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女人的身影逐漸淡去,最後化作一縷幽光鑽入了眼前的那架鋼琴裡。肖邦緩緩擡起右臂,對着鋼琴輕輕擺了擺手做了一個道別的手勢。
“叮!”琴鍵發出一聲脆響,似乎在迴應着肖邦,跟他道着晚安一般。
“小夥子,看上啥了?都是死當,折價套現了算了!”肖邦回到琴行裡的小單間,倒在牀上很快就酣然入睡。睡夢之中,他彷彿又回到了10幾年前買到這架鋼琴的那一天。那個時候,當鋪又悄悄在新中國的大地上興起了。只不過現在他們不叫當鋪,而是換了一個名稱,典當行!肖邦不是到當鋪來淘東西的,他其實是準備過來將身後唯一值錢的東西當掉,看看能不能把這幾天的飯錢混出來。所謂值錢的東西,不過是一塊手錶而已。他的父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產。除此之外,就是一屁股的債務了。
而他的母親,是一個純粹的家庭婦女,沒有工作,沒有收入,沒有主見。家裡要怎麼樣,她完全聽男人們的。以前聽肖邦他爸的,現如今則是聽肖邦的。俗話說窮人的八字富人的命,肖邦別的不行,唯獨對鋼琴這塊兒甚有天份。10幾年前,普通家庭捨得買鋼琴的,遠沒有如今多。所以肖邦在家裡的時間,根本沒有機會溫習在課堂上學習到的知識。彈鋼琴,不是連吃飯都成問題的人應該學習的東西。這種東西,其實就跟銀欲是一樣的。有云,足溫飽才能琢磨琢磨。
“那架鋼琴...多少錢!”肖邦一眼就看中了擺放在牆角,上邊蒙着一層塑料布的鋼琴。儘管它看起來很老舊了,不過肖邦還是想買下它。
“那個呀,你真識貨,這架琴可是民國時期的東西。要不是它的主人要出國,我估摸着他肯定不會拿來賤賣掉的。這麼地吧,你看這是當票,我們收進來的時候是5000,你把本錢給我們就行了!怎麼樣?你可是佔大便宜了!”當鋪老闆找到鋼琴的當票,指着上頭的金額對肖邦說道。當鋪老闆雖然不懂琴,但是也找人掃聽過。人家說這東西嬌氣,擱久了不動彈一下就會出毛病。要想保持它的音準,隔三差五的還得請調音師來調調。當鋪的老闆找人調.情是把好手,可是要他去找人調琴,他可沒那個閒工夫。
5000在當鋪老闆看來,只是保本套現而已。他不是怕這玩意到最後被白蟻給蛀了,讓他連本都回不來,斷不會一分錢不賺就出手的。可是5000塊對於肖邦來說,無異是一筆鉅款,因爲現在的他,身上連5000分都沒有!
“身上沒帶那麼錢,老闆你給我留兩天成不?最多兩天,我就過來買琴!”肖邦看了看那架擺放在牆角,顯得很孤寂的鋼琴一眼,然後心頭涌起一股子衝動,拉着老闆的手就打起商量來。
“這樣啊,也行,你快去湊錢吧。話說在前頭,中途要是有人買,我可就賣了。”當鋪老闆琢磨了一下說道。反正鋼琴已經放在這裡幾個月了,也不在乎再多放幾天。
“老闆,這裡是5000塊你數數!”第二天下午,肖邦夾着個老式公文包又來到了當鋪。從裡面拿出一沓人民幣來跟老闆說道。錢,是把他母親當年陪嫁的金銀首飾賣了換來的。母親沒有主見,對誰都是唯命是從。見兒子回來問她要首飾,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有拂了兒子的意。20來克的金器,換了近6000塊錢。肖邦留了幾百塊給母親做生活費,其餘的都帶在身上,準備過來買琴!
“老弟很喜歡這架琴啊,這麼快就把錢籌到了。老弟痛快,我也痛快。這麼地,你把地址留下,我馬上安排人送你家去怎麼樣?有句醜話我要說在前頭啊老弟,這架琴放這兒不短日子了。回頭要是有個什麼毛病的話,咱們這兒可是不興三包售後的!”老闆一邊點着錢,一邊對肖邦說道。
“我會調音,只要不是琴本身有什麼缺陷就沒問題。不過老闆,要是這琴內部哪兒缺胳膊少腿了,我可是要拿來退的。畢竟我買回去是要彈它,而不是擺在那裡做個擺飾的!”肖邦走到已經屬於自己的鋼琴前頭,將塑料布掀開,輕輕撫摸着它對老闆說道。
“這個...行!”老闆琢磨了一下,跟肖邦達成了口頭的協定。
“你...要錢就是去買這個?”等到搬運工將鋼琴搬進了肖邦的家門,他的母親看着眼前的這個龐然大物問自己的兒子。肖邦的母親沒有念過書,甚至於活了半輩子,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平常在家,也就是買菜做飯。其餘完全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所以她不知道,這個佔據了半個客廳的東西,名字叫做鋼琴。
“辛苦了,拿起買瓶水喝吧!”肖邦滿心都沉浸在興奮當中,沒有去理會在他看來什麼都不懂的母親。從口袋裡摸出十塊錢來,塞到爲首那個搬運工的手中道。力資費已經由當鋪老闆支付過了,他這麼做,完全有一種給小費的意思。
當天夜裡,這幢老舊的住宅樓裡鋼琴聲響了一夜。完全不顧鄰居們法克魷,靠.你.娘,戳你二,丟雷樓某諸如此類的問候聲。肖邦獨自沉浸在樂曲的世界裡。他甚至感覺到,隨着自己感情的投入,自己投入的那份感情,真的得到了迴應一般!
“咳咳!”睡夢中的肖邦,被自己的口水給嗆醒了。他脹紅着臉,連連咳嗽着從牀上坐起來,走到飲水機旁邊給自己打了一杯水。將水喝完之後,他的咳嗽纔算是止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做這樣一個夢。
母親...肖邦將杯子放下,想起了他那個已經去世多年的母親。母親身體不好,加上父親去世的打擊,再加上日益貧寒的家境。終於在肖邦的父親過世之後的第二年,也離開了人世。在母親去世後的第二個月,肖邦就把自己的家給賣了。那套50多平的舊房子,爲他換來了三萬塊錢。拿着這筆錢,他搬離了這個生活居住了20多年的地方,在外邊租了一間小屋。整天沉浸在鋼琴...還有鋼琴裡那個女人的世界之中。
“自由,愛情!”這是當時肖邦每天都掛在嘴角的兩個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