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綏陽長公主正在讓蟬瑩給她染指甲,就聽見外頭嘈雜的聲音,門房的幾個守衛急忙跑了過來,到了她院外就跪下說道:
「長公主,青陽公主駕到,咱們攔不住啊!」
蟬瑩趕忙替長公主把染好的兩隻手指擦了擦,剩下的染汁放到一邊,長公主走出去問道:「怎麼回事?」
就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聽見垂花院門外想起了一道聲音來:「大姐什麼記性,竟然連我都不記得了嗎?」
隨著聲音的傳入,一個青色裙襬寶藍面繡鞋走了進來,往上看,青陽公主一身華麗的服飾,敷著厚厚的粉,但依然掩蓋不住疲憊和憔悴,她從來都不相信什麼保養之術,向來都是放縱的,所以,她的容貌看起來倒有點像是四十歲開外的,反而是年齡最大的長公主依舊像是雙十少女般青春動人。
青陽公主暗恨在心中,每見一次她,她心中對她的恨就多一點,當初她不就是憑著這張臉得到了父皇的寵愛,讓她嫁給了婁戰,半輩子都被那個男人寵著,愛著,她哪裡知道自己的悲苦,千挑萬選了個俊俏男人,誰知道卻是個繡花枕頭,還是個不知廉恥,忘恩負義的繡花枕頭,別說是和婁戰比了,就是比一般人家的夫君都是不如的。
她冷麪走入,身後跟著兩個丫鬟,氣勢逼人,衛國公府的守衛知道她的身份,不敢碰她,只能將她們圍著不讓她的人過去衝撞了長公主。
長公主也是一愣,對於這個妹子她的確是好久都沒有見到了,原本以爲兩人間已經有了默契,只要不惹事,兩人見了便如不見,總不能一天到晚的爭吵,損了皇家顏面。
而像是這樣明火執仗的找上門來,就是兩人正面交鋒的時候,也是沒有過的呢。
長公主本就是好性兒,迎了上去,說道:「原來的青陽啊,今兒你怎麼有空過來我這裡?」
青陽公主不想和她廢話,冷哼一聲,說道:「我爲什麼來?難道長公主不知道嗎?自己做了什麼事,你自己知道!」
長公主有些不解,但也明白這青陽來者不善,不禁被她的氣勢所逼,往後退了兩步,蟬瑩立刻就擋到長公主身前,將她和青陽公主阻隔開,也讓青陽公主不能再靠近自家公主。先前她已經讓蟬香去喊少夫人過來了,但在那之前,她一定要守住公主就是了。
「青陽你在說什麼呀?我做什麼了,要讓你這樣兇悍的找上門來?」
長公主也是有些累了,這個妹妹無論她說什麼做什麼,她都會莫名的帶出一股子的敵意來,就好像她搶了她什麼東西,欠了她很多錢似的,有時候氣得莫名其妙,自己不問清楚的話,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哼,還給我裝模作樣,索娜是不是在你府裡?你不知道她是我請回府裡給我兒媳穩胎的嗎?竟然將她搶了過來,我今兒就是來帶她回去的。」
青陽公主如是說道,長公主只覺得哭笑不得:「妹妹你是誤會了,索娜女官我是在宮裡請的,內務府裡也有記檔,我是走的正常路徑將她請回府裡的,怎麼有搶奪之說呢?」
「胡說!明明就是我先請的她,那日我不過是讓她回宮那些東西,居然就被你鑽了空子,哼,其他的我也不多說了,快快將人交出來,否則的話,可別怪我大鬧你們國公府了!」
兩人在這邊說理,長公主雖然軟弱,可是也不會就這麼把自己兒媳要用的人讓出去,青陽公主雖然強勢,但是也沒法靠近長公主半步,她周圍全是國公府的守衛,身前站著的又是會武功的貼身侍婢,青陽公主只能和她打打嘴仗,還不敢真的動手就是了。
薛宸正在墊子上做著索娜女官教的動作,有些爲難,索娜女官便站在她的身後替她稍微繃著些,就快到位的時候,水榭那頭就傳來一聲驚呼:「少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來的是長公主身邊的貼身侍婢蟬香,她和蟬瑩是姐妹,兩人從小都是在長公主身邊伺候的。索娜將薛宸從墊子上扶了起來,薛宸挺著肚子,接過夏珠遞來的汗巾,擦了擦額間的汗珠,練了一個時辰,果然通體都舒暢了些。
蟬香穿過九曲迴廊,跑到薛宸面前就跪下,說道:「少夫人快隨我去擎蒼院吧,青陽公主上門來找茬兒,府裡沒人敢動她,也不知道會不會傷了長公主。」
薛宸一聽,回頭問道:「青陽公主怎麼就進來了?沒人攔她嗎?」
將汗巾遞給了夏珠,薛宸鬆了鬆肩膀的筋骨,只聽蟬香回道:「她是公主啊,誰敢攔她,正要碰到她一丁點兒,那都是殺頭的大罪,國公和世子都不在家,只能來請少夫人了。」
薛宸已經穿好了外衣,放下頭上的方便活動的攥兒,重新挽了個墜馬髻,便帶著夏珠和蘇苑,另滄瀾苑的侍衛團往擎蒼院走去。
長公主被青陽公主逼得節節敗退,青陽公主說話咄咄逼人,不給她留說話的餘地,就在她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終於等來了救星。
薛宸走進來的聲勢頗爲浩大,兩個丫鬟外加十幾個侍衛,侍衛隊爲首那人,其貌不揚,但孔武健碩,肌肉噴張,看著便不好對付。
青陽公主這是第一次瞧見薛宸,目光在她簸籮似的肚子上看了一眼,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就是衛國公府的嫡長媳,一個幸運的令人髮指的女人。
薛宸走到長公主跟前,福了福身子,說道:「母親,兒媳不知有貴客上門,來晚了,還請母親見諒。」轉過身去,看著青陽公主,落落大方的對她屈膝一禮,繼續說道:「見過二姨母。」
青陽公主眉頭蹙起:「哼,誰是你二姨母!真是沒規矩!連我的封號是什麼都不知道嗎?」
對長公主,青陽公主尚且敢逼迫,何況是面對薛宸這個黃毛丫頭呢,說話自然更是不客氣,反正她是公主,這裡唯一有資格攆她和碰她的就只有綏陽一人,可是綏陽的性子軟的和豆腐似的,遇事就只會哭,讓她強硬起來,簡直比登天還難。
薛宸從容一笑,說道:「我自然知道二姨母的封號,只不過,想著咱們是一家人,喊姨母顯得親熱些,不過姨母既然不喜歡,那我便喊你青陽公主好了。」
「哼。」冷哼一聲:「虧你還知道我是誰,那還不快快跪下行禮?」
薛宸又笑了:「禮已經行過了,我敬您是長輩,尊稱您一聲青陽公主,但是論身份,我也未必就低於您,我是朝廷親封的一品誥命夫人,若是像奴婢一樣給二品的青陽公主行大禮的話,實在是有違祖制和規矩的,請青陽公主見諒。」
因爲登基的是長公主的嫡親弟弟,所以只有長公主是加一品,其他非嫡系公主全都是二品,這是不爭的鐵例。
青陽公主還從未見過敢當面嘲笑她品級的人,平日裡她又不是沒見過那些誥命夫人,可她們不管是什麼等級,見了她哪個不是恭敬行禮?不看品級,就是看她皇家公主的身份也該如此。
正要和薛宸大吵,卻聽薛宸雲淡風輕的對她又說了一句:「不知公主上門所爲何事?若是有事,就請說事,若是沒事,那就請回,我的婆母不待見您,想必冰雪聰明的您也看出來了,還是快些說事情,說完了趕緊回去吧,免得待在這裡討人嫌不是?」
「你,你簡直放肆!好,我不和你計較這個了!我今日來的目的,已經和她說過了,我來要人,你肚子裡懷的是金疙瘩,我兒媳肚子裡懷的難道是廢鐵不成?你趕緊把索娜給我交出來!我……」
薛宸沒等她說完,就講話頭接過去,遊刃有餘的和她說道理:
「公主也真是好笑,什麼叫金疙瘩和廢鐵呀!您就是要埋汰自己兒媳也不是這麼個說法,要是您兒媳聽見了得多傷心啊?至於索娜女官,我覺得她伺候的非常好,不想將她讓給您的兒媳,不好意思,您請回吧,若是覺得咱們國公府仗勢欺人,搶了您府上的人,您大可去宮裡告我們一本,若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判了我們國公府的錯,那時候,我定當親自將人送去公主府,給您賠罪。」
青陽公主真的要氣瘋了,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胡攪蠻纏,油鹽不進的人,不懼怕她的身份也就罷了,態度還這樣囂張,果真和她的婆母一樣,是被男人寵壞了嗎?擡起手就想賞薛宸一個巴掌,反正她就算打了她,頂多被皇上訓斥兩句,可她畢竟是皇上姐姐,再訓斥也會有個度,便沒想那麼多,就要去打薛宸。
沒想到薛宸居然不怕,不僅沒有閃躲,居然還整個人衝到了青陽公主面前,一手叉著腰,將肚子挺了過來,冷聲怒道:
「公主是要打我們國公府的嫡長孫嗎?還沒有王法了不成?你貴爲公主,囂張跋扈,毆打懷有身孕的一品誥命夫人,我就不信,天下間還沒個說理的地方!打呀!他就在我肚子裡!有本事你就打!我等著!」
一句國公府的嫡長孫,讓青陽公主猶豫了,擡起的手微微顫抖,卻始終沒有放下,她是有些退縮了,也是有些怕了,不爲別的,就因爲薛宸的那句話——她懷了國公府的嫡長孫,若她動手打了薛宸,那就算告到皇上面前也沒什麼,皇上不會爲了一個外人將她法辦,可是,若她打了薛宸,牽動了國公府的根苗,那可就不是能撇乾淨的事情了。
低頭又看了一眼薛宸挺起的肚子,就算心中再怎麼想對著那肚子就是一腳,可理智終究回到了她的身上,今日她上門鬧事,其實自己也知道並沒有十足的道理,她只是想趁著婁戰不在家的時候,來找一找綏陽的晦氣,料想綏陽也不敢和她怎麼樣,只能忍氣吞聲由著她撒潑,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綏陽那麼綿軟的人,居然娶了一個這樣兇悍和無所畏懼的兒媳,她今日敢用肚子來威脅她,就是料定了她不敢對她的肚子下手……
青陽公主不得不承認,薛宸的確料對了,她是不敢!她不敢因爲這樣沒有理由的闖入,而真的與國公府鬧出不可收拾的大矛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