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當她看到裴逸庭皮肉外翻,血肉模糊的手時,夏悅晴的臉色狠狠僵住了。
“你的手怎麼回事?”不由得,握着他的手腕,卻不敢碰到裴逸庭的手掌。
那裡已經看不出裴逸庭的養尊處優了,反而傷痕累累得驚人。
裴逸庭低頭看了一眼,表情很平靜,“沒事。”
好似感覺不到痛似的。
然而這句話一出,就被於澤南戳穿了。“這是剛纔搬石塊的時候落下來的吧?”
也對,那塊石頭露出很多小鋼筋,他的手也被扎破了一些。
可跟裴逸庭的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搬石塊?”夏悅晴一愣。
於澤南點頭,“對,你的腿剛纔被石塊壓住了,是他搬開的。”
話音剛落,夏悅晴的視線就不由得找上了裴逸庭。
這些傷,都是因爲她而落下的嗎?
見她低着頭不說話,裴逸庭不由得一笑,“怎麼?感動了?”
那語氣,帶着刻意緩和氣氛的玩味。
畢竟這個時候,心情低落,又擔心還會不會有另一波洪水。
能緩和一下衆人的緊張也是好的。
夏悅晴沒有回答,反而問:“你現在知道錯了嗎?”
“嗯?什麼知道錯了?”裴逸庭挑了挑眉,下意識問。
“你不該跟我來這裡的,否則……”就不會受傷,不會流血,不會……
話音還沒落,就被裴逸庭狠狠鉗住下巴,咬牙切齒地衝她笑。“嗯,我不該來?然後我就沒事了?任由你跟七寶死在這裡?”
原本還能開玩笑的男人,這會兒卻一副要將她掐死的語氣。
夏悅晴渾身一顫,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樣。
完全說不出話來。
對於裴逸庭的問題,她無法反駁。
因爲如果不是她,或許結果就真的如裴逸庭所說,她和七寶都死在這裡。
夏悅晴覺得自己死沒什麼,可是她的七寶才三歲……
她怎麼捨得七寶出事。
“你要是真感動,就給我以身相許,等得救之後跟我回去。而不是說我不愛聽的話,小心我跟你翻臉。”裴逸庭繼續大吼,再也不見先前跟她低聲下氣的模樣。
誰叫夏悅晴太氣人?
故意刺激他?
不發脾氣,還真的當他是病貓了?
夏悅晴被他一吼,也心虛了起來,不敢再說什麼頂撞的話。
“好……”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說了一聲。
裴逸庭一愣,“你說好?”
他沒有聽錯?
夏悅晴流下了眼淚,又忍不住笑。“嗯。”
“真的?”
突然間就鬆口了,這個轉變,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
“嗯。”
“前提是,我們能活着回去。”夏悅晴補充。
畢竟災難和希望,誰都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
裴逸庭猛地抱住她,惡狠狠地說:“當然能活着回去。”
夏悅晴沒有推開。
臨死的這一刻,他都放不下她,那她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或許她很庸俗,差點付出了生命,纔跟裴逸庭交心。
可是在血緣的前提下,她能邁開這一步,已經是用盡了全部的勇氣。
至於未來,是春暖花開,還是萬劫不復,她都無所畏懼了。
七寶扶着的那一面沒有倒的牆,走到他們的旁邊。“爸爸,媽咪……”
小傢伙像個泥猴子一樣走過來,裴逸庭一把將女兒狠狠抱住。“真是爸爸的小福星。”
七寶一臉懵逼。
什麼小福星?
“剛纔怕不怕?”裴逸庭將女兒抱在懷裡,低聲問。
七寶滿臉後怕地點了點頭,“可是爸爸媽咪都在,我就不怕了。”
裴逸庭驕傲地附和:“乖寶貝,你是爸爸的驕傲。”
七寶笑得眉眼彎彎,一時間,悲慘被沖淡,他們都在渴望着新生。
至於無法插入這一家人的於澤南,在旁邊苦笑了出來。
起先以爲外形上就輸了的他,現在終於知道自己哪裡不如裴逸庭了。
不過,也算是輸得心服口服。
四個人在石板上等待,天色越來越黑了。
眼看着就要到了夜裡,天上竟然還開始飄起了下雨。
而他們,還沒有看到救助隊的人員。
頓時,剛剛升起的希望,又好像被這飄搖的雨水給澆滅了。
不能再下雨了。
尤其是大雨。
否則……
“該死,這是什麼辦事效率?”裴逸庭低咒一聲。
七寶的小身板被凍得簌簌發抖。
又開始下起了雨,唯恐她會生病,畢竟再強壯,也只是一個三歲的小孩,抵抗力有限。
“爸爸,我好冷啊……”七寶用力抱着裴逸庭,臉上的污泥乾淨了很多,襯得臉色越發的慘白。
夏悅晴也極度不安。
七寶是特殊情況,她最怕就是七寶生病了。“裴逸庭,怎麼辦?七寶不能生病的,爲什麼還沒有人來?”
說着,忍不住哭了出來。
一旦牽扯上七寶的事,她的理智就會歸零的。
“別急,就會來了,這麼大的洪災,當地不可能不知道的,一定已經展開救援了。”
洪水有減小的趨勢,只是夜裡那麼黑,減小了,他們也無處可躲。
相反如果雨一直下,別說是七寶,三個大人肯定也受不住。
畢竟已經經歷了一回災難。
這麼一想,此刻他們竟然更像是在等死。
裴逸庭不由得嘲諷一笑,他裴逸庭竟然淪落到等死的地步了?
“你看着七寶,我走到對面看看有沒有人的蹤影。”裴逸庭將七寶塞給夏悅晴,準備摸黑走到對面。
然而,他的手被夏悅晴狠狠扯住了。
夏悅晴只是慌,但沒有傻,“你不準去。”
這麼多鋼筋混泥土,處處都是危險,而且還是在夜裡的情況下。
一不小心就送命了。
“沒事,那邊頂樓的天台都砸在一起,可能是剛好配擋住了我們。”裴逸庭安慰她。
只是這個說辭太牽強了,夏悅晴的手完全沒有鬆開的跡象。“有燈光的話就有人,現在燈光都沒有,裴逸庭,別去了。”
“別這樣,難不成你想七寶出事?”裴逸庭沉下臉,語氣是難得的嚴厲和冰冷。
夏悅晴帶着哭腔咬了咬牙,“那你這樣去,跟送死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