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緊挨着長江邊上,所以從來不會擔心水源的問題。水廠在江邊設置了取水泵船專供老城區靠近山邊這一片的供水,除非長江斷了流,不然水廠就能有水可取。也正是因爲這樣,小城很少會有停水的事情發生。不過今天,小城很罕見的停了水。
“嘟,嘟,嘟!”水廠調度室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有停水區域的居民打來的,也有接到情況反映的領導打來的。好不容易把這些人都應付完,值班調度拿起電話就給取水泵船打了過去。可是接連打了三次,電話也沒人接聽。
“你們是怎麼回事?大早上的就停水?也不提前發個通知。收錢的時候個個兒積極,辦起事來拖拖拉拉。”有居民直接來到了分片制水池,進門就衝當班的水廠職工怒斥起來。
“我們也沒辦法啊,江邊泵船忽然斷了供水,我們也不能撒泡尿到池子裡給你變出水來吧?”熬了一宿的夜班,大早上就被人一通訓斥,水廠職工心裡也很光火。
“你怎麼說話的...”居民聞言怒了。
“你怎麼說話的?”職工也毫不示弱。眼瞅着雙方就要動粗,關鍵時候還是值班的班長出面攔住了雙方纔沒有發展成羣毆的局面。值班長是個女的,30多歲,正是風韻猶存的年齡。人一出面,先各打50大板,將雙方的不是數落了一遍,完了再柔柔糯糯的把事情耐心解釋一遍,好不容易纔平息了雙方的怒氣。
“來個人,開車跟我去泵船,越來越邪了。考慮到他們值夜班辛苦,允許他們眯瞪一會兒,現在可倒好,乾脆眯瞪到沒人上班。我估計這是水泵跳閘了,而且肯定班組沒人值班。非把我逼急了,天天查崗是不是?”分片兒主任被水廠經理一通訓斥,一摔杯子對一旁的下屬說道。
“或許是出去買早餐了?或者上廁所去了?泵船就一個人值班,人有三急什麼的也不足爲奇。您消消氣,我再給打一個電話過去。”下屬也是拿死工資吃飯的,心裡覺得沒必要去火上澆油的爲難那些基層的職工。嘴裡勸着主任,伸手從兜裡摸出電話來就要往外打。
“嘟...嘟...”良久,電話還是沒人接。人心裡暗歎了一句,自己作死,我也幫不了你了。
“你看,你看,剛纔你還幫他說話。看看,這都幾點了,門還鎖着呢。肯定是昨兒喝多了,睡到現在還沒醒。”開車來到了江邊泵船,順着浮橋走到了船上。不出所料,幾臺水泵已經跳了閘。伸手在值班室的門上推了推,主任卻發現門從裡邊被反鎖了。嘴裡說着說着,他的脾氣就上來了。一擡腳,砰一聲踹在門上。門裡的插銷應聲迸飛,值班室的門被主任給踹開了。
“起來,起來,還睡,再睡給老子待崗去。”進了值班室,就聞見一股子酒味和剩菜的味道。主任看了看地上的酒瓶子和裝着剩菜的飯盒,一把提着趴在桌上一動不動的值班工的衣領子吼道。
“主任...”人是被主任給提溜起來了,只是嘴角的白沫子和那烏青的臉色,卻讓人嚇了一大跳。同行的下屬邁步往值班室外頭避讓了一下,這纔開口提醒了盛怒之中的主任一句。
“報,給公司打電話報告...”主任伸手在值班工的臉上拍了拍,然後試了試他的鼻息,腳下一個拌蒜摔倒在那些個殘羹剩飯上頭連聲對早已經跑上了浮橋的下屬喊道。下屬纔不管這些呢,甩開膀子先跑回岸上再說。可憐的主任連滾帶爬的跑到浮橋上,腳下趔趄着就往岸邊跑去。死人了,挨訓事小,沒得自己這頂烏紗...他心裡是又驚又怕。這頂烏紗來之不易,本錢還沒拿回來,難道就要被擼了?他覺得有些欲哭無淚。
“每一年,都有安全指標的。這不是沒有強調過,一再開會,一再搞安全考試。你看看,才一個季度沒搞,就出大事了。你這主任是怎麼當的?還能不能行了?不行趁早滾,老子換個人去。”事情反饋到了經理辦公室,經理跟訓兒子似的,又把主任給訓了一遍。
“經理,當務之急,是這件事情該怎麼上報啊?”等經理訓斥完,主任才期期艾艾的開口道。出了人身傷亡事故,可是從上到下都要挨板子的。扣錢是肯定的了,關鍵是,誰的烏紗會被擼。
“你剛纔說,他班中飲酒?那肯定是違反勞動紀律在先,飲酒過量造成的意外嘛。這個鍋,咱們不背。你寫份報告來我看看,先不急着上報。對了,儘快安排人手去值班,中午之前一定要恢復供水。聽見沒有?”經理冷靜下來之後,靠在老闆椅上手託着下巴對着電話說道。
“上班就老實上班嘛,喝什麼酒,喝去醫院洗胃去了吧?關鍵是,你特麼去洗胃,老子還得來頂班。”死人了的事情,暫時被壓住了沒往外說。爲了不引起恐慌,也爲了能把自己的責任摘清,水廠對外宣稱當班職工飲酒過量送醫院洗胃去了。把屍體拖去了醫院太平間,又安排了一個職工過來頂班,主任這才心驚肉跳的回到單位開始伏案寫起報告來。而半道兒被逮來上班的職工,則是滿肚子牢騷的打掃着值班室裡的垃圾。他們這班一上24小時,想要下班,得等明天早上了。
“我的個乖乖,這是一個人幹了兩斤的節奏?這吃的,媽的老子全家也吃不掉這麼多啊。活該撐到胃出血,特奶奶的。”值班室裡的那十幾個飯盒還有兩個空酒瓶,讓打掃衛生的值班工怨氣滔天。你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就算了,關鍵是你去住院了,你的班不得老子幫你上?他將垃圾裝進桶裡,順着浮橋往岸上提去道。換個地方,他或許就直接扔江裡了。可這是在泵船上,扔江裡,水泵把垃圾抽進泵裡造成停車,最後麻煩的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