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夢爬起來,走出門外,只見堂屋的桌子上放着一碗陽春麪,兩個荷包蛋,碗上壓着一張紙,過去將那張紙拿起來,只見上面寫着一些字:叔叔,謝謝你幫了我們這麼多,我和媽媽會永遠記着你的好,你是一個好叔叔,願你開心多一點,永遠快樂幸福!有空,我和媽媽還會回來看你的。
沒有落款。
字跡細小纖秀,夾生不熟,顯然是玲崽寫的。
殺手是不需要有任何感情的,如果讓人知道,僅憑這張紙,那些曾經千方百計想要對付他的人就有可能將這對母女綁架成人質,進而要挾他,阿夢心中一陣悸怵,立刻將紙條燒掉了。
他本來是沒有感情的,可現在已經有了感情,其實他內心也不想趕着林梅母女離開,可事實他又不得不那麼做,他與林梅之間的扯上的那點芝麻大的事,最好任何人都不要知道。
手機發出震動,居然有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了進來,國際長途。
知道他電話號碼,尤其是這個號碼的,可謂少之又少,他當然也知道,只要他接了這個電話,很快就會被定位到,那個打他電話的人如果同樣是個超級殺手,便會找到這裡來。
好在這電話自己掛斷了,又一陣震動,一條信息發了來,“飛槍王,還在掂記那隻怪獸嗎?”號碼顯示,與剛纔打電話的是同一個人。
阿夢知道,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他沒有猜錯,怪獸就是鬼麪人弄出來的,而那個鬼麪人也正是當年從被他放過的阿拉伯女孩。
他突然想起來了,阿拉伯聖戰部落在他十幾年前那次暗殺之後,一夜之間就彷彿從人間蒸發了,那是阿拉伯世界最神秘最可怕的一個組織,可從那以後整整十幾年過去了,都再也沒有它的任何消息。
難道說,當年他暗殺的,就是阿拉伯聖戰部落的幾位主要頭領?
如果是這樣,這些年阿拉伯聖戰部落消失無蹤這件事倒是解釋得通了,可他又升起了新的疑問,既然阿拉伯聖戰部落也是首屈一指的暗殺組織,爲什麼那天晚上他連殺十三位保鏢而無人發現呢?
他的思緒飄向遠方,飄向那個奇特的別墅。
黑夜、狂風、陣陣炸雷,還雜着遠方海嘯般的暴雨聲。
他像一隻夜貓子閃電般撲得別墅,以他出道以來的經驗,立刻判斷出整個別墅的電力供應位置,悄悄潛近了那裡。
雷聲轟轟地炸響着,他已經快要接近電機房。
突然,一陣驚雷在電機房的上空炸響,如同***爆炸一般,給了那座別墅的重重一擊,他在驚雷響過後的剎那撲向電機房,甩手打出的兩枚暗器呼嘯着轉彎射向電機房前門的角落,兩名哨位立刻撲倒在地。
他的人影一閃而沒,已經進入電機房,在與電機房那個超級高手近身瘋狂纏鬥的同時,一腳踢壞了閘門。
刀光閃處,彷彿黑暗中另類的另一種閃電,劃過了那位超級高手的脖子。
那是一次完美到了極致的暗殺,他速度飛快,出手如電,出手的每一個動作都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完美程度,他的身影在這個角落裡一閃而沒,下一秒已在另一個角落裡閃現。他全身都是一招致命的暗殺武器,直線刺殺的,打彎追殺的,熱感應紅外眼鏡,量身打造的****……應有盡有。
別墅停電後的一分鐘內,他搞定了十三位超級保鏢,踩着溼淋淋的水腳走向了別墅最裡屋的內室。
沒有任何響動驚動內屋裡的人,一分鐘後自動發電機自行運轉,電力起動,就在電力閃爍的剎那他又接連射出了六槍,第七槍已經對準目標的頭部,但他沒有再開槍。
燈亮了,中槍的六人才作出中槍後的各種反應,有的僕在桌面,有的仰倒在椅子上,有的歪着,有的滑下地面。有胸口中槍的,也有喉嚨挨子彈的,還有的一槍爆頭……全都是一槍致命,絕無多餘的手腳。
這是一張橢圓形的長桌,目標圍桌而坐,桌的上座坐着的是一位老人,已經歪着頭斃命在自己坐的椅子上,鬍子很長,臉色十分蒼老,嘴角流着一抹血。
與老人對應的下座,就是他沒有想開槍卻沒有開槍的目標,空大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將臉蒙得嚴嚴實實,只剩一雙眼睛的阿拉伯小孩。
阿夢感覺出來了,她不是一個男的,而是一位女孩。
她身上古蘭香的細淡氣味及她明亮得如同雨洗過的天空般的眼睛,還有那細密而長的睫毛,都證明了他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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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恨,擡手將那顆子彈打了出去,但沒有打在阿拉伯女孩的頭上,而是打進了牆壁內。
隨後,他又站了大約三秒鐘的時間,便轉身往外走。
阿拉伯女孩突然跳下椅子,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他的身前,一動不動地瞪着他。
阿夢微微吃了一驚,他也瞪着那位阿拉伯女孩的眼睛。
他們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較量,可他仍從阿拉伯女孩眼中看到了一種可怕的力量,那股力量膠着他的靈魂便是一陣昏天暗地的絞殺,他在靈魂絞殺的世界裡敗給了她,他感到全身都是冷汗,瘋狂殺戮帶給他的刺激瞬間已蕩然無存。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女人,大的小的老的少的,兇的狠的毒的辣的,但沒有見過那樣的。
多年的出道經驗告訴他,眼中有力量纔是最可怕的,而且力量越強越可怕,偏偏阿拉伯女孩眼中就有那種力量,更可怕的是,她的眼中充滿着的居然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種是冷的,冷到叫人呼吸停頓;一種是熱的,熱到叫人靈魂燃燼。
阿夢的手微微有些發抖,不僅如此,而且習慣地想去摸那支無聲手機。
裡面還有一發子彈,只要將那發子彈射出去,一切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了。
可他沒有。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一種想殺人又不願意殺的猶豫,五秒鐘後還是決定放棄,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那座別墅。
爲這件事,他跟一慣合作的黑鷹組織徹底決裂。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怪獸的出現,曾經讓他產生過無數疑團,當聯想到阿拉伯女孩的時候,便在剎那間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他又去了一趟地下室,打開一個塵封已久的箱子,從中取出一件防彈衣。
多少年了,他都沒有用上這東西,根本沒那必要,可是現在……他靜靜地思索着,一會兒又放了回去,他自言自語地對自己說,“遲早會來,這又何必?這又是何必呢?”
他又出了地下室,抖落一身的裝備,連刀都沒有帶一把,一個人走了出去。
他就這樣走着,沿着大路走,有時候插上小路,但過上一段時間又會回到大路上,用了一天的時間,以他的屋爲中心,繞着屋轉了一圈,黃昏的時候,他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前。
在這一天時間內,他沒有喝水,沒有吃飯,甚至也沒有停下腳步,從早走到晚,直到走回自己的小屋,在屋前的臺階上坐下。
他還不想死,不管對方怎麼來,都要勇敢地面對下去。
在外人看來,他也許只是一個神經有病的瘋子,只是在莫名其妙地轉悠,但對他來說又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在他走出去的那一刻起,已是接近瘋狂的撕殺時刻,每走一步,他的腦海裡都會現出在他現在站身的環境之中對方會從什麼方位撲來,對他最致命的招式是什麼,他將如何去化解這一切。
這一天是撕殺的一天,也是真正瘋狂撕殺前的前兆。
越是平靜,也越是瘋狂。
越是安全,也越是險惡。
他走過了這一路,如果晚上在這些地方遇敵,他將會成功的將對手擊殺或者逃離。
他對自己充滿了必勝的信念。
他不能死!
至少在沒有擺平鬼麪人之前不能死!
鬼麪人能滅黑鷹組織滿門,當然也能滅他,以前他沒有親人,可是現在有了夢兒。
鬼麪人殺了他之後,就會挖出他的一切,那時,包括夢兒甚至林梅母女在內都會慘遭橫禍。
他有天生不殺女人的信條,可以不殺鬼麪人,但必須摧毀她的信念,並且用別的強迫手段來迫使她讓步,換取她立下“有生之年不再復仇”的誓言。
暖風從遠處吹來,吹過他的小屋,又向後面的大山吹去。
他站起來,走到屋後去,出神的望着那座大山。
他是山的兒子,他就是從大山深出走出來的,對山有着特別不一樣的感情。
如果沒有這座山,他不會選擇這裡安家落戶。
他的目光稍稍上擡,望向山頂之上那邊天空,他問自己:這次能夠倖免嗎?
一隻蒼鷹遊弋在那裡,發出陣陣長嘯。
它又在嘯什麼?
他望着那隻蒼鷹,眼睛死死地盯住,盯得越久眼簾越細,從中迸出刀鋒般的冷光,突然以最快的速度向大山衝去。
那不是一般的鷹,這地方從來都沒有那樣的鷹。
身邊的雜草呼嘯而過,他的速度別提有多快了,可等他衝到山頂的時候,那隻鷹還是不見了。
他站到山頂的一塊大石上,四方仰望,確實不見了,那隻鷹明明就在上方游來游去,去了哪裡呢?又想,說不定只是一隻鷹,從別處飛來的,這世界總不信會像玄幻小說中寫的那樣,鷹背上還坐着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