣好嗎。”
陸言深伸手撩開她黏在臉頰上的長髮,臉湊過去緊緊看着她,“我知道你很難受,可那都已經過去了。”
他說,“我們更應該做的,是珍惜當下不是嗎?”
從未有任何一刻,會讓蘇清顏覺得,原來陸言深這個男人,他也並未曾如同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那麼值得自己去依賴罷了。
頭一回,蘇清顏自己從陸言深這個男人的身上體會到的所有的感覺便是,她感到無盡的失望。
她不說話,抓着他胸前衣襟的手緊了緊,一張淡漠的小臉上看不出除此之外半分其他的神情。
陸言深以爲她怎麼了,內心莫名地感到一陣慌『亂』,他扶正她的小臉,語氣帶上了急切,“顏顏,怎麼不說話了?”
他的開口,打破了她所有的平靜與沉默。
蘇清顏似乎是回過了神似的,她伸手,一把猛地推開他,流着淚水的眼睛看着他。
倏而,又是“啪嗒”的一聲,眼眶裡又開始蓄滿了新的淚水。
“阿深,你這是在承認了南哥說的話嗎?”
蘇清顏伸手抹了抹不斷流出來的眼淚,笑着看着他,結果她越是笑眼淚就掉得越兇,“我媽媽她死了對嗎?”
陸言深點頭,沉聲,“是……”
男人頭一回覺得,原來這個回答,竟是那麼的沉重,讓他覺得頭頂上方宛若有千金重的石頭壓着一般,狠狠地壓制着他,壓根就沒有半分得以喘息的機會。
“呵呵……”
蘇清顏不停地在擦拭着眼角的淚水,越擦越多,她乾脆一雙手都用來了擦眼淚。
陸言深看在眼裡,真是滿心滿眼的疼,“顏顏,你哭我也難受……”
像是聽到了什麼巨大的笑話一般,蘇清顏猛地擡頭看着他,嘴裡吐出了一句,“你也會難受?”
這是頭一回她讓他覺得她的冷漠,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
“你會難受?”
蘇清顏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小手猛地戳着他的胸膛,語氣譏誚,“我媽媽都沒死了,你難受什麼?”
“你爲什麼要難受?!你憑什麼難受?!”
她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死活不肯出來。
陸言深皺眉,“顏顏。”
“你夠了,我不要聽!”
天知道又是哪裡刺激到了她,她整個人又開始激動起來,語氣瘋癲,“你們這些人……”
蘇清顏的眼裡漸漸地染上了一層瘋狂的恨意,哆嗦着手指着面前長相俊美的丈夫,語氣都是顫抖着的,“你們這些人,你們這些人,都是從骨子裡就開始壞了!”
陸言深一怔。
她怎麼會……這樣想?
“我媽媽明明就活得好好的,憑什麼就無端端地就被你們說死了?”
蘇清顏言語激動,渾身都止不住顫抖着,聲音哆嗦,“你們以爲你們是誰?可以隨便決定人生死的上帝嗎?!混蛋!”
陸言深皺了皺眉,伸手捉住她不停發顫的小手,緊緊包在手掌,“顏顏,你不要這樣好嗎?”
“不好!”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力氣。
蘇清顏一個掙扎,小手竟是從他的手掌中掙脫了出來。
她的突然抽手離開,讓男人的大掌空了許多。
沒了手心裡包裹着的那隻小手,他竟是覺得心裡無端地升起了些許惆悵。
陸言深的嘴脣闔動了一下,“顏顏,你要知道,儘管你不願意相信,可咱們媽她……”
“夠了!我讓你不要說了你沒聽見嗎?!”
就好像男人說的話是什麼要人命的兇猛野獸似的。
蘇清顏很激動,整個人都在劇烈地抖動個不停,嘴上接着大叫起來,“我媽媽活得好好的,她還有兩年的生命,她很好,很好!”
反倒是你們。
蘇清顏狠狠地瞪着他,“是你們在騙我,你們所有人都在騙我!”
蘇清顏根本就是接受不了半分陸言深跟自己說的話,她聽不進去,聽不進!
可憐,這到底也不過是一個不願相信母親已經辭世在人世間的可憐女人罷了。
陸言深突然就不說話了。
男人墨『色』深邃的眸子一直在看着面前猶如發了瘋的妻子,薄脣上不再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可眼神裡滿滿的愛意卻是不曾減退半分。
陸言深現在不想跟蘇清顏繼續講下去。
他覺得此刻的蘇清顏,她非常的需要發泄一場,此刻自己做的,無非就是保持沉默罷了。
最好能夠,讓她做到,完完全全、徹徹底底地把內心所有的喧囂與不滿給發泄出來,這樣,她的心裡纔會好受一些。
這樣,對於田燕婉的辭世,至少她就不會再覺得那麼痛苦了。
不是嗎?
他看着她,眼神微閃爍了一下,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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