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雲梅已經很知足了,她也沒有因此就認爲自己在董家真的能指手畫腳,一向是顧水秀有什麼事情需要她幫忙她才盡力幫忙,要不就是盡她所能顧好這個家,可如今董家買了翠喜,想必以後她會更加清閒的。
顧水秀也喜歡董雲梅的知進退,因此對她更好了,現在她是真心希望董雲梅能和左青松在一起,依她的眼光,左青松絕對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兩人說了會兒話,顧水秀決定按照之前的意思進行春耕,同時因爲秦家和左青松打算聯合起來圍個莊子,董成虎又要開始燒磚這活計了。
說到燒磚,必不可少的就是那些海藻。
時隔一年多,顧水秀第一次把目光投向海灘方向,眼神深邃而又堅毅。
“成虎,等會兒我跟你去海灘看看。”顧水秀看着海灘的方向,心中有了個模糊的想法,還需要親自去看看才能決定。
董成虎不知道顧水秀的打算,想都沒想就要拒絕她。
“水秀,我去運海藻就成了,那一線天如今圍了高牆,要過去可不容易!”
“我知道,你不是在牆頭上綁了繩索?到時候你先上去,我再爬軟梯上去,只要身上綁着繩索就算摔下去也不會有事的。”
顧水秀這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翻過去了,董成虎無法,只能依着顧水秀的意思,但這心裡總不放心,董成虎還提前到一線天,反覆檢查繩子是否牢固。
董雲梅等他們要出發了才知道居然是去翻一線天,一時擔心不已,翠喜如今是董家的奴婢,自然也知道一些關於一線天的事情,看顧水秀這麼決絕要過去,自告奮勇要跟着一起去。
加上翠喜,這一次過去的就是三個人,董雲梅不能走,要留下來幫着顧水秀照顧董元旭和其他孩子。
這次過去,顧水秀還特地穿了平日不會穿的粗布衣褲,外面還套了一聲麻衣麻褲。
她跟翠喜解釋道:“你家老爺平時上山下水習慣了,爬這樣的高牆比翻山爬樹還容易,所以他不用像我們整得這麼複雜,我們倆等會兒可能會在牆壁上經常摩擦,穿上麻衣麻褲不僅是多了一層保護,同時也能避免裡頭的衣服磨損。”
翠喜認真地記住顧水秀說的每一句話,照樣找了一身衣物穿上。
翻牆的時候因着董成虎在牆頭上接應,又是現成的軟梯,兩個女人上去得比想象的要容易許多。
站在牆頭上一眼就可以看到茫茫的蔚藍色大海,如今已經初春,再加上今年冬天沒下什麼大雪,海邊一絲冰雪的痕跡都沒有,甚至有些地方還長了嫩綠的小草,春意盎然。
翠喜是第一次看見大海,眼神都直了,要不是現在站的地方不適合欣賞美景,她肯定就這麼沉醉了。
董成虎的心思跟兩人的完全不一樣,他認真地探查了一下海灘的情形,沒發現海灘有外人活動的痕跡,心下重重鬆了一口氣,沒人知道他這一年多每天過得有多麼心驚膽戰,就怕有人招上了這個海灘,進而發現他們的秘密。
“水秀,我先下去看看,你們現在這裡等着,要是一切安全我就到牆下接應你們。”
這麼搞得跟特務接頭似的?顧水秀微微蹙眉,看到董成虎眼底的凝重和擔心,知道他是因爲擔心外人發現了這裡才這般慎重,便乖巧地應了下來。
其實在顧水秀看來,這個海灘壓根不可能會有外人找來,一則是因爲外面那大範圍的暗礁阻擋,另一個原因是,這個海灘實在太小了,從海面上看根本就看不出這裡有一個可以臨時歇腳的地方,再加上海灘過來就是高山峭壁,誰傻了會以爲這裡有人?
當初顧水秀只是想着以防萬一才讓董成虎封了一線天,但現在看來似乎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心裡壓力。
顧水秀自然不會對董成虎說是她大驚小怪,想着讓董成虎保持這種危機感也不錯,便又怡然自得地坐在牆頭上吹着海風,她的兩隻腳懸空,兀自愉悅地晃盪着,離着地面有十幾米高。
翠喜見主子這般開心,看她對自己的處境一點兒也不害怕,不禁心下佩服。她雖然不擔心掉下去,但決定沒辦法像主子這樣愜意地把腳懸空看風景。
“翠喜,你到我們家也有一段時間了,你覺得我們家怎麼樣?”
突然的詢問讓翠喜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要回答。
“翠竹山很好,老爺夫人很好,姑奶奶也很好,就連小少爺也不鬧人,大家對翠喜都很好。這裡地處深山,遠離喧囂和紛爭,在翠喜看來,是極好的避世所在。”
翠喜說到避世還特地看了顧水秀一眼。
可惜顧水秀一點神色的變化都沒有,仍是一臉淡笑。
“我也覺得這裡很好!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鬥爭,富貴鄉里爭錢權,貧窮地界爭那一口吃的,甚至連一塊肉都能鬥個你死我活。而這翠竹山,在這裡,我就是這裡的主宰,衣食無憂,不用和人爭,還能遠離那些紛爭,真的挺好的。
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是從建康過來的,依你看,這大梁還能存在多久?”
顧水秀雲淡風輕地說出這句話,卻差點把翠喜嚇得從牆頭翻了下去。
顧水秀見她一臉惶恐不安,噗嗤一聲笑了,“這裡沒有外人,你怎麼想的就怎麼說,難不成你家主子還會出賣你不成?”
這個世界奴婢就是私產,奴婢犯了大錯,主人也是要跟着受到牽連的。
翠喜自然不認爲顧水秀會出賣她,只是她沒想到顧水秀居然會這般大膽,居然一點也不隱晦就問了大家避而不談的話,亦或者是不敢談的話。
另外就是顧水秀只是一介布衣農婦,還是深山裡頭不出世的婦人,懂得未免也太多了,現在沒人敢說大梁朝要滅亡了,偏偏這話是從顧水秀嘴裡說出來的。
想到跟在上一任主子身邊的時候聽到的那些風聲,翠喜越發認定顧水秀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