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 蛇經
這個時候,天快要亮了?
灰白色的天空,眼前這棟房子孤零零的矗立在那兒,屋前屋後亂叢叢的長滿了雜草和灌木,而它左右的房子卻都是緊緊相連,甚至連院子都共用一個院牆的也有,巨大的反差讓人對這屋子油然生出一種好奇和害怕夾雜的奇怪感覺。?
這是那個死在我家門口的周明的家。?
石小川上回來的時候,匆匆忙忙,只顧着應付那個老婆婆去了,壓根兒就沒怎麼注意這房子的周邊環境,現在看起來,這房子就像個飄在海上的孤島。?
大清早的,絕大部分人還在熟睡,偶爾有走了困的老人起了牀,打開門,看到石小川和天秋站在周明家門口,突然“砰”的一聲,又把門關上了,裡面房間的燈卻亮了起來,隱隱約約有人說話的聲音。?
石小川當然也懶得去尋思這些奇奇怪怪的事。?
自從周明死了之後,關於他家的那些事,石小川多多少少也聽到過一些,按照他們那裡的說法,這家人是被人下了什麼咒,老一輩的人做的虧心事全報應到後輩身上。?
周家的男人都活不長,到了一定年紀,總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死掉,或者不明不白的就那麼失蹤。小地方的人有各種各樣的忌諱和迷信,平時對這些事,避之唯恐不及,生怕那些黴運會沾到自己身上,更何況這周家人還自詡文化人,總帶着點清高自傲,久而久之,周家就被周圍的鄰里給孤立了。?
大門是虛掩的,也不知道那個老婆婆有沒有回來,房間裡黑漆漆的,透着股死老鼠的臭味,從周圍的牆壁上散發出來。?
天秋熟門熟路的走到了裡面的房間,就好像對屋子結構很瞭解一樣,那個房間石小川也去過,就是那個掛着遺像的房間,石小川看到天秋把開關按了按,橙黃色的燈光就這麼突兀的照亮了這間陰暗的屋子。?
原本以爲老婆婆應該不在家,但是燈打開了之後,石小川才發現她居然就坐在這屋子中間的一把搖椅上。?
椅子上上下下的輕輕搖晃着,上面鋪着厚厚的黑色墊子,老婆婆蓋着一牀舊得發黃的毯子,她也不知道在這躺了多久了,看到燈亮了,她被驚醒了似的,慢慢的睜開眼,渾濁的眼睛死死的看着石小川,半晌之後,她好像終於神智清楚了點,從搖椅上站了起來,搖椅發出“吱嘎”的難聽的聲音。?
“是小川來看奶奶了啊,奶奶找你找了好久,你總算是來了。”她慢慢的朝我走了過來,冷不防的,用枯瘦的手抓住了石小川的手臂,石小川被嚇得倒退一步,想掙扎,又怕自己的力氣過大讓這老人本來就極瘦小的身體被自己甩出去,要是磕着碰着哪裡可如何是好。?
老婆婆把注意力放在了石小川身上,完全沒注意旁邊的天秋邁開長腿就往那個桌案走了過去,他看了看牆上掛着的那兩幅遺像,皺了皺眉,眼神很複雜,留戀、痛惜、決絕甚至是慈愛,種種感情交織在一起,當石小川以爲他不會有什麼行動的時候,天秋伸出手,把那兩幅遺像從牆上剝落了下來?
這邊的老婆婆終於注意到了天秋,看到天秋的行動,老婆婆發出一聲尖叫,她揮舞着雞爪一樣乾枯的手就往天秋衝了過去,像要找他拼命一樣,天秋手輕輕一點,老婆婆就踉踉蹌蹌的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就身不由己的坐回了搖椅上,撞得搖椅使勁的搖晃着,“吱嘎”“吱嘎”的聲音讓人牙齒都發酸。?
老婆婆的喉嚨深處發出“咯咯”的聲音,石小川有些害怕的看着她,這樣不會出事吧??
天秋看了石小川一眼,輕聲說,“沒事的,我剛剛沒用力,現在就是讓她使不上勁,她太激動了。”?
石小川走過去,把掉在地上的毯子又輕輕的給老婆婆蓋上,她看着石小川,一行眼淚流過長滿周圍的臉,莫名的,石小川也跟着有些心酸。?
其實這老婆婆命真的很苦,丈夫早逝,好不容易拉扯長大的兒子早早的失蹤,十幾年之後,盼星星盼月等的終於把兒子給盼回來了,還沒等高興幾天,卻又突然的慘死,白髮人送黑髮人,給了希望之後再讓人絕望,巨大的落差讓老人神智都已經有些失常。?
石小川嘆了口氣,擡頭就看到那兩個相框下面居然另有乾坤,天秋在那個牆上敲了敲,不一會兒,一個磚塊就被他拿開,裡面端端正正的放着個木盒子。?
老婆婆看到這一幕更是激動得全身發抖,嘴裡發出可怕的“嚯嚯”聲,手緊緊的抓住搖椅的扶手,青筋直露,石小川看着這可怖的樣子,再看看天秋,有些左右爲難,“那是我家的,我周家的,你不能拿走。”老婆婆終於憋出了這麼一句話,她掙扎着想從搖椅上站起來,但是卻使不上力,只能用手捶打着扶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天秋拿着那個木盒子走過去,對着老婆婆說,“你不是說要把這東西給自己孫子嗎?”?
老婆婆一愣,“當然了,這東西是我們周家的傳家寶,只能給我孫子。”然後她轉過頭用期望的眼神看着石小川。?
“這——”石小川遲疑了,他想起在醫院裡聽到的護士們的談話,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就是石小川的的確確是石家的孩子,就算和周明的爺爺長得再像,那也和他們家並沒有實質上的關係。?
天秋把石小川拉過去,抓住石小川的一根手指,然後趁石小川不注意,在石小川手指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石小川痛得大叫一聲,差點沒流出眼淚,手指都痛得直抽搐,鮮血直流,天秋讓這些血滴在那個木盒子上,然後再輕輕轉動那個暗沉沉的木盒子,圓形的木盒子應聲而開。?
原本激烈嘶喊着的老婆婆看着這一切,立刻平靜了下來,她兩眼通紅,用蒼老的手不停的擦着眼淚,哽咽着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孩子,我一看就知道是我們周家的種,這東西是留給他的,你們快拿走快拿走,上回還有兩個人想套我的話,想偷周家的傳家寶,他們以爲我老了,腦子不清楚了,其實我什麼都清楚,什麼都明白。”?
她慢慢的站起來,“小川啊,我也不求別的,你就偶爾過來看看我,給我報個平安,打個電話就行,我不求別的,不求別的。”?
她聲音是那麼悽苦,讓石小川不由自主的點點頭。?
老婆婆欣慰的笑了起來,“好孩子,好孩子。”?
石小川幾乎是從老婆婆殷切的目光下逃出來了,他拉着天秋,一邊哄着老婆婆一邊往外走,連自己的血爲什麼能打開木盒子這件事都沒心情去問了。?
老婆婆把他們送到門口,然後倚着門看着他們慢慢的走遠,然後才把門虛掩上,她好像從來就沒鎖過門。?
大門永遠虛掩着。?
以前是爲了等自己的兒子,現在是爲了等自己的孫子。?
兩人沉默的走了一會兒。?
“天秋,這是什麼?”石小川指了指天秋手裡的盒子,“你怎麼知道周家有這麼個東西?”?
天秋從木盒子裡拿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書,“這就是‘蛇經’。”?
石小川目瞪口呆的看着久仰大名的東西就這麼隨意的出現在了自己面前,被天秋嘩啦啦的翻弄着,“這,這東西就是?”?
天秋點點頭,“你以爲‘蛇經’要是什麼樣子?”?
石小川咕噥着,至少也不會這麼不起眼吧,引起了那麼多人搶奪的東西,至少也要有點奇特的地方纔對吧,再說了,雖然天秋和他說過‘蛇經’只是名字聽起來像本書,但是實際上是前代蛇王留下的本命珠,他就一直想當然的認爲這“蛇經”肯定是顆珠子。?
“別想了。”天秋用那本“蛇經”拍了拍石小川的頭,“這東西本來就可以變幻成各種模樣,只要法力夠就行,不過變成一本書的樣子,倒也不錯,沒什麼人會疑心到這上面來。”?
這倒也是,看這“蛇經”黑乎乎的封面,就好像個尋常商店裡就可以買到的黑色軟皮筆記本,確實普普通通,不惹人注意。?
天秋看了看已經大亮的天色,街上現在有三三兩兩的行人,時不時有些車輛疾馳而過。?
“我們得找個地方躲起來。”天秋說。?
石小川聽到天秋這麼說,也沒問爲什麼要躲,而是直接和天秋一起思考起來,躲到什麼地方去比較好呢??
兩個人冥思苦想了一陣,也不得其法,石小川基本上就沒離開過靈山鎮,所知道的地方有限,而天秋則是幾百年沒出來過,熟悉的地方也早已經在滄海桑田的變化中灰飛煙滅。?
兩個人在車站叫了兩碗麪當早餐。?
石小川看着天秋用筷子挑剔的把面舉高,用一臉嫌惡的表情連嚼也沒嚼就把面給吞下去了,然後趕緊喝了一口水,他想起了以前喂小天秋吃東西的時候,也沒見它挑食啊?怎麼長大了反而變成這樣。?
雖然在心裡這麼說着,但是石小川並沒有吭聲,而是慢條斯理的吃着碗裡的麪條。?
那邊天秋早已經把碗推開,看起來不打算再吃了,石小川把他碗裡的雞蛋和西紅柿挑到自己碗裡,滿意的吃了起來。?
當他吃完的時候,天秋站起來,“我想到一個地方了。”?
石小川匆匆的跟在他後面,“是哪?”?
天秋拉着他的手,“那個地方比較遠,我們得坐很久的車,不過這樣也好,不會被人跟蹤。”天秋說。?
“是哪?”石小川接着問。?
“我出生的地方。”天秋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