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還沒說完,倏然感覺到段棠的身子繃直住了,原本俯身的姿勢,慢慢地直了起來,雙手依然緊緊地扣着她的腰背,可是他的眼,卻定定地看着她身後的某處……
心臟猛地一跳,楚歡回頭看去,就看到蕭墨夜正站在不遠處,撐着一把黑色的大傘,傘落下的陰影,籠罩了他的臉龐,讓人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
“墨夜!”楚歡一驚,想要往蕭墨夜的身邊跑去,可段棠的手卻依舊死死的扣在楚歡的腰上,沒有絲毫要放鬆的意思。
“你鬆手啊!”楚歡對着段棠喊道。
鳳眸輕輕一斂,段棠低頭凝視着楚歡,“想要去他身邊?”
“對。”她很肯定地道。
他竟驀地一笑,竟然很是乾脆地鬆開了手,一剎那間,原本鉗制住身體的那股力道就此消失。楚歡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段棠,並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爽快地鬆手,不過這會兒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蕭墨夜的身上。
擡起腳步,她便朝着那抹頎長的身影奔了過去,“墨夜!剛纔我和段棠……”當她跑到他跟前的時候,當她開口想要解釋剛纔被段棠抱住的情景時,卻驀地驚住了。
他就這麼站着,脊背挺得筆直筆直的,柔順的劉海垂落在額前,一層層的陰影沉沉地落在他眼瞼處。濃黑的睫毛,如同扇子一般,輕垂着,遮蓋住了他眸中的光芒。他的手握着雨傘的傘柄,死緊死緊的,手背上青筋暴出,可是那傘卻依然被他握得穩穩的。
他沉默着,就像一尊石像似的,可是身上卻透着一股凌厲氣勢,越是靠近,便越覺得剮得人生疼。
這樣的蕭墨夜,是讓楚歡陌生的。嚥了一下喉間突然增多的口水,楚歡只覺得心中的不安竟變得越來越大。
“墨夜?”舔舔脣,她再一次地開口道。
他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眼簾慢慢地揚起,漆黑的眸子,終於定定地看向了她。雨傘,遮擋在她和他的頭頂,明明這會兒沒有雨落在身上,可是爲什麼她卻覺得,彷彿更冷了!
他的眸光是死沉死沉的,瞳孔之中,所印滿的盡是她有些無措的臉龐。然後,他從口袋中摸出了一塊質地高級的手帕,很溫柔地擦拭着她溼漉漉的臉、頭髮、脖頸、前胸和手臂……就好像平時一樣,對她溫柔呵護到了極致。
可是,卻又和平時有些不一樣,平時,他的溫柔呵護,都會讓她覺得很甜蜜,可是現在,卻給她一種反常的感覺。
而這種反常,不斷地在擴大着她心中的不安,就彷彿會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似的。
當他把她身上的雨水一點點的擦去,當他手中的那塊手帕變得很溼的時候,他的手緩緩地張開,手帕就這樣落在了地上,被雨水浸透着……
她一怔,剛想開口,卻看到他的脣角邊,綻放出了一抹無比美麗的笑顏,美得豔麗,美得惑人,卻也美得讓人心驚膽顫。
他的手指輕輕地撫上了她的面頰,原本該是溫潤的手指,這一刻卻冰冰涼涼的。
“歡,你喜歡過杜海?”他就那麼溫柔地問着她,就像是在問着晚上吃了什麼似的,可是他的眼,卻沉得讓她怎麼都看不透。
她的瞳孔驀地收縮着,身子猛地顫了一下。他聽到了她和段棠說的話,這個以前她最怕被他知道的事情,還是被他知道了——只是,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下。
“冷麼?”他的指尖流連在她的頰邊,指腹輕輕地摩擦着。
不是冷,而是……脣,在一瞬間,竟覺得乾澀無比,“你……聽到了?”儘管明知道他會回答什麼,她還是忍不住地問着。
“嗯,聽到了。”他的表情依然是那麼優雅高貴,“你呢,喜歡過杜海嗎?”他又問了一遍。
“我……”她的喉嚨啞了啞,如果她回答是的話,那麼他會怎麼樣呢?驀地,她的腦海中閃過以前她曾經問過他的話——
“如果一個男人挺愛一個女人,可是後來得知,那女人其實對另一個男人有好感,你說那男人會怎麼做?”
“如果我是那男的,恐怕真會一槍斃了另一個男人。”
……
那是,他曾經給過她的回答。而那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喜歡上了他。
他對她的愛,太過絕對,以至於她害怕着而一直想要隱瞞着這件事,最好他永遠都不曾知道。
“這個問題很難答嗎?”他問着。
“不是,只是……”她深吸一口氣,天下間,從來都沒有永遠的秘密。或許她早就該主動去說,而不是在這樣狼狽的情況下,“我是喜歡過杜海,可是現在……”
“現在還喜歡着,對嗎?”他的手猛地扣住了她的後腦勺,把她的臉狠狠地正對着自己,“因爲喜歡着他,所以爲了微電影的事,擔心不已;因爲喜歡他,所以只要和他有關的事,你都會頂力幫忙。如果不是他的話,你會有那麼大的膽子,去見黑道上的人?會看到他受傷了就驚慌不已?更甚至在這些日子裡,不辭辛勞地忙進忙出?”
他聲聲質問,臉上盡是一片陰霾。
早該想到了,不是麼?早就該看出端倪了,不是麼?當他看到她拿回家的那兩本影集中的照片時,除了她大一到大四的模樣外,他也曾在意過,照片中,她的目光,似乎總是在望着杜海;當杜海住進公寓的時候,她的細心、她的忙碌,也都曾讓他無比的介意着。
可是她一次次地說着喜歡,她一次次地消除着他的不安,以至於讓他相信,她和杜海,不過只是朋友罷了。
“哈哈哈……哈哈哈……”他驀地大笑了起來,笑聲之中卻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雨夜中,他定定地看着她,“歡,沒想到我蕭墨夜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