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我認識你也認識 像是在喚小狗一樣,她招了招手:“我很滿意你的回答,現在就看你如何讓我進一步讓我歡心了。”
淫.婦!
極致的厭惡如噴薄的潮水涌上心頭,但雪無痕面上卻依舊不見絲毫不妥,慢慢的,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軟榻。
“無痕不會讓門主失望。”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不輕不重,聽不出什麼情緒,女子卻眉梢一挑,道:“怎麼?你這是不情願了?”落在她手上,就得事事聽她的,否則,就只能殺了他。她可不喜歡不聽話的狗。雪無痕頓住腳步,疑惑地看向女子:“門主爲何如此說?”
“你不知道?”女子驟然坐起,下榻朝他靠近,當兩人面對面時,女子伸出手,掐住他的下顎:“忘記你的身份了嗎?嗯?”
雪無痕忍住極致恥辱,與她四目相對:“無痕不敢忘。”他是禁.臠,是眼前這淫.婦的禁臠,他只怕一輩子都忘不掉!
——只要他想活着。
“那你這是什麼態度?”女子在他陰柔俊美的臉上拍了拍,勾起嘴角道:“雪宮主該慶幸我對你還有那麼些興趣,否則,你覺得你還有命活到今日嗎?”退後兩步,她抱臂輕謾地看着雪無痕:“今天可是你發病的日子,不對,應該很快……”後話她尚未道出,雪無痕已經用一方純白的絹帕捂住嘴,蹲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的臉色瞬息間變得很是蒼白,全然不見一絲血色。
隨着他每咳一聲,他臉上的表情就越是痛苦一分。
“很難受是不是?”
女子坐回榻上,看好戲似的注視着他:“過來。”
雪無痕仿若沒聽見她的話一般,蹲在地上只顧着咳嗽,動也不動。
“我讓你過來,聽到了嗎?”
女子聲音拔高,明顯露出不悅。
“淫.婦!”雪無痕看着絹帕上咳出的血,嘴角動了動,脣齒間擠出兩字。女子臉色驀地一冷,再次起身走近他:“你這是不想活了?”扯住他的胳膊,她欲將人從地上托起,結果,雪無痕猛然推開她:“不要碰我!”
對於這個女人,他除過厭惡,剩下的就是噁心,然而,饒是這樣,他卻無法反抗,無法立時立刻除去對方。
“你還是這麼有膽量。”女子怒極反笑,道:“看來,你這是又要逼我就範了。”說着,她嘴角漾出抹陰冷的笑容。
雪無痕從地上站起:“你休想得逞。”轉身,他腳步踉蹌,往居室門口走。
熟料,就在他邁出第三步時,女子已然站在他面前,不容他出聲,口中已被強行塞入一枚淡紫色的藥丸。
那藥丸是什麼他很熟悉,頓時,他蒼白的臉色變得難看至極:“你……”
“我怎樣?”
女子冷笑着,再次往他嘴裡塞入枚藥丸,只不過這枚和之前那枚的顏色有所區別。
“一……二……”
三字還沒喊出口,女子的身體已然騰空,被雪無痕橫抱在懷,大步朝軟榻而行。
“瞧瞧,等不急了吧!”女子嘴裡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
雪無痕是有意識的,知曉那兩枚藥丸都有何效用。
第一枚是催.情。
第二枚是每月都要服用的解藥中的一種,且這解藥只是對體內的毒素起到壓制作用,根本不是真正解除毒素的藥物。
此刻,即便他意志力再堅韌,即便他再不願碰觸懷中的淫.婦,都不會被體內的情動所轉移。
“說實話,我是真沒打算用這個法子對你的,雪宮主……”女子環住雪無痕的脖頸,媚眼如絲,緊盯着他情.欲難掩的雙目:“我這麼美,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呢?”雪無痕哪顧得上回答她之言,這會兒,他周身如被火燎一般,從裡到外,只想找到宣.泄口。
催.情的藥丸起效很快,他忍不住,一刻都忍不住……
宮澈自昏迷中醒轉,這一消息傳到宮裡,皇后當即就喜極而泣,沒少安排宮侍往寧王府送補品。而太醫院這邊的諸位太醫,無疑是大鬆口氣,他們嘴上雖都沒說什麼,心裡卻都暗自對那一人感謝得很。
神醫不愧是神醫,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連續五日都未找出寧王所患何病,那有着神醫之名的少年,卻僅用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就將寧王醫醒。
如此醫術,真真出神入化!
雲輕舞該怎樣還怎樣,全然不知自己在崔院首等太醫心目中,幾乎是神一般的存在。
轉眼過去三日,在這三日裡,宮澈沒踏出房門一步,就是膳食,也沒用多少。他不讓任何人靠近正屋,也不見任何人,因此,誰都不知他在屋裡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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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如絲,男子撐着傘,將大部分傾斜在身旁同行的少年身上。那少年身着一襲如雪白袍,眉目俊秀如畫,說不出的風流瀟灑。
聶文不解地問:“公子,這寧王三日前都醒了,皇上幹嘛還下口諭讓您到寧王府跑這一趟?”沒錯,這說話之人,也就是給少年撐傘的男子,正是聶文。
聞他之言,雲輕舞淡淡道:“皇上是慈父,讓我過來,多半是再給寧王殿下瞧瞧。”醒轉不出屋門,是在反思麼?還是說另有籌謀?
爲弄清楚宮澈的意圖,某女在收到文帝口諭後,未加思索,就到了這寧王府。說起來也邪門,上一次她剛溜出宮,到侯府還沒呆多久,收到了皇上的口諭,這次,她溜出宮到太師府看望小珂,又好巧不巧地收到一道口諭,如此巧合的事,讓她很難不懷疑皇后是否已知她的身份?
然,經過一番深思,她否決了那個想法。
畢竟以皇后的城府,如果對她的身份生出了疑心,多半會拿來做文章,又怎會按兵不動?
寧王府的管家在他們前面走着,心裡是苦得不行。
主子爺三日前醒轉,卻誰也不見,也不好好用膳食,以至於整個王府的氣氛,一直處於低氣壓中,這不,終於再次盼到皇上派神醫到府上來給王爺瞧瞧,可跟在他身後的雲公子,卻步履悠緩,就像閒庭信步一般,一點都不急切。
也是,人家是神醫,又有太子做後盾,沒理由把他家王爺看得比太子還要重要。
忽然,雲輕舞頓住腳步:“咦?有琴聲。”
“是有琴聲,好像是從那邊傳過來的。”聶文點頭附和一句,手指西南方向。雲輕舞沒有說話,腳下步子卻已經自動轉道,朝那琴聲傳來之地走去。“雲公子……”待管家發覺他們走向另一條小道時,兩人的身形已漸行走遠。
雲輕舞有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但她並未止步。
琴音曼妙空靈,但其中卻摻雜着一種滄桑之感,聽着這樣的琴聲,雲輕舞沒來由的覺得生出一絲熟悉感,仿若很久很久以前,她就聽到過這樣美妙動人的音律,然,潛意識中她又覺得,曾經聽到過的琴音裡,肯定未夾雜滄桑感。
真是奇怪呢?
她怎會無緣無故生出如此異樣之感?
終於,雲輕舞和聶文走進一座獨立的院落中,循着琴音放眼望去,只見在他們眼前不遠處的一座亭臺中,一身穿白衣,神色專注的男子正嫺熟地撫着琴絃。“是他!”雲輕舞嘴角動了動,低喃:“沒想到他竟有如此高超的琴技。”
“……”很好聽嗎?他怎沒聽出來?
聶文盯着那抹白衣,心下腹誹。
“似是嚐遍了人間百態,令人情不自禁爲之動容。”雲輕舞在距離那座亭臺十多米外頓住腳,眸光定定地鎖在撫琴的男子身上,似是自語,又似是說與聶文聽:“他給我的感覺確實蠻熟悉,可是除過寧溪鎮那次偶遇,我確定從未與他有過交集。”
“公子要想了解那人,不妨查查他從哪裡來,又有何背景。”聶文出言建議。
雲輕舞:“他不簡單。”她是會查那人的身份背景,但能不能查出她要的,只怕還兩說。
“白子歸……”無聲低喃,她眸光逐漸變得幽深:“你究竟是何來歷?與寧王又有着怎樣的牽扯?”她承認對那撫琴的男子有那麼些許好感,而那些許好感,應該來源於心底那份熟悉,但,有一點她會牢牢謹記,那就是他一旦站在她的對立面,她勢必不會顧念那些許好感。
氣韻卓然、高貴,卻掩飾不住骨子裡散發出的滄桑疲憊……他的身體很不好,初見,她就已經察覺出。
回想起白子歸咳嗽時的蒼白表情,雲輕舞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緊。
是什麼樣的家族,才能養出這樣的男子?年歲明明不大,給人的感覺卻好似活了很久,以至於身上韻味尤爲引人注目。
白子歸的琴音裡,宛若含情千百轉,可是轉瞬又多了幾分淡漠、疏離,就好像是告訴聽琴者,他沒有愛人,何以懂情。然,這卻非他所願,是聽琴者難以自抑地陷入他的琴藝中,被他的琴音帶動着情緒起伏。
如若不是定力足,雲輕舞絕對相信,就白子歸的琴音,定能蠱.惑她做出違心之事。是啊,他的琴音就是有着這種魔力,足以讓任何一個女子愛上他,爲他瘋狂。
雲輕舞脣兒微抿,靜靜地聆聽着那自亭中飄來的惑人音律,忽然就覺得白子歸是個迷一樣的男人,深得人難以探測,卻又促使人不受控地去了解他。
“他的琴音很完美。”引人入勝,餘音繞樑,饒是她自認琴技不俗,怕是也難以與他作比。
“我沒聽出來。”
聶文撓撓頭,嘴角牽起抹抱歉的笑容。雲輕舞嘴角一抽,睨他一眼:“你不懂音律?”雖是問,但從聶文的表情中,她已知答案。聶文憨笑:“我從小不喜歡那些附庸風雅的東西。”雲輕舞翻個白眼:“你不是紈絝公子哥麼,平日裡不附庸風雅,還能做些什麼?”
“附庸風雅是文人行徑。”聶文乾咳兩聲,一臉認真道:“我……我原來頂多算是貪玩些,傷天害理之事可是一件都沒做過。”
雲輕舞看向他:“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那有無仗勢欺人,當街調.戲美女?”
“沒有。”聶文想都沒想,脫口就道:“家裡給我準備的暖牀丫頭不少,我要想調.戲女子,找她們沒一點心裡負擔,但要在街上敢胡來,我爹第一個不會放過我。”雲輕舞瞅着他看了會,彎起脣角,慢慢笑道:“可別讓我知道你在說假話,否則,我……鐵定揍得你連你爹孃都不認識。”
聶文被她之言嚇得身子一顫,忙道;“我……我有仗勢欺人過,不過,我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再犯。”
“最好記住你說的話。”
雲輕舞清透明亮的眸光從他略顯蒼白的臉上挪開,重新落在亭中那一抹白衣上,低語道:“做人要問心無愧,這是我對你的要求。”聶文道:“我必牢記於心。”這是他的師父,是他極爲崇拜之人,更是他心目中至尊無上的女神,她的話,他永遠不會遺忘!
一曲終了,白子歸接着又彈了一曲,而這一曲相對之前那首曲子,明顯要輕快許多,就像是暢遊在山水間的高人,心境舒適而閒淡,足可包容一切,完美書寫着生命的華章。
然,到後面時,這首曲子卻又轉爲愁腸百結,讓人無法從悲傷,悵惘,落寞中解脫出。
他……不光有着大秘密,還是個極其矛盾、糾結之人。
雲輕舞很想走上前,問問白子歸到底是怎麼想的,但直至耳邊最後一個音符落下,她都沒有邁出一步。
“輕狂……”
原本自昏迷中醒轉,又獨自呆在屋裡三日的寧王,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聽到他低啞難掩激動的嗓音,雲輕舞身子一震,思緒瞬間由那結束的琴音中回過神。不是不出房門麼?不是不見人麼?此刻怎出現在這座院裡,且是站在她後面不遠處。
宮澈之所以走出屋門,之所以來到此院落,亦是因白子歸的琴音之故。當他踏入院門,看到眼前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心跳驟然間就加速起來,少年活着,少年有極大的可能就是他的小舞,他是怎麼也沒想到,他們之間竟有那麼深的糾葛。
一世又一世輪迴,他和她都沒有好結果,每一世,他都惹她掉眼淚;每一世,他都看着她死去;每一世,他都在追隨她的腳步,就好像他們的宿命本該如此。是啊,是宿命,他和她一世又一世得不得好結果。但這一世,他不會再讓她掉眼淚,不會再失去她,他要給她這世上最好的,即便她是兒郎,他也不會放手。
宮澈有種強烈的感覺——眼前的少年就是被他傷害至深的那個人。
“寧王殿下的精神不錯,看來不用雲某再搭脈瞧了。”轉身,雲輕舞眸光淡淡地看着他,語氣聽不出半點異樣。
“謝謝!”要不是她,他十之八九還被那些個亂七八糟的記憶束縛在夢中,難以甦醒過來,可這一刻,與她清透澄澈,不帶絲毫情緒的眼眸相對,他心裡卻苦澀,傷痛得很。
少年……他的小舞,不想搭理他,看她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般,這要他如何能接受?
是不是他喚她小舞,她會一口否認,甚至罵他神經病?
她會麼?
“小舞,你會麼?”忍住心底的傷痛,宮澈眼裡很是受傷,脣角噏動,斷斷續續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小舞……原諒我好不好?原諒我,迫不得已之下那麼對你,好不好?小舞……”
雲輕舞淡淡道:“寧王殿下是在和草民說話嗎?可是草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一字半句都聽不懂。”
“你是小舞,爲何不認哥哥?”在組織裡,她從小到大不曾改過口,一直喚他哥哥,而他,喜歡她那麼喚他,喜歡她的眸光黏在他的身上,喜歡她用全身心的愛來喜歡他,癡戀他。“草民姓雲,名輕狂,不是寧王殿下口中的小四小五。”雲輕舞有意曲解他之言。
宮澈目光傷痛,聲音低啞悽愴:“不原諒我麼?”他不會認錯人,少年是他的小舞沒錯,要不然,那些出自前世古人的詩詞該作何解釋?
再有,這個世界的人,原先根本就不瞭解瘧疾,又怎會想到妥善的法子醫治瘧疾帶給人們的病痛?
所以,他不會認錯,且確定,以及肯定少年就是他極其對不住,被傷透心的小舞。
“不要否認你是小舞,我比任何人都熟悉你身上散發出的氣韻,比任何人都瞭解你。”宮澈一字一句道。
聶文此刻處於雲裡霧裡。
小舞?寧王爲何要喚他家師父小舞?爲何對他家師父說那些莫名其妙之語?
對不起?
原諒?
寧王是有做什麼對不起師父的事嗎?
“寧王殿下癔症了嗎?”
雲輕舞勾起脣角,抱臂閒適而立,挑眉道:“草民是爺們,是純爺們,可從殿下眼裡,以及剛纔對草民說的那幾句話中,草民怎覺得殿下不僅將草民認成是他人,且還將草民認成是女子,莫非殿下有意爲之?”
“……”
宮澈嘴角動了動,眼神愈發傷痛,卻抿着脣,一語未發。
“草民再說一遍,草民姓雲,名輕狂,根本不是什麼小四小五。”雲輕舞言語輕緩,眼裡漸染上絲柔和的笑:“嗯,還有,草民就算好男風,喜歡的也只會是一個人,而那個人一定不是寧王殿下,所以,寧王殿下還是莫再說些奇奇怪怪的話,讓草民生出不必要的誤會。”
“你就是寧王?”
伴隨白子歸突如其來揚起的嗓音,他人已站在宮澈和雲輕舞數步之外,一雙孤寂無波的眼眸,落在宮澈身上一轉不轉,見宮澈不啓口,他又道:“在下白子歸,不知寧王殿下可認識我?”能住進這寧王府,他就沒打算藏着掖着,他想從寧王口中弄清楚他究竟是誰,又有着怎樣的過往。
與他四目凝視,宮澈臉上的表情驟然間變了幾變,這讓雲輕舞心裡不由一緊,他不單認識白子歸,且與其甚是熟稔,要不然,情緒不會出現如此大的變化。
宮澈沒有做聲,只是靜靜地凝視着白子歸,暗忖:“認識?我和你何止是認識?可我不解的是,你……你怎會在這塵世?難不成你也進入輪迴之中,陪着我和蝶兒一起受苦?不,不會的,有藥神在你身邊,有白叔他們在你身邊,你不可能不管不顧,做那樣的傻事。朋友,我的朋友,饒是我再不想承認你是子歸,你卻活生生地站在我眼前……”
“不認識麼?”白子歸聲音裡滿滿都是落寞:“但爲何我覺得你很熟悉,爲何覺得你我之間有着很深的淵源?還有,一直以來我覺得有個人對我很重要,雖然我不知那人是誰,不知他長得是何樣貌,卻深深知道那個人在我心裡的份量,而當我出現在寧王府,當我看到你的一剎那,我覺得心裡好安穩,所以,我敢肯定,你是認識我的,那麼請你告訴我,我究竟是誰,和你又有着怎樣的過往?”
“你認識他?”見宮澈盯着白子歸,久久不做聲,雲輕舞眸光微閃了下,歪着頭問眼前之人。
“嗯。”宮澈輕頷首,眸光從白子歸身上收回,與她視線相接:“你也認識。”微頓片刻,他續道:“子歸是我的朋友,同時也是你的朋友。”
雲輕舞露出不解之色:“是嗎?可我沒一點印象。”朋友?她和他們是朋友,騙鬼呢!
而白子歸聞宮澈之言,無波的眸中明顯有了情緒:“你能告訴我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能告訴我我以前是個怎樣的人?能告訴我我是否有親人?”他走至兩人近旁,看着宮澈一連三問。
宮澈道:“我們從小就認識,你是個很好的人,你有父母,還有一個可愛的妹妹,不過,我不知你是否還能見到他們。”白子歸嘴角緊抿,眼裡的情緒散去,良久未出一聲。
濛濛細雨已然停息,天空放晴,夾着溼意的涼風拂面而過,周遭靜寂無聲。
雲輕舞眼瞼微垂,琢磨着宮澈之言,卻怎麼想都想不明白,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在回憶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而他和白子歸似乎也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相識,那個很久很久到底有多久遠,她不知,只知他沒有說謊。
“公子認識我麼?”
白子歸神思歸攏,看向雲輕舞淺聲問。
“沒印象。”
雲輕舞搖頭。
除過寧溪鎮那次偶遇,她對他再無印象,這可是大實話。
“是麼?”白子歸看着她,目中神光若有所思,半晌,他挪至宮澈身上,道:“我信你的話……”說着,他握拳掩脣,不可抑制地咳嗽起來,這時玄一疾步到他身後,關切地道:“主子,您沒事吧?”
白子歸連續又猛咳了好幾聲,方止住咳嗽:“無礙。”
“主子在院裡呆的時間不短了。”
玄一言下之意是勸主子回屋休息,聞他之言,白子歸稍作遲疑,點頭輕“嗯”一聲,而後朝宮澈,雲輕舞兩人禮貌地道:“白某就先回屋了,兩位慢聊。”語罷,他轉身而去。
“既然寧王殿下身體無礙,草民在此便也告辭了。”
從白子歸遠去的背影上收回視線,笑容淺淡,與宮澈揖手行禮作別。
熟料,宮澈擋住她離開的腳步,目中神光深沉而複雜:“我們單獨談談。”他聲音不大,卻不容置喙。
雲輕舞淺笑依舊:“草民不知和寧王殿下有何相談的。”
“去院外候着。”宮澈似是沒聽到她之言,而是凝向聶文,冷聲道出一句。
“公子……”
聶文被他身上驟然爆散出的凜然之氣,嚇得神色微變,看着雲輕舞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
“寧王殿下已然動怒,你還是到院外候着吧,免得把小命丟在這裡。”雲輕舞之言明顯帶着嘲諷意味,宮澈又豈會聽不出?“我……我沒有那個意思。”他忙出聲解釋。“寧王殿下具體是個什麼意思,想來只有殿下您自個知道。”雲輕舞面色不變,淡淡道。
聶文朝兩人各一禮,提步朝院外走。
雲輕舞負手而立,眸光清冷疏離:“在下是奉口諭來給寧王殿下診脈,可殿下卻說些沒頭沒腦的話,這讓雲某覺得相當困惱,不知寧王殿下是否能給雲某解釋下之前那些言語是出於何故?”
宮澈仔細打量着她,神色憂傷哀慼道:“你真不知麼?”難怪他初見少年時就生出好感,進而生出那種難以言喻的心思,原來……原來一切都是事出有因,原來少年是他的小舞,這才讓他在不知不覺中情愫暗生,想要不顧倫理和其呆在一起。
雲輕舞脣角勾勒出抹好看的弧度,在宮澈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着他,目光完全有得一拼,這人是在演苦情戲麼?以爲這樣,就能迫她就範?以爲這樣,她就會和他有所牽扯?真是不知所謂!
“寧王殿下沒什麼要說的,雲某就不在這多陪了。”不待音落,她欲繞過宮澈而行。奈何宮澈並不讓她如願,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聲音低啞悲涼:“小舞,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是你,別這樣對我好麼?”
“在下真不知寧王殿下在說什麼。”雲輕舞語氣疏淡卻不失禮:“勞煩殿下鬆手,在下府中還有事,需要回去處理呢。”
宮澈眼裡傷痛難掩:“是我不好,害你變成現在這樣,但你完全不必爲此感到憂心,我會依然對你好,會好好的愛你……”雲輕舞一怔,轉瞬警惕地看着他:“寧王殿下……您該不會得了癔症?”她是裝出來的,卻讓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我很正常。”宮澈道。
雲輕舞卻依舊警惕地看着他:“寧王殿下沒得癔症啊,可是怎麼辦?在下之前也說了,即便喜歡男子,也只會成爲太子的入幕之賓,更何況,在下到目前爲止,喜歡的只是女子,所以,寧王殿下的厚愛,在下消受不起,還望殿下莫再給在下造成困擾,讓人誤會在下有斷袖之癖。”
“給你造成困擾?斷袖之癖……讓人誤會?”
宮澈手上的力度不由自主收緊,神色變了又變:“太子真就那麼好麼?和他傳斷袖,你絲毫不在乎,和我在一起,就給你造成了困擾,就會讓人誤會,小舞,你難道忘記你我之間的過往?忘記你有多麼喜歡我了麼?”
他這話似利刃紮在雲輕舞心口上。
忘記?若能忘記,她也想忘得一乾二淨,這樣就不會聽了他之言,感到心如刀扎。
心中怒意翻滾,但云輕舞面上的表情始終淺淡,讓人看不出半點不妥。
“寧王殿下……你很莫名其妙……”
擡起另一隻手,掰開宮澈的大手,解救出自己被他抓住的胳膊,雲輕舞提氣往後飄出數米遠,淡漠地注視着他:“如果寧王殿下想要和在下打一場,在下自當奉陪。”這一刻,她身上白衣翻飛,腦後墨發飛舞,給人一種難以阻擋的凌人氣勢。
宮澈抿了抿脣,道:“小舞,只要是人,他都會犯傻,哪怕他有顆七竅玲瓏心,哪怕他能力比天高,但遇見令他難以解決,又無法釋懷的事情的時候,他就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只想要得到期待的人。那麼對你,是我一時犯傻,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你真就不能原諒我,要和我劃清界限,生分到底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