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羣馬才止住嘶叫,齊齊的打了一個響鼻。神馬回過身來,也不知道它向羣馬發出了什麼指示,羣馬轉過身去,往來時的路走去,只有神馬還留在原地。楚夢簫可不想離開,飛身上了一棵大樹,站在樹枝上觀看神馬的動向。
只見它面朝湖心,四蹄跪倒,好半天沒有任何動靜。楚夢簫忍不住問道:“它在幹什麼?”小鳥道:“它在祭奠它的親人?”楚夢簫詫道:“它的親人?什麼意思?”小鳥道:“看你一點也不懂,我索性告訴你吧。”楚夢簫暗道:“我雖然看出它很悲傷,但又怎知道它的心思,在幹些什麼?”只聽小鳥道:“它率領羣馬來此祭奠它一個死去的親人,這個親人我雖然不知道是它什麼人,但和它的關係一定很密切。”楚夢簫笑道:“廢話,不密切的話它又怎麼會這麼傷悲?”語聲一頓,又道:“你不是說你能馴服它嗎?你上去試試。”
小鳥道:“現在可不行,你沒看見它還在祭奠嗎?這樣做是違反天理的,我老人家可不幹這種缺德事。”楚夢簫道:“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小鳥道:“我想它也快祭奠完了吧。”話聲剛落,神馬果然站了起來,仰天長嘶三聲。小鳥道:“你且看好,我去也。”從楚夢簫肩頭振翅飛起,朝神馬飛去。
神馬似有所覺,回過身來,見是一隻小鳥,呼嚕嚕的打了一個響鼻。小鳥嘰嘰喳喳地叫了一聲,也不知道它在說些什麼。神馬又打了一個響鼻,小鳥便飛到了它頭頂。兩個也不知道在交流什麼,楚夢簫看了一會,便驚訝地望見小鳥落到了神馬的背上,神氣活現的向山上展示它的雙翼。
就在這時,忽聽林中傳來一聲虎吼,一隻碩大的白虎馱着一個白衣老頭竄了出來,站在山頭。神馬見了,憤怒地嘶叫了一聲,白虎亦是對着它大吼。白衣老頭拍了拍白虎的頭,笑道:“小白,別把它嚇跑了,再找它的話,可就難找了。”白虎十分聽話,止住吼聲,乖順地搖搖尾巴。白衣老頭回過頭來,望着楚夢簫的藏身之處,笑道:“朋友,別躲了,出來吧。”楚夢簫心中吃驚,這老頭耳力好不厲害,竟已發現自己。既然已被發覺,便現身出來,笑道:“前輩騎着猛虎,這等架勢晚輩望塵莫及,不知前輩到此有何貴幹?”
白衣老頭愣了一愣,道:“我還沒問你,你倒問起我來了。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楚夢簫道:“前輩還沒回答我的話呢。”白衣老頭道:“好小子,你家大人難道沒教你什麼叫做尊敬老人嗎?”楚夢簫道:“當然教過,只是如此深夜,這種地方,還是小心爲是。”白衣老頭笑道:“你這小子拐着彎子罵我不是好人,呵呵,老夫也不怕告訴你,我是爲了這匹神馬而來。”楚夢簫心中一動,道:“前輩也想馴服它?”白衣老頭“哧”的一笑,道:“馴服它?老夫可沒有這份本事。你知不知道,自從老夫發現它以來,已不下二十次要把它馴服,但每次都是以失敗而告終,我白虎老人一生從沒有失敗過,這次可是栽了個大跟頭。”
楚夢簫道:“原來前輩叫做白虎老人,晚輩楚夢簫,又叫方劍明,出身少林。”白虎老人一怔,道:“你怎麼會有兩個名字?”楚夢簫道:“以前,我叫做方劍明,現在,我叫做楚夢簫,以後,我又會成爲方劍明,所以,晚輩有兩個名字。”白虎老人似有所悟,忽道:“你不怕老夫將你有兩個名字的事說出去嗎?”方劍明(楚夢簫)哈哈一笑,道:“我第一次見到前輩的時候,就知道前輩是個久已不理塵世的世外高人,今天告訴前輩的事,或許明天,前輩就已經忘得乾乾淨淨,又怎會告訴他人?”白虎老人笑道:“你小子倒真有些見識。呵呵,你臉上易容了吧?”
方劍明微微一驚,叫道:“前輩好犀利的眼力,自我易容以來,前輩是第一個看穿我的人。”伸手在臉上抹了幾抹,頓時變了個樣兒。年紀比之前小了五六歲,模樣也更俊,如果是他的熟人的話,依稀還能從他臉上辨認出當年痕跡。他,方劍明,果然還沒有死,已從絕命崖下出來。
白虎老人目中閃過一道異彩,笑道:“這樣看來,比先前順眼多了。”目光落在方劍明左手無名指上的那枚古樸的木戒指上,神色微微一變,問道:“你手上戴的是什麼戒指?”方劍明道:“家傳之物。”白虎老人道:“胡說。”方劍明神色一凜,道:“前輩此話何意?”白虎老人忽地躍起,向他撲了過來,身法之快,十分駭人。方劍明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危急之間,只得與他交手。
兩人動作極快的交手數招,白虎老人一聲大笑,退回原位。方劍明驚異莫名,自己雖然沒有吃虧,但這白虎老人無論身法、招術、內力,都是超乎想象之外的,再打下去,自己勢必非敗不可。這是他出山以來,所遇到的第一個武功在他之上的勁敵。
“小友,你能在老夫手底下保持七招不敗,老夫甚感佩服。天下之大,自稱武功絕高者多如恆沙,但多是欺世盜名之徒,像你這樣的,才稱得上是一代武者。”白虎老人讚賞地道。方劍明苦笑一聲,從樹上躍下,道:“晚輩這點道行,怎敢妄稱一代武者?晚輩在前輩手底下,至多能接三十餘招,前輩的武功,才真的是超凡入聖。”白虎老人正色道:“你不要妄自菲薄,以你的年紀,有此能耐,算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不知道老夫的來歷,覺得打不過老夫,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
方劍明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但又不便解釋,只得點了點頭,笑道:“晚輩出山的時候,曾經有一位大哥和前輩跟我說,以我的武功,在武林中縱然遇到勁敵,但也不至於落敗,今日遇到前輩,太過不幸。”白虎老**笑道:“你那位大哥和前輩,想來武功也是高深,他們叫做什麼名字?”方劍明道:“大哥叫華天雲,是丐幫前任幫主,前輩叫董晚燈,昔年練功誤入歧途,被武林人士圍攻,遭逢大難之後,已成得道高人。”白虎老人笑道:“這兩個人我都沒有聽說過,你可知道彭瑩玉?”
方劍明微微一驚,道:“前輩說的可是前朝末年那位人稱彭和尚的白蓮教教主?”白虎老人道:“不錯,正是此人。”方劍明道:“他與前輩有何關係?”白虎老人哼了一聲,道:“昔年,老夫在極北之地移植了一株百蓮花。那百蓮花生着一百片葉子,不畏苦寒,花開之日,人若每日吸收它的香氣,百日之後,可增加二十年的功力,如若食之,非但能延年益壽,還可萬毒不侵,內力大增。可是,有一日,彭瑩玉那小和尚乘我不在,竟將它盜走。”
方劍明聽到這,問道:“他怎會知道前輩有百蓮花?”白虎老人道:“他的師父早年與我頗有交情,在他師父死後,他拿了一封信來找我,說要投靠我。我當時見他老實,不疑有他,就留他在身邊做花童。誰料,他早有預謀,一年之後,將我辛辛苦苦培植了數十年的百蓮花偷了去。我大怒之下,南下追尋。可茫茫人海,又到哪裡去找。我尋了幾年,忽聽有個彭和尚打着白蓮教的旗號,與他的弟子周子旺在袁州起事,當我趕到袁州的時候,周子旺被捕,彭和尚不知所蹤。我待要把周子旺從大牢中救出,問他彭和尚的下落,誰料,蒙古那幫混蛋,早我一步將他給殺了。如此一來,彭和尚又失去了蹤跡。十幾年後,中原大地爆發大規模的起義,白蓮教席捲天下,北方以北白蓮教主韓三童爲首,南方以南白蓮教主彭和尚爲首,衝擊元廷。我聽得彭和尚又出來鬧事,從極北之地趕到中原。其時,北白蓮教樹大招風,被元大軍擊潰,韓三童本人亦被元國師李慕華擊殺,我見他的兒子,也就是後來的小明王韓林兒處於火海之中,心中不忍,將他救了出來,並把他送到安全之地。這一耽擱,當我趕到南白蓮教主營的時候,彭和尚已率兵去攻打杭州。因此,我便去了杭州。想不到的是,我趕到杭州時,他率領的那支義軍已全軍覆沒,這小子詐死,暗中逃走。我仔細一想,已經明白,這小子定是得知我來找他算賬的消息,想借死避禍。他盜走我的百蓮花已將近二十年,我也差不多是心灰意冷,但也要將他捉來大一頓板子。於是,我多方打探,終於讓我找到這小子的藏身之處。”
方劍明笑道:“那彭和尚定是被你老打了板子,是不是?”白虎老人道:“哪裡有這麼容易。他本身武功極高,擅長裝神弄鬼,加上吃了百蓮花後,倒也不可小視。他與我鬥了三十十多招,眼見就要被我擒住,忽然來了一大羣好手,圍攻於我,弄得我手忙腳亂。那些好手都是他的徒弟,個個都有一身不俗的武功,待我將他們一一制住,他已不知去向。”方劍明愕然道:“那後來呢,你老捉到了沒有?”白虎老人搖搖頭,道:“這小子大概是怕了我,從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連他苦心經營的白蓮教也沒有再理會。我見中原大地一片戰火,流民百萬,呆不下去,於是,就回到了極北之地。”方劍明道:“難怪你老的武功這麼高強,連彭和尚那等人都不是你的對手,晚輩自是心服口服。”白虎老人笑道:“我在極北之地住了多年,練就了一身功夫,雖然已經年邁,但老當益壯,你們這樣的小夥子儘管正當盛年,但火候終究是差了些。”
方劍明問道:“你老在極北之地住得好好的,又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白虎老人向湖邊的神馬看了一眼,道:“還不是因爲它?”方劍明道:“怎麼?它得罪了你老?”白虎老人氣呼呼地道:“老夫這一生倒了兩次大黴,第一次是彭瑩玉那小和尚,第二次就是它。”方劍明見他臉上雖是氣呼呼的,但毫無恨意,便笑問道:“它怎麼得罪前輩的?”
白虎老人道:“我回到極北之地後,經過千辛萬苦,找到了一根千年人蔘王,精心呵護,打算等自己覺得體力不行的時候再吃它。我不在的時候,便叫小白,就是這隻渾身雪白的傢伙,給我看好人蔘。去年冬天,風雪異常大,我下山去取酒,到了家中,發現少了一壺酒,當時沒在意。小白這傢伙經常偷吃,我只當是它喝了。當我趕到山上時,這傢伙果然爛醉如泥,喝得酩酊大醉,我再一看,發現那根千年人蔘王已被吃得所剩無幾,頓時那心嘩嘩的在流血。我一怒之下,便給了小白一巴掌,將它驚醒。它見人蔘被吃,十分慚愧。它十分通靈,向我比劃了一會,我已明白。它正在看護人蔘的時候,來了一匹馬,那馬叼着一壺酒,仍給它喝。它一時嘴饞,忍不住了喝了一口,但一喝就越想喝,一壺酒喝完,咕咚倒地,之後的事便什麼也不知道了。我一聽,又氣又笑,這馬居然還懂得這一手,必是神馬。我雖心疼,但想要是捉住了這匹神馬,也不失爲一件美事,於是,騎着小白萬里追尋。那匹神馬似乎知道我不會放過它,一直躲着我,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追到它。一見之下,心生愛意,決定要馴服它。可是,無論我施展什麼手段,都未能將它收爲己用。轉來轉去,不覺半年,到了草原上。”
方劍明聽後,這才明白他何以會騎着一隻大白虎出現在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