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牀上掉下去,雖然不高,但嚴一諾感覺渾身都痛,就跟一條條蟲子一樣,啃咬着全身的皮膚。
這段時間,雖然傷口在好轉,但是癒合的時候,帶來的瘙癢,讓嚴一諾無數次想要崩潰。
每一次她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去抓了,徐利菁立刻拽着她的手,並一句句話安撫,到最後嚴一諾才放棄抓癢的念頭。
而現在不一樣,那些小蟲子似乎是在她的血肉上咬,而不是跟之前一樣爬,渾身的刺痛,讓嚴一諾幾乎忍不住。
“痛?”徐利菁說着,立刻擡眸看李源。“你幫我叫醫生,讓醫生來看看。”
李源化作一道疾風飄出去,並且很快帶來了醫生。
之前徐燦陽安排的省裡專家醫生,在一週之前嚴一諾的情況穩定下來後,就回去了。
畢竟是專家級別的醫生,省城的醫院同樣也有無數的病人等着他診治,徐利菁無奈之下,只能讓醫生回去。
而現在這個醫生,是這個醫院醫術最好的醫生了。
醫生回來,看了一下嚴一諾的情況,傷口撕裂,出血,甚至腿上也磕到了,至於程度,不能用肉眼看出,只能用專業的儀器檢查。
“將病人推出來,具體的情況需要檢查一下。”
她的腿本來就是致命的傷害,現在更是不容得馬虎。
嚴一諾被推進檢查室,拆掉她腿上的繃帶,用小錘子輕輕敲,再用那些儀器感應。
她有些茫然,但是也不忘記配合。
最後醫生才鬆了口氣,幸好只是外傷。
“重新包紮一下就可以了。”醫生說完,立刻有護士小心翼翼地過來爲嚴一諾包紮。
帶着嚴一諾沒有看懂的眼神。
嚴一諾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不大的醫院內,卻是這段時間最如雷貫耳的,幾乎整個醫院的醫護人員都知道她。
知道她來頭很大,也知道她的腿殘了。
不免有些同情她來。
也正是這份同情,揭開了徐利菁隱瞞的殘酷真相。
春天的氣息越來越濃,外面的樹枝開始發芽了,嚴一諾在病房裡足足呆了半個月,幾乎渾身上下都發黴了。
於是,便強烈要求徐利菁,一定要推她出去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反正天氣不冷。
徐利菁拗不過她,只好答應,推着她到醫院旁邊的小花園,那裡有一條爬滿綠色植物的長廊,只不過現在頂上的藤蔓纔開始發芽,一點點綠油油的顏色讓人心曠神怡。
母女不時說上幾句話,氣氛也和樂融融。
直到徐燦陽的電話打到徐利菁手機,這是一諾出事之後,他第三次打電話來。
徐利菁怕說話的時候不小心被嚴一諾聽到什麼,就跟嚴一諾說:“我去接個電話,你在這裡等一下,不要亂跑。”
嚴一諾啞然失笑,“媽,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放心吧,不會跑的。”
她做了這番保證,徐利菁才安心,拿着手機走到前面。
也沒有走很遠,視線中剛好可以看到嚴一諾,但是又確保嚴一諾不會聽到她的聲音。
嚴一諾收回目光,看着小花園裡的人上下走動,感受着身邊春天的味道,和暖洋洋的太陽,瞬間感覺如沐春風,被壓抑了許久的心情也立刻好轉了不少。
只是,總有一些不合時宜的話,在最關鍵的時候打斷嚴一諾的自我沉浸。
聲音是從後面一個角落發出來的,那裡隔着一顆長青的樹叢,比半人高一點,剛好遮住了那裡的人,所以嚴一諾沒有看到那邊的人,她們也沒有看到自己。
只聽其中一個人說:“等一下又要上班了,今天開始夜班,又要開始熬夜了。”
“這都多久了?你還不習慣?”
“表姐,我纔來實習呢,跟你不一樣啊。”這個聲音偏年輕一點的撒嬌着說。
“慢慢來吧,未來這樣的情況很多,你既然選擇了這一行就要適應。”
看來這是一對錶姐妹,而且工作都是護士,嚴一諾心想。
她也不是有意偷聽,只是答應了母親不能走,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對她們應該也沒有太大影響,畢竟自己又不會長嘴巴到處宣傳,於是嚴一諾便沒有動。
那邊又說了幾句,很快那個小表妹的聲音壓低了一些。“表姐,聽說那個嚴小姐的家人爲了封住醫護人員的嘴,給主治醫生和相關護士好多錢,這是不是真的?”
呃,這是醫院的某些黑幕?
此刻的嚴一諾,還沒有意識到那個風暴中心的人物,就是她自己。
“胡說什麼?你哪裡聽來的言論?”
“下面都這麼說的啊,還說張醫生最低拿到了十萬的封口費呢。”
“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你當人家開銀行的嗎?十萬?想得倒美。”
“十萬對人家不是小菜一點嗎?能一個小時半小時之內請來省城的專家醫生,還直接坐直升飛機過來,我的天,她的來頭簡直不要太大。”
“不知道爲什麼一直住在我們醫院,既然那麼有錢,轉到省城的醫院不是更合理嗎?我們這小地方養一養還勉強可以,但是什麼都比不上省城的環境和跳腳。再說,沒準那邊還有醫生能治好她的腿呢。”小姑娘嘟囔,而此刻,嚴一諾似乎知道,她們說的是自己了。
徐燦陽幫忙的事情,她也有耳聞,而省城飛過來的醫生也只有那一撥。
只不過,什麼封口費十萬塊?嚴一諾有些不解。
她現在渾身上下加起來都沒有十萬塊,別說給什麼封口費給一個醫生就十萬了,而她們話裡的崇拜,都給錯了人。
“你還說?是不是不想在醫院幹了?”那個表姐的聲音忽然提高,嚴厲地罵了一句。
小姑娘似乎被嚇壞了,聲音驀地低了下來,“我……好嘛好嘛,我這不只是隨便說一下?你是我表姐,總不好出賣我啊。再說,那個嚴小姐這麼年輕,我想着就這樣她的腿殘了,太可惜了。”
而就在旁邊的小姑娘,絲毫不知道當事人嚴一諾跟她距離只隔着一層薄薄的屏障。
關鍵是,她的這些話,全都一絲不漏地傳到了嚴一諾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