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總管冷冷一笑,道:“你們兄弟是來幹什麼的?”顧金彪一怔,猛的哈哈一笑,道:“好,這場就交給閆總管。”閆總管向石彪望了一眼,石彪對他似有忌憚,還比較客氣,道:“閆總管既然來了,還用得着我獻醜嗎?”閆總管道:“石將軍,曹公公得了聖上的密旨,要把欽犯就地處決,你自己看着吧。”
石彪聽了,心道:“我叔叔是天下兵馬大元帥,你的曹公公是東廠廠公,誰也不怕誰,若不是叔叔曾經囑咐過我,我會甘心受你指使?做夢!”轉念一想:“郭長乾給我看的手昭的確是聖諭,管他的,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反正我只推說是錦衣衛和東廠挾旨叫我乾的。”
將手一揮,眼看那一千騎兵即將蕩平客棧,忽聽有人冷聲道:“慢着!”衆人循聲望去,既覺眼前一亮,又覺不可思議。有人認得說話的是那隻小鳥的女主人,她的哥哥楚夢簫不知何處去了,想是自己武功低微,躲起來了。
楚夢雨從人羣中走出,瞪着閆總管道:“我問你,你及時成了大內總管?”閆總管一愣,忽而大笑起來,笑得彎下了腰。楚夢雨也很有耐心,一直在等待着。笑聲戛然而止,閆總管面色陰沉,道:“小姑娘,你是第一個敢這麼跟我說話的人!”楚夢雨道:“是嗎?那很榮幸。”閆總管道:“你知道別人爲什麼不敢這麼和我說話嗎?”楚夢雨道:“這個好像是你的問題,而不是我的問題。”
閆總管森然道:“因爲他們怕死。”楚夢雨笑道:“死?死算什麼?對於我來說,死已經並不可怕。”聽了這話,閆總管突然面露凝重之色。能說得出這等話來的人,絕非普通人。閆總管道:“告訴你,我們閆氏兄弟已經做了近一年的大內總管。”楚夢雨道:“是誰把你們兄弟從天牢中放出來的?”閆總管臉上閃過一道驚訝,道:“這你也知道?果然有來頭。我也老實的告訴你,是聖上放我們兄弟出來的。”
楚夢雨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放你們出來。你們是朝廷重犯,論罪當斬。”閆總管道:“事實上就是他放我們兄弟出來的。你叫什麼名字,是幹什麼的?你的長輩可在?他們是幹什麼的?”楚夢雨冷笑道:“我爹爹是幹什麼的,說出來嚇你一跳。但我現在不想說,我只說一句話,奉勸你等遠離此地,否則,必將遭受嚴重的後果。”
閆總管“桀桀”一笑,身上逼出一道氣勁,擊向楚夢雨。楚夢雨眼神一寒,身上頓時涌出一股奇怪的力量,那股氣勁距離她還有一尺時,便消散無蹤。閆總管吃了一驚,知道遇上了勁敵。
“難怪你敢出來多管閒事,原來真有些本事。”
閆總管話罷,將身一掠,一掌拍向楚夢雨,楚夢雨玉手一翻,看似輕鬆的一掌遙擊閆總管。閆總管怪笑一聲,身形一抖,竟到了楚夢雨頭頂,一爪抓向她的腦袋。倪遠超眼力超人,失聲叫道:“楚姑娘,小心頭上。”話音未落,只聽“蓬”的一聲,楚夢雨站在原位,絲毫未損,閆總管卻站在了三丈外,一臉驚異。
“如何?還要繼續嗎?”
楚夢雨冷冷地道。閆總管緊閉嘴巴,看上去在想些什麼。忽見他比劃着,臉上盡是困惑。比劃了半天,不得其解,喃喃道:“不可能,我的這一招絕不可能被破掉,不可能,不可能。”
“哈哈……”
怪異的長笑陡然傳來,一道人影疾射而至,落在場中。衆人定睛看去,均是呆了一呆。只見這人身披一件猩紅的大氅,臉上戴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乍一看,挺嚇人的,可認真一看,卻又覺得好笑。這讓人想起了小時候自己扮鬼臉嚇人的事。
怪人一手插在腰間,一手指着閆總管,道:“你,就是你,過來。”閆總管臉泛怒意,喝道:“你這人不像人,鬼不……”忽覺一股巨大的吸力襲來,身不由己的往前衝出了三步,忙運功抵抗,這才站穩腳跟。場外的人看到此處,均是倒吸一口冷氣。這人的武功未免太高了,連閆總管這等高手也險些着了他的道兒。
怪人發出一聲怪笑,伸手一指郭長乾,道:“你,說得就是你,別東張西望,過來。”話音才落,郭長乾果然飛了過來,怪人伸手一抓,將郭長乾抓在手中,伸腳在他屁股上重重地踢了一下,手一鬆,郭長乾痛叫一聲,飛出去摔了個狗吃屎。此事說來話長,其實不過轉眼之間,待衆人醒悟過來時,郭長乾早已趴在地上,啃了一嘴泥。
怪人哈哈一笑,甚是得意,伸臂一擡。衆人嚇了一跳,身不由主的退了一步,強如閆總管、朱笑白等人也不例外。怪人怪笑道:“你們緊張什麼?我又不是毒蛇猛獸。”目光一轉,落在石彪身上,道:“你這個當官的見了我地藏菩薩也不跪拜嗎?”石彪心中雖然有些驚懼,可他驕傲慣了,面色一冷,道:“狗屁的地藏菩薩,裝神弄鬼,有種的話把你的面具摘下來,讓大家看看你是誰。”
怪人向他一伸大拇指,笑道:“你連地藏菩薩也敢罵,你纔是真的有種,佩服,佩服。”石彪被他當衆戲弄,面孔一紅,狂卷而出,長柄巨斧劈向他。怪人身軀一蕩,宛如一張被風吹動的薄紙。石彪一擊不中,第二斧挾着排山倒海的力道橫掃而出。怪人怪笑一聲,腿也不彎地跳了起來,就像傳說中的殭屍。沒等石彪第三斧擊出,怪人伸指一點,正中長柄,將石彪震得連連後退。
驀地,一道人影撲向怪人,一掌擊向他的後心。怪人壓根兒就沒有回頭的時間,只聽“轟”的一聲,地面震動,一股沖天巨浪捲起。衆人忽覺一股勁風迎面罩來,無不退了幾步。再往場中看去時,閆總管面色蒼白,嘴角鮮血溢出。那怪人將手從身後拿到身前,吹了一吹,怪笑道:“好大的火力。”擡眼一望,見孔海山與閆一相距一丈,前者做出劍刺的動作,劍尖凝聚着一團幽光,後者胳膊肘微彎,雙爪對着孔海山,十個指尖泛起一層綠色的真氣。兩人四周滾動着無形的氣流,看上去十分詭異。
怪**步向兩人走去,口中說道:“有話好說,何須如此拼命?來來來,我把你們兩個分開。”視兩人四周的氣流爲無物,走了進去,往中間一站,全身響起一陣劈里啪啦之聲,整個人頓時高大了許多,遠遠望去,倒真像是地藏菩薩似的。孔海山和閆二身軀一震,不約而同地退了三步。
閆二怒道:“誰要你多管閒事!”一掌劈向怪人,怪人錯步一滑,繞到了閆二身後,朝他屁股就是一腳。好個閆二,危機之間,身軀往下一倒。怪人一腳踹空,“咦”了一聲。閆二即將撲地的身子忽地彈起,連環三褪,暴踢怪人。怪人退後三步,閆二的連環三腿盡皆落空。
這三腿,踢得猶如疾風,外人都難以看清,可怪人的身法就是那麼神奇,總是恰到好處的避開。閆二這才意識到遇到了可怕的高手,身形一縱,落在三丈外,閆總管與他心意相通,見狀,掠到他身邊。兩人縱身躍起,朝怪人當頭撲落,四隻爪子凝聚着畢生內力,將怪人的上、中、下三路封死,要與他硬拼。
怪人絲毫不怕,笑道:“你們兩個小鬼竟敢對我地藏菩薩無禮,看我怎麼收拾你們。”衆人還道他會施展什麼絕妙的功夫,豈料,他忽的轉身,撒腿就跑,形同無賴。閆家兄弟怎肯放過,並肩直追。三人速度飛快,在場上疾奔起來。不一會兒,場上便再也看清誰是誰,只見三道人影忽北忽南,忽東忽西,總在六丈的範圍內狂奔。
衆人正看得有趣,忽聽塞外三魔中的老二羊牧雄驚叫一聲“誰拉我?”,接着便是顧金彪和茅成宏的聲音道:“二弟(二哥)。”衆人一怔的功夫,場上疾奔的人已多了三個。六個人互相追逐,也不知誰是誰。
衆人看到這裡,心頭禁不住讚歎。這自稱“地藏菩薩”的人好不高明,片刻之間,已把五大高手引入了他的手段中,雖不知道他要幹些什麼,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使得五個人一定要隨他飛奔,但結果不難猜測。五人不吃一頓苦頭,萬難脫身。
石彪看了看場上,又低頭望着長柄巨斧。怪人的那一指,洞穿了他的長柄。這份功力,簡直是匪夷所思。他心道:“媽的,這怪人是誰?武功這般嚇人,他不找別人,偏偏找我們,難道是爲了鍾同子女的事?我本來就不想出來,都是郭長乾這傢伙害的,媽的,此時不走幾時走,萬一這怪人又來找我的麻煩,今晚丟臉可就丟大了。”想畢,悄悄地退了出來,騎上那死去的大檔頭的坐騎,率衆離去。郭長乾和另一個大檔頭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個字,那就是“跑”,縱身上馬,帶着所剩不多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逃命似的跑了。
他們一走,黃鶴年便與熊白祥自大廳裡走出來。熊白祥面色依舊蒼白,顯見元氣損失過甚,至今也沒有恢復。不久,蘇曉薇與那兩個中年人從後院繞了過來。見了場上情形,不禁一愣。孔海山低聲道:“我們今天遇到了貴人。”蘇曉薇道:“什麼貴人?”孔海山笑道:“地藏菩薩。”蘇曉薇微慍道:“你還開玩笑?”孔海山笑道:“我沒開玩笑,這位前輩自稱地藏菩薩,我不叫他地藏菩薩叫他什麼?”蘇曉薇嘆了一聲,道:“今天本是你我大喜的日子,沒想到竟會弄成這樣。”
孔海山道:“這有什麼不好?別人成親,吹吹打打的,我們成親,不也是一樣,打打鬧鬧。”蘇曉薇眉目流轉,嗔了他一眼,道:“我也不是哪輩子欠了你的,嫁了個你這樣的丈夫。”兩個中年人聽到這,左邊那個笑道:“賢伉儷夫妻情深,我兄弟恭喜了。改日再送賀禮。”孔海山道:“什麼賀禮不賀禮的,待會喝酒便是。”
這兩個中年人是天龍堡的主人,天龍堡聽上去挺響亮,其實只是浮槎山下的一座莊園。兩兄弟繼承父業,雖不是名聲遠播,但爲人豪俠,在當地甚是有名。兄長叫昂應博,兄弟叫昂應才。
忽聽“哎唷”一聲,奔跑如飛的六人中有一人飛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如牛,卻是羊牧雄。很快,又是一人飛出,落地後身形搖晃,衆人以爲他要倒下,他硬是站穩了,可就在人們以爲他站住了德時候,他“咚”的一聲坐下了,正是茅成宏。半盞茶過後,陡聽得三聲巨響,四條飛奔的人影猛然頓住。
衆人往場內望去,無不咋舌。場上多了一個深坑,四人沿着坑邊分東、南、西、北而站。站在北首的是顧金彪,他雙脣緊閉,臉色青得嚇人,忽地張嘴一吞,噴出一口鮮血。閆二站在西首,肥胖的身子輕微地顫抖着,伸指在身上點了幾下,望着對面的怪人道:“你……你好……”好什麼,沒有說下去,大概是“狠”、“毒”、“陰險”之類的,總不會是“厲害”、“勇猛”、“強悍”的。
他的哥哥閆總管,也就是閆一面上一派平靜,出奇的平靜。倏地,一陣夜風襲來,吹起閆一的衣袂,“哇”的一聲,閆一張大嘴巴,鮮血狂涌。由於失血過多,一下子栽到向了坑中。閆二強忍內傷,躍身將哥哥抱起,落在三丈外。
位於東首的怪人忽然身形縱起,往東方疾掠而去,怪聲飄來:“兩個小鬼,且留下你們的頸上人頭,我地藏菩薩隨時可能來取,你們便是逃到天涯海角,我地藏菩薩也一定會逮到你們,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