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和顏洛水看着謝舜民,謝舜民立馬將所有神色收斂,微笑道:“去趟洗手間。”
好似他並非失態,只是站起身而已。
顏洛水眼底的憂色更深。
顧輕舟就挪開了目光。
這是顏洛水和謝舜民兩個人的事。
謝舜民精明睿智,顏洛水外表溫柔內心腹黑,他們倆有什麼事,根本不需要外人操心。
外人的關心,會讓他們很尷尬。顧輕舟就決定,有時候難得糊塗,她還是裝傻比較好。
顧輕舟收回視線,繼續看舞臺上的歌星微月。
穹頂是粉紅色光,灑落在微月肩頭,她穿着潔白的無袖長裙,裙襬曳地,隨着她的步伐蜿蜒,似盛綻的花。
薄紗一樣的光,輕覆在她的周身,她看上去有種勝過桃蕊的柔嫩。
微月是很濃的舞臺妝,五官到底多好看,其實看不清楚,只感覺整個人很穠豔。
她開始唱:“花外早鶯啼”
聲音婉轉旖旎,似空谷黃鸝,清脆落在心絃上,叫人的心隨着她的曲調而微微發顫,動人心魄。
“好!”
一曲落下,整個大廳是雷鳴般的掌聲,顧輕舟也跟着鼓掌。
她也覺得很動聽。
微月的歌聲,沒有半分風塵氣,很清麗,甚至有點嬌俏。
只是
顧輕舟不太跟名伎們接觸,卻也知道,微月不管是歌聲還是外貌,都不能算極品,勉強是中上等。
她想着,心思又轉移到了謝舜民身上:“他不可能是看上了微月,也不可能跟微月有私情的。那他失態,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這廂想着,瞥了眼顏洛水。
顏洛水和她一樣在沉思。
“不好聽,太刻意了。”顏一源的話,打斷了顧輕舟的思路,他再問霍攏靜,“是不是阿靜?”
“嗯,我也覺得。”霍攏靜道。
其實,霍攏靜跟顧輕舟一樣,歌聽得少,鑑賞力乏乏,覺得還不錯。不過,顏一源說不好聽,她就順着他說不好聽了。
這時候,謝舜民纔回來。
他已然是一臉的平靜,沒有半分失態的樣子。
顏洛水看了他幾眼,他回以微笑。
顧輕舟的餘光也瞥見了,依舊沒有回頭去說什麼。
微月唱完之後,就坐到了司宇旁邊的席位上。
司宇想着不遠處的二樓,他二嫂正看着,就好似有個家長時刻站在身後,故而今晚格外的端重,一句調笑的話也不敢說,只是端起酒杯和微月碰了下。
“我覺得她很有韻味。”顏洛水故意道,“舜民,你說呢?”
謝舜民表情不變,只是淡淡看了眼顏洛水。
他輕輕攬住了顏洛水的腰,在顏洛水耳邊道:“在吃醋啊?”
顏洛水雙頰緋紅:“胡說了。”
顧輕舟端起酒盞,輕輕抿了口,心想:“我哪裡是來看歌星的?我分明是來看他們兩對恩愛的。”
他們也太不講究了,絲毫沒留意到顧輕舟的形單影隻。
謝舜民的手,一直擱在顏洛水的腰間。盛夏薄薄的衣裳,那掌心的溫熱始終投過來,顏洛水的心,再也沒辦法去想其他事了。
第二位歌星登臺時,舞臺穹頂的燈光,換成了淡淡藍色。
第三位歌星是橘紅色。
到了第四位,那個叫蝶飛的歌星,她登臺的時候,舞臺上的樂隊全部停止了。
燈火也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一個淺淺輪廓。
聲音慢慢從那黑暗中透出來。
她用空靈的嗓音唱:“柳絲長,桃葉小,深院斷無人到”
看不清她的容貌和身段,只能瞧見幽黯中的婀娜倩影,絲絲嫋嫋的歌聲傳到了整個舞廳。
衆人借被這清唱的美妙音喉攝住,全場寂靜。
最終,歌聲越來越高,蝶飛的聲音也越發高昂綿柔,氣息純長。
燈光漸漸亮起,最後驟然大亮,紅衣黑髮的女子立在舞臺中央,薄妝淺黛,勾勒出絕俗的容顏。
她聲音一落,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掌聲如雷。
顧輕舟等人也如夢初醒。
“這才叫歌星!”顏一源評價道,“今晚蝶飛肯定是花魁。”
顧輕舟跟着鼓掌。
蝶飛,的確是很漂亮嫵媚,聲音也是極其出色。
後來,就是其他的歌舞表演。
舞廳的侍者,請賓客們爲四位歌星投票。
“十塊錢一張票。”侍者道。
“好貴。”顧輕舟在心中想。十塊錢,夠普通人家生活一個月的。
不過,這等銷金窟,就是揮金如土,沒人會在乎錢財。
顧輕舟心中想着好貴,卻問:“一次最少投多少票?”
侍者道:“太太,這個隨您的心意。”
顧輕舟道:“我投一百票給蝶飛吧。”
其他人紛紛看着顧輕舟。
“輕舟,你今天這麼大方?”顏一源好奇,“你很喜歡那個蝶飛啊?”
“是啊。”顧輕舟笑道。
謝舜民因爲要請蝶飛做廣告推銷,故而跟顏洛水商量:“咱們投多少票?”
顏洛水笑道:“不能越過少夫人去,咱們投五十張吧。”
後來才知道,樓下的貴賓席,都是五百張一千張這樣的投。
顧輕舟和顏洛水的一百五十張票,很快就被淹沒。
最後不出所料,蝶飛拿到了今晚的頭籌。
謝舜民的目光,卻始終在找方纔那個微月。
顏洛水看着,心猛然又縮了起來,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顧輕舟等人就裝看不見。
不管是誰,都要給別人生活一點空間,貿然擠進去指手畫腳,吃力不討好。假如真的需要幫助,顏洛水會開口的。
“二嫂。”評選結束了,司宇又過來給顧輕舟打招呼,“方纔哪首歌比較喜歡?”
他身邊還跟着魏清寒——那個酷似魏清嘉的男子。
“都挺喜歡的。”顧輕舟的目光,輕巧從魏清寒臉上一掠,如蜻蜓點水般,不仔細根本察覺不到,笑着對堂弟道,“請坐啊。”
司宇道謝,又把魏清寒引薦給了諸位。
顏洛水和顏一源姐弟倆,都對司宇沒了好感。
顏一源不知道緣故,只是突然很討厭司宇;顏洛水卻很清楚:司宇難道不知道外頭說魏清嘉和司慕的事嗎?他既然知道,還跟魏清寒走得這麼近,豈不是叫顧輕舟難堪?
“你們今晚捧的是誰?”顧輕舟還在和司宇寒暄。
旁邊的魏清寒卻接口了:“少夫人,我們就是看個熱鬧,投了蝶飛幾張票,沒有特意去捧誰。”
司宇也道:“是啊二嫂,我可捧不起。這樣的歌星,若是要捧她,非得二哥那樣的財力才行。”
說罷,他自己笑起來。
衆人都看着他。
這是玩笑話,還是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