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樓街,大宋銀行總部?
許清抖去肩上的雪花,向自己的簽押房走去。自前天晚上第一場雪開始,昨天白天放晴後,到晚上又開始下個不停。?
昨天打獵回家時,正好碰見方大爺進城來,詢問地裡的山藥如何處理,他擔心下雪後山藥會爛在地裡。?
許清偶爾聽到他低嘆,說今年的雪來得早了,明年怕是個乾旱的年景。許清很好奇地詢問了一翻,方大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根據他幾十年的經驗判斷。?
從第一場雪來得早或遲,可以推斷出第二年的雨水情況?這個許清沒聽說過,覺得方大爺的說法怕不怎麼科學,但中國民間有些比較神奇的東西,說不清楚,卻往往很準確。?
若真如方大爺所言,明年是個乾旱的年份,那對許清他們來說,絕對是個致命的壞消息,范仲淹和韓琦入主中樞的聖旨已下,有八賢王的一翻話,趙禎已堅定了革新的信念。如果新政初生便迎來一個大旱之年,恐怕反對派不用再找其它理由,光這乾旱這一條就夠把新政扼殺在搖籃裡了。?
這年頭凡是大澇大旱,人們一般不會認爲是氣候的問題,首先想到是皇帝失德,奸臣把持朝政之類的,嚴重的皇帝要下罪己詔,中樞大臣要撤換,明年若真是大旱,別人只要把這個罪名往趙禎或老範他們頭上一扣,所謂新政怕就成泡影了。?
許清一入自己的簽押房,寧平波就抱着一疊賬冊跟着進來了,四個股東里面,張遠長回江南去了。海船有了眉目,這丫的心急了。其他三人得到許清的招呼後,很快也出現在了他的簽押房裡。?
幾個月發展下來,大宋銀行的分行已經發展到了二十七個,這還是許清提出以穩爲主,放慢擴張速度的原因,否則怕是在大宋稍大的城鎮遍地開花了,作爲壟斷行業,銀行的圈錢能力連許清這個穿越者也爲之乍舌,前世他對銀行也只有一個不全面的概念,現在把持着大宋銀行,才真正明白它的可怕之處。但如今還不是對它調整的時候,許清還想靠它來完成對新政及軍改的輸血。再一個包括他在內,目前也不知道怎麼駕馭,才能讓大宋銀行走上一個理性的發展軌道。?
許清說不出問題出在哪裡,他只覺得讓銀行這麼不停的鯨吞下去,怕是遲早要出問題。首先存款積蓄過多,你就必須爲他找出路,否則龐大的存款量積壓在銀行裡,光存款利息銀行就得負債。?
他已經在留意理財方面比較有經驗的人才,希望大家一起來出謀劃策。找出一條可行的道路來,許清想好了,實在不行到時就砸錢修路,然後設站收費,這可太有中國特色了。?
“前五個月的總賬做出來了?說吧!”許清向方有信他們頷首打完招呼,然後對寧平波說道。?
寧平波還有幾個總行各部門的主管,都趕緊翻開手上的資料。向許清做了一個詳細的彙報,根據寧平波他們總結現有的數據,大宋很行的存款額已經突破一千萬貫,每月匯款量也達到了三百萬貫之多。光匯款手續費一項收入,就保證了銀行財源滾滾。放貸部分目前做得還都比較謹慎,爛賬不多。現在各種數據還在以每月百分之十的速度呈良性增長。?
很好,許清回京後幾乎每天都到銀行,需要他們彙報的東西也不多,擺擺手讓寧平波他們退出後,許清望了望方有信三人,沉吟着說道:“關於銀行,實話說當初我也沒想到發展速度這麼驚人。我與各位股東之間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明說吧,關於你們手上的股份,相信你們也意識到了他的份量。按銀行這樣的發展勢頭,你們還保留之麼多的股份,我個人不認爲是好事。當初把你們拉進這一攤來,我不想最終卻害了你們,當然,你們如果堅持保留現有的股份,我許清也會盡自己有能力護着你們。我怕就怕……”?
方有信看上去比幾個月前發福了不少,他放下手上的茶杯,看了看旁邊的胡雪巖和樑玉,對許清說道:“侯爺不必爲難,其實這事我們幾個私下已經商議過,我們願意讓出一部分股份。”?
許清鬆了一口氣,他不想做那種過河拆橋的人,但又怕幾個商人分紅太多引人眼紅,到時怕自己也無力保住他們。?
“各位,我覺得也是細水長流的好,我的意思是,你們四家每年有個十來萬貫的純利便好,你們放心,今後咱們合作的機會還多的是,若死盯着銀行這塊肉不放,引起別人眼紅反而不好。若是你們同意,年底分紅過後,咱們就對原有股份作一次調整。”?
胡雪巖笑呵呵地說道:“侯爺金玉良言,我等豈會不知好歹,您放心,我胡雪巖還是那句話,侯爺您讓我怎麼做,我胡雪巖絕沒二話,讓我把全部股份都讓出來也沒問題。”?
“老胡你就扯蛋吧,若真要你全讓出來,你不去上吊上怪!”方有信笑着打趣道。?
“這你就不明白,我老胡只知道跟着侯爺走就沒錯,讓出全部股份又如何,侯爺還會讓我白吃虧不成?”?
看着胡雪巖這間接的馬屁越拍越起勁,許清只得苦笑的說道:“既然你們都商議過了,那就等年底張東家進京後,咱們再處理清楚便是。”?
“侯爺,這與西夏那邊議和的事怎麼樣了?”?
聽胡雪巖問起,許清自是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他原本的生意就是西北邊貿這一塊。與西夏的邊貿是否重開,對他關係重大。?
“老胡啊,西夏這塊目前不方便多說,雙方還僵持着,但估計大仗短期內是打不成了,至於榷場何時重開還很難說,你目前別私下動什麼手腳就是了,否則出事了別怪我不幫你。哦,對了,我知道你青唐方面也有生意,可能的話儘量幫我收集青唐一帶軍政,物產等各方面的信息,真做好了,少不得你的好處。”?
胡雪巖老臉有些尷尬地笑道:“哪能呢,有侯爺您在,我豈能不等侯爺你的指點,便私下動手?青唐方面侯爺您也放心,我會交待下去,儘量幫着收集訊息,只是侯爺,咱們大宋對青唐也……”?
方有信乾咳幾聲,淡淡地對胡雪巖說道:“老胡啊,過了!侯爺今天招咱們來,是談銀行的事的!”?
許清瞄了胡雪巖一眼,這丫還真不放過一點可利用的機會。他沒有責怪胡雪巖的意思,幾人的關係擺在這裡,如果說他一點都不想通過自己,得到些消息那是怪事。?
“老胡啊,在你能力之內,你且多留意些剛纔我說的事,包括西夏的消息,你放心,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有一天你會得到豐厚的回報。”?
幾人又扯了一陣,方有信看看一直沒說什麼話的樑玉,悄悄拉胡雪巖一下,兩人先告辭出去了。?
許清這才僥有興致的盯着樑玉打量起來,交領的小襖穿在外面,便是冬衣也遮掩不住她窈窕的身材,靜靜婷婷地坐着,安若處子,手上戴着一雙毛茸茸的白手套,這是許清那天指點了一下,讓她家新推出的產品。?
“玉兒,怎麼不幫拿一雙過來,這出門騎馬拿着繮繩手可凍了。”?
樑玉舉起自己的雙手翻轉兩下,含笑說道:“謝謝子澄了,這兩天一下雪,這手套賣得不錯呢。”?
“你……”許清有些氣結,望着答非所問的樑玉,恨不得上去把她糾過來抽幾下屁股。?
“誰讓你不讓人省心來着,下這麼大的雪,出門不坐車偏逞強騎馬,凍着纔好!”?
嘴裡是這麼說,樑玉還是忍不住朝他手上瞄了一眼,見他拿筆的手沒事,暗暗鬆了一口氣。?
“玉兒,東京比江南冷得多,你出門可要注意點,多加點衣裳,反正你穿成怎樣我都覺得漂亮。”?
“我在東京都呆兩年了,習慣了,你不用擔心我。對了,子澄今天突然查銀行的細賬,想來另有深意吧?”樑玉是個心思如發的人,纔不會相信許清做些無用功的事。?
許清靜靜地看着她的嬌靨,笑了,門外的雪花還在飄飄灑灑地落着,屋了悄然無聲,樑玉被他看得雙腮微燙,嬌嗔道:“不說就不說,這樣鬼鬼祟祟的看着人家做什麼?”?
“有人說,明年天會大旱!”許清覺得偶爾捉弄她一下就好,在樑玉快堅持不下去要逃跑的時候,他及時地說道。?
“明年天會大旱,跟你查銀行細賬有什麼關係?子澄你是……”?
“呵呵,現在言之過早,何況明年會不會大旱鬼才知道,玉兒啊,我覺得我們把寶貴的光陰,浪費在這話題上太不值得了,不如咱們說些悄悄話好了!”?
“什麼悄悄話?”?
“自然是你儂我儂的貼心話,纔會悄悄的說嘍!”?
“登徒子!”?
美人兒拋下三個字,款款消失在門外,許清嘿嘿笑兩聲,抽出一張大白紙,然後趴到桌上自顧着畫起各種水車的圖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