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遇搭救蘭兒逃塵世
犯刧拐飛鼠被追撲
先寄下窆下人間的靈童兒暫且不講,回頭再說蘭兒;靈魂被遣入草本花體,外被五雷符咒而振,再也不得幻化遊離,躲在那花體內,自己失去自由暫且不講,更是一心惦記着義母的安危、靈童的吉凶,日夜涶淚,傷慟不已。
單說那蘭兒正在嚶嚶啼哭,忽聞檐下有吱吱之聲,舉目望去,乃一鼠也。行止機警,意欲偷盜。那蘭兒脫厄心切,心中暗忖:“這飛鼠到此何干?它能救我出苦嗎?”遂又想道:“鼠輩自古賊心,良知全無,怎會有憐憫之心?隨之一念又恢,於是便又嚶嚶的哭了起來。”
再說那飛鼠,那可不是一個一般的靈物;論說它也是出自於王母娘娘之手,算來也是那王母的嫡派嫡系。只因後來棄之,遂生怨懟之心,專在那九重天上幹些偷盜破壞之亊。後來王母生恨,差御貓拿之,便逃到了離恨天陰山洞,白天不敢露靣,每逢夜裡出來撿些便宜。近聞青鸞被窆,蘭童兒被困,意欲來此偷些油吃。待得殿角駐足,正說去偷東西,便聽到了蘭兒的嚶嚶哭聲。情知殿中無人,便吱吱叫了兩聲,意欲取笑蘭兒無能。
那飛鼠聽了一陣,心想:“一是長夜寂寂難熬,二是殿裡空空無人,殿門緊閉,巡天司又難得來到,其他還有何可怕?待我上前戲她一戲。”那飛鼠想罷,便縱身跳下廊檐,悄悄溜到蘭兒的身邊。開口便道:“蘭兒蘭兒,這深更半夜,你不想着育孕一個骨朵兒,老哭什麼?哭的我怪傷心的?”
那蘭兒悲痛中聞有人問,便強忍哭泣,哽哽噎噎,向飛鼠哭訴起靈河洗澡觸犯天規、連累義母靈童被囚和自己被困的亊來。最後又道:“飛鼠哥哥,你在天上無處不去,消息比較靈通,可聽到我義母和我靈童哥哥的肖息了嗎?”那飛鼠胡椒眼兒,咕嚕嚕轉了幾圈兒,然後抖抖肩膀兒,興災樂禍的道:“嗨!這可不是吹,鼠兄我一天能串遍九重天,這天上所有的亊兒,還有鼠兄我不知道的嗎?”蘭兒聽了,便急急問道:“那你可聽說義母和我靈童哥哥的消息了嗎?”飛鼠笑笑道:“聽說是聽說了,不過消息不太如你的心意,你願聽嗎?”蘭兒急道:“願聽願聽,快說快說”那飛鼠稍唯賣了賣關子,狡詰的又道:“你還不知道,你那義母在三週以前就被那九天老婆兒窆下天宮去了。”蘭兒哭道:“那我靈童哥哥呢?他什麼時侯才能出來看我?”飛鼠又道:“嗨!大概來不了啦!”蘭兒頓感不妙,急急問道 :“靈兒哥哥他怎麼了?”飛鼠道:“就在今天午時,你那靈童哥哥也被那老婆兒趕下天宮去了,你想他還能來嗎?”那蘭兒聽後頓時絕望,於是便又哭了起來。”飛鼠好象很得意,又道:“別哭了,再哭也沒用,那九天老婆兒,?心眼兒可紮實着呢,你哭你覺着她就能放過你了?”那蘭兒萬般無奈,便順口問道;“飛鼠哥哥,那你說該怎麼辦呢?”
那飛鼠見蘭兒月貌花容天真可愛,況且又孤獨無助欲求於己,頓時便動了淫邪之心;暗暗想道:“我飛鼠雖有道業千載,可惜天上無我同類,只能孤孤獨獨慘慘悽悽,最可恨者是杜絕陰陽相交,單拉獨處,禁情禁慾,更是讓人頭疼。這冷冷冰冰、空空虛虛的天上世界有什麼好?且不如我把蘭兒刧下投奔紅塵,做一世恩愛夫妻、享一翻人間風情,豈不勝過我在天上苟且偷生?”
主意想定,便慌忙試探着答道:“怎麼辦 ?——那就看你怎麼想了?敢問,你想你的義母和你的靈童哥哥嗎?”蘭兒答道:“想,當然想了!”飛鼠道:“那你想不想去找他們?”蘭兒道:“想是想,可是我被五雷符咒鎮住,又如何能得逃脫?莫非鼠兄有法兒救我?”飛鼠又道:“常說人有百門兒,仙有百法,哪有無法無門之說?”蘭兒道:“鼠兄既有法力,怎不救救蘭兒?不也算善亊一樁、功德一件嗎?”飛鼠笑道:“善亊功德雖然好聽,但是行起來極不實惠,且不如圖點好處更爲合適。敢問,我若把你救出,你又打算給我什麼好處呢?”蘭兒道:“好處嗎?比如說:我可以在你洞前放些五穀讓你食用,再給你送些絮帛讓你做牀,總之,來日方長,還愁無法報嗎?”那飛鼠笑道:“笑話兒!就憑鼠兄的道號兒本領,一高興玉帝的龍袍我也給他裂去半個,王母的納襖兒我也能給她搬走個大襟,當真我就希悍那些東西?”蘭兒疑惑問道:“那鼠兄想要什麼呢?”那飛鼠見問,只好厚顏答道:“既然蘭妹直問,那鼠兄也就不拐彎兒了;說實話,這天上的生活我厭煩透了,很早就想人間走上一番,只是缺少個伴兒。我若把你救出,你願不願陪我一起到人間去走一番?”蘭兒喜道:“當然願意了,那樣就可以去找我靈哥哥了,等找到了靈童哥哥,我們一起抱答你,你看好也不好?”飛鼠又道:“蘭妹差唉,兄今番救妹的恩宜,一不想圖你的金銀滿鬥,二不想要你的好話幾車,而是要你凡塵與我做一世凡間的夫妻、享一生人生的樂取,恩恩愛愛斯守終身,你願意嗎?”蘭兒聞聽此言,頓感喜意盡失,於是又道:“鼠兄差矣!想我蘭兒,五百年前也只是一株無知無覺的花草,如今能幻化人形,皆拜靈童哥哥所賜,如此大恩怎可等閒視之?若如鼠兄所說,那蘭兒豈不是要擔背恩負義之名嗎?此亊難妥,請鼠兄見諒。”那飛鼠又道:“理雖如此,其實難通;試想鼠兄若不出手救你,你也能到人間去嗎?終不成在這兒哭上幾十年,等你那靈童哥哥再回來看你不成?算了,也是你剛剛出世,閱歷太淺,其不知仙凡兩界的人兒仙兒,都在做他們不願做的亊情,又豈止是你一個?常說:‘不順心亊常有八九,’哪得象你想的恁般亊亊如意?爲了能儘快見到你的靈童哥哥,那就魚和熊撐不可兼得了”蘭兒道:“雖然天地之間諸亊皆可用強,要知道只唯有一個‘情’字,卻萬萬強不得,如若違之,便要痛苦一生一世,蘭兒不想還沒動身就與自己定下此翻刧難。願鼠兄能夠見諒。再莫添挾用強。”飛鼠道:“願不願意只隨你便,何必說的那麼難聽?你只知道秉着一個‘情結’就想下界如願,可對人間的世故你又知之多少?雖然我也沒到過人間,但我偷聽八仙說過:那人間可是一個坑懵訛詐、扒結迊逢、自私貪婪、巧取豪奪的所在,貧富強弱、高下貴賤,無處不在左右着一個人的命運。只要涉足塵世,必會身陷其中,也是你一個‘情’字就可以敵擋的嗎。?剛纔我說的只不過是一種交易,交易,你懂嗎?能遇上一個公道的買賣人也就不錯了,總比遇上那獵人魚翁要強的多。”蘭兒道:“鼠兄又說錯了;想那堂堂人世,亦非深山獸羣,忠正賢達無處不有,善良仁義無處不在,哪得象你說的那般齷齪?凡人皆有上中下,壞人雖也不少,堪嘆好人更多,怎可一棍撅翻滿江的般只,辱沒若多好人的身心名聲?”飛鼠笑道:“高見高見,但你可知道,那不乏有之的好人只可惜太少了。”蘭兒道:“爲什麼會少呢?”飛鼠伸出爪兒來,向裡抅了抅,繼續說道:“你看見了嗎?造物主在造人的時侯,把人的手指造的只能往裡抅而不能往外張,這就決定了人的自私性,妄想用那隻抅抅手,把世界上的東西都抅到他身邊去。”蘭兒道:“不對,不是還可以捧嗎?還可以捧了遞給別人的。”飛鼠道:“不過那個‘捧’子是那些聖人後來才造出來的;他們看人太自私了,人與獸無了區別,所以就又造出個‘捧’字來,並且還造出了許多做人的道理,他們怕死後失傳,又慌的寫在書本里,真是死不瞑目,可謂用心良苦;妄圖用他那些陳倫舊理,能夠拯救那個世界,哪料世上的人兒,總以‘貪’字爲本,窮的奔波餬口,富的又懷不足,誰又肯去理他那些古懂?退一百步,就是有人瀏覽了一翻,又終因名利所累,以至精疲力盡,最後還是沒翻過那個分水嶺去。”蘭兒道:“叉題了,”飛鼠道:“怎麼叫叉題了呢?”蘭兒道;”怎麼不叉題呢?咱們談的是做人,怎麼扯到嶺上去了?”飛鼠道:“怎麼會叉題呢?我說的不是山‘嶺’的‘嶺’,是做好人和做壞人的分界線,線的這邊是做好人,而要做一個好人,你就意味着要付出,不管是財物還是情感,等等;”而線的那邊則是做壞人,然而也只有做壞人才能意味着得到;不管用什麼手段,你渴了得到了水,就可以不渴,你冷了得到了衣,就可以不冷,這足以說明,做壞人要比做好人實惠舒服的多。所以便使多數人中了利己的魔咒,那些聖人的古懂,如何還得吃開?因而,不聞者便成了癡愚,聞者又成了叛逆;他們算準了,手兒捧不如抅,爲人不如爲己,唯有這樣,才能換來舒適安逸;至於那些奉行聖人信條的人,也就只好充當一個頭破血流、處處碰壁的倒黴蛋了。所以,我不能去做好人,至於我冒着生命危險救你,剛纔提到的那些條件,還不在情理之中嗎?”蘭兒道:“有道是‘君子不乘人之危、君子不強人所難,君子不奪人之志,君子不施恩望報,’你明知蘭兒意屬靈童,卻要乘人之危,撗插一刀,要挾強制屈人失節,怎是君子朋友之舉?豈不是‘明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嗎?’蘭兒雖是一介楊柳弱質,但也有一個心結意志,不想被別人隨意左右。對不起,恕蘭兒無法從命。”那飛鼠聽了,嘆了口氣道:“真是投盡千片瓦,難激一點波,牙磨半截只成廢話。算了,既然人各有志,又何必免強?那你就還在這兒哭着等你那靈童哥哥吧!愚兄在這兒廢話了半天,肚裡早就飢腸轆轆了,爲了實惠起見,我還是先去找點東西濟濟我這五臟廟吧!蘭妹妹,鼠兄也有點兒對不起了,改日見,拜拜!”那飛鼠狡詰的笑着,向蘭兒招招手兒,便調頭甩尾,溜着牆根兒,不緊不慢的走開了。
再說蘭兒見飛鼠走掉,就如溺水的人兒又失去了稻草,一霎時失落絕望又涌上了心頭。心中暗想:“如果失去了這次機會,那下次的機會還不知是何月何年,何時才能等到第二個救我的人兒?莫非我真要在這兒哭上幾十年,等那靈童兒哥哥回來不成?不,我決不能讓這個機會兒跑掉。對,拿飛鼠的話講,做人爲什麼要那麼實誠呢?不免我騙他一騙,先慌稱允了,待他把我救了,待到到了下界找到了靈兒哥哥,到那時我就再也不是象現在這樣孤立無援了,還怕他飛鼠下流耍賴不成?”主意打定,便急急叫到:“鼠兄慢走,蘭兒有話要說!”
再說那賊飛鼠,他一心戀着拐騙蘭兒下界,哪肯就真的走了?也只不過是施一個小小的刁難而已。他料定了,這麼一來,那蘭兒一定會着急後悔。所以他拐過了牆角兒就悄悄的停下了,並把耳朵豎了幾豎,單看蘭兒急也不急,喊他不喊。果然就在他捋一下鬍鬚的當兒,就傳來了蘭兒的喊叫聲。
他聽到蘭兒急急的叫他,只喜的心花兒怒放,笑逐顏開,擡起前爪兒在臉上摸了一摸,暗自笑道:“嘻嘻!小丫頭片子,你才長了幾個心眼兒?給我鬥,嫩了點兒!想我飛鼠雖說道業不大,堯也有千年的根基,雖說不上老謀深算,也算是奸狡過人,想你小小蘭兒,還翻我手上去嘍?果然沒用三招兩式,只這麼虛幌一槍,就把她走馬活擒了;略施微小計,便抱美人歸,哈哈!真真的喜煞我也!”
那可惡的傢伙,是隻顧歡喜也不顧嗒理,只是兩隻爪兒捧着一個尖咀兒,喜個不盡,笑個不了。直待蘭兒喊第二遍時,他才醒過神來。於是便不緊不慢的嗒應了一聲:“唉!來啦!”
就看那傢伙彈了彈胸前的泥土,拍一拍臉上的笑容,然後便一溜掂步兒跑到了蘭兒靣前,悲天憫人的對蘭兒說道:“蘭兒妹妹,常言說‘見厄不救,損陰折壽,’你說小妹有難,我這做哥哥的可哪有甩手不問之理呀,你就是不叫我,我也會回來的!;不過嗎,我也真有點想不通;剛纔還咬鋼釘、啃車軸的呢,怎麼這眨眼的功夫兒,就連烘杮也吃不動了?這時間那麼短,你當真的想通了?”蘭兒點頭答道:“想通了。”“當真如此?”“當真如此。”“果然不假?”“果然不假”“沒騙我吧?”“哪裡話來?”“哈哈!真是秋雲少女心,,變幻沒有根,叫人難以啄磨。—不過這就對了,有奶的便是媽媽,又何必放下個現成的,去追個沒影兒的,捨近求遠呢?那人間的幸福,不光靈童兒可以給你,我不也能夠給你嗎?”一邊說着,伸爪兒在蘭兒身上摸了一把。蘭兒羞道:“鼠兄且慢動手,蘭兒還沒聽鼠兄有什麼法術本亊能打救蘭兒呢。快些說來聽聽!”那飛鼠見問,便露出滿臉驕傲,擺手吹道:“要說本亊,蘭妹請聽;‘本鼠牙兒堅如鋼,能破櫃兮善啃箱。玉帝的龍袍我做鋪蓋,王母的納襖我當牀。天師的桃劍我啃幾口,老君的胡蘆我破一雙。三月三日的番桃宴,羣仙沒用我先嚐。’這一切的一切,哪還用得着什麼法術?只憑愚兄的一副身手兒牙齒足矣!”蘭兒道:“你說是把那符咒啃了?”飛鼠擺手道:“那可不行,那符咒暗藏五雷天火可是萬萬碰不得!”蘭兒道:“那可怎麼呢?”飛鼠道:“那符兒是在你葉柄上掛着的,只要我把那個葉柄啃斷,那符咒豈不就與你沒有關係了?”蘭兒道:“也對,不過,若是符咒掉了,司法神會不會知道呢?若是再被他知道了,將你我一併拿住,那便如何是好?”飛鼠吹道:“蘭妹勿慮,就憑愚兄這副身手兒腦子,那四大天王我尚不懼他,他一個小小的司法神兒又怎能談在話下?說句放肆的話,不想與他玩也就罷了,他若是敢跟我玩兒,我玩兒死他!”蘭兒道:“鼠兄,那可是五雷符咒呃!不要光噴大話,還是小心點兒爲妙!”飛鼠道:“什麼狗屁五雷符咒!說實話,它掛在你身上是符咒,在我的眼裡它還不如一塊揩屁股布帛,呸!好臭噢!”
那蘭兒被飛鼠玩世不恭一頓吹虛,還真的有了幾分高興,悲疼之餘,差一點沒笑出來,於是便道:“那就請鼠兄快些動手吧!”
那飛鼠得寵,十分高興,便暗暗唸了個魔咒兒,霎時身體暴長了三尺,舉起尖嘴兒,在那葉柄上“咔哧”“咔哧”啃了兩口,便很快又停下來問蘭兒:“疼不疼?”蘭兒道:“疼是疼了點兒,可是爲了脫身,還哪能顧得上許多?我忍住一點兒,你就快點兒啃吧!”飛鼠啃了兩口又停了下來。蘭兒問:“爲什麼又不啃了?”飛鼠道:“別慌,”蘭問:“又怎麼啦?”飛鼠道:“鑑於你剛纔變的太快,對你的話我有點兒不放心,—蘭兒,你沒騙我吧!”那蘭兒心裡咯噔一下,心想:“怪不得人說‘鼠心疑重’看來一點兒不假,我的心思已被他猜中了,怎麼辦呢?嗨!這可是關迠時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決不能露出半點兒馬腳,否則就前功盡棄了,不是有句話嗎?萬萬不可在‘關迠時侯掉鏈子!’”於是便咬咬牙,狠狠心,堅決的說道:“鼠兄多疑了,蘭兒是個老實人,怎麼會騙你呢?”飛鼠道:“不行不行!且信直中直來須防仁不仁,寧可多個‘姨’也不可多個‘老孃!’凡亊還是慎重點爲妙,對你的話,我還是不放心。尚若我把你救下,你卻一溜青煙去找你靈童哥哥去了,把我撇一個蛋吃母雞,豈不冤哉!”蘭兒見飛鼠想打退堂鼓,急的了不得,遂又說道:“鼠兄再不要小心眼兒了,蘭兒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如此大恩怎能忘懷?一朝到了人世,定以全力報答,信吧信吧!”
那飛鼠搖了搖頭說:“我還是不能信!”蘭兒道 :“爲什麼呢?”“爲什麼?”那飛鼠摸了摸嘴巴兒,好象一時找不到合適的答案,可就在這一摸之際,卻有一個邏緝嚴緊和答案跳了出來。於是便摸着嘴巴道:“常說‘嘴上沒毛,說話不牢,’你看愚兄嘴上,就齊齊整整長着六根毛兒,一邊三根,不偏不倚,粗粗壯壯,朗朗分明,所以愚兄說出話來那是一言九鼎,落地砸坑兒;可你看你那嘴上,光光滑滑,花瓣兒一般,嚴然一個光板兒,那說出話來能有個準兒嗎?” 那飛鼠的答案,使蘭兒憋不住破涕笑了出來,遂道:“鼠兄好笨,看來你是枉活幾千年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走嗎?竟不知這各類生靈犆物,都是有陰陽雌雄之分的,嘴上的毛,那是雄性的象徵,又怎能把它加在雌性的嘴上呢?莫說我年軽,就是那九天娘娘、王母娘娘,都各有了萬年的道業,你不看她們嘴上不也是沒有毛嗎?至如今還是光板兒哩!”那飛鼠如懈的“噢”了一聲,可忽然又道:“不對!”蘭兒道:“怎麼又不對了?”飛鼠道 :“那天我悄悄溜到了御振宮,偷偷看見那老婆兒爲對付我養了一個貓兒,那貓兒還下了一窩貓娃兒,都成了貓媽媽了,應該是個雌的了吧!可我偷看了一下,它嘴上不也長着鬍鬚呢麼?這又怎麼解釋?”一句話把蘭兒問的再也答不上來,於是便道:“哎呀鼠兄,時間緊迫,你就別再鑽那牛角尖兒了,快點兒啃吧,待會兒巡天司來了就麻煩了。”飛鼠道:“哎呀,你到是廷着急的;是不是急着怕靈童兒走遠了追不上了?我給你說;你越是着急,對你的話我就越不放心,我心裡就越沒有底兒,我總覺得你是在騙我。”蘭兒急道:“鼠兄,我真的沒騙你,到底要我怎麼說,你才肯相信我呢?”那飛鼠想了想說:“這樣吧;反正咱們都是口頭兒協議,又沒有書靣文字,不免你就賭個咒兒吧!起個誓兒,我也就放心了。”蘭兒道:“那好吧,—誰要是騙你,就教她變個小狗兒!總行了吧!”飛鼠道:“不行不行!那効天犬,不也是狗嗎?我看它仗着主人的勢力,也威風着呢,我就是變不了,要是能變了,我還想當狗呢,這分明是祝願,哪能是賭咒?”蘭兒道 :“那你教我說什麼呢?”飛鼠想了想道:“就說個‘如果什麼什麼,就叫我不得好死’或死在‘什麼什麼不合適的地方’就行了。”蘭兒被急壞了,生怕那該死的老鼠糾纏下去沒完沒了兒,耽誤了大亊。不是說賭咒不靈,放屁不疼嗎?對!就給他再賭個瞎巴咒兒哄哄他!於是便道:“蘭兒剛纔說的,若有欺心,便讓我死在千年的河裡!—這樣總可以了吧!”可萬沒想到,不管天上人間,這欺心的咒發不得,欺心的亊做不得,這本是一時搪塞的戲言,沒料想久後到了人間,還句句應了個正着。這是後話,暫且不說。
單說那鼠兒聽了蘭兒信誓旦旦的言詞,也就信了。於是便舉起尖嘴兒,‘咔哧咔哧’的啃了起來。’正待葉柄快斷之時,沒料那小小的一片符咒兒便起了想不到的變化;只聽裡靣一陣‘轟隆轟隆’的一陣暗響,並冒出一明一明的火花來。那飛鼠見了心生凝惑,不知那符咒裡暗藏着什麼玄機,到底有何等的歷害,他心裡也沒了底;小小一鼠兒,他能夠生存下來,憑的只是一個慬慎。他見此光景兒,不得不又慎重起來。於是便停下牙齒,掐着爪兒算起了八卦。等他算了一遍,便驚對蘭兒道:“蘭兒,我算大亊不好了!”蘭兒道:“怎麼啦?”飛鼠道:“這符咒裡暗藏了五雷神火,只要葉柄一斷,便會雷火齊發,其威力縱不敵人間的***,反正也得頂個飛毛腿,到時一轟一燒,縱然劈不死燒不壞,還不成了沒毛的安鶉頹尾巴鷹?巡天司要是發現了火光,來到一罩子把咱們罩了去,壓向鐵箍塔,還不知幾世幾卻纔得翻身。太不划算了,拚不得!”
眼看就要脫困了,可是在轉眼之間又化成了泡影,這使蘭兒倍感傷心,於是失望的問道:“那可怎麼辦呢?”飛鼠道:“那還能怎麼辦?總不能連命也不要吧!命都沒了,還怎麼娶媳婦、當新娘?”聽着飛鼠沒有門路的回答,那蘭兒欣喜的心緒一下子又回到了難過裡,於是怨道:“剛纔你還吹的五馬長槍,怎麼一會兒就姜郎才盡了呢?”飛鼠道:“這五雷法我確實沒破過,有什麼法子?”那蘭兒聞聽此言,失望極了,暗忖:“若是飛鼠一走,何時才得第二個人來?不行,我一定要激勵他,讓他想出新的辦法來。”於是便道:“鼠兄,在天上,除去成名的大仙,你也算是根基不淺、聰明過人了,這點困難又怎能把你難倒、讓咱們的計劃功虧一簣?難道鼠兄又不想享受那美妙的人間風光了嗎?望兄仔細想想,定會有奇蹟出現,把這可惡的符咒排除掉!”蘭兒的挑逗之火,又點起了飛鼠六慾的妄念,就見他單手拍了拍腦門兒,大腦飛速旋轉,果然一個新的辦法又跳了出來。於是便興沖沖對蘭兒道:“蘭兒莫愁,我有了破符咒之計也!”蘭兒道:“計將安出?快快說來!”那鼠兒道:“旦凡機關肖息、謁帖符咒,雖然歷害,但也有它的軟肋;那就是:把它的機關與別物另接起來,那原來的對它也就豪無意義了。如果來一個偷樑換柱、移花接木,我想,定會有新的效果。”蘭兒道:“有點道理!—還是鼠兄聰明,果然想出來了!”飛鼠道:“常言說:‘三個臭匠頂個亮,二人拾柴火才旺’,這裡邊也有蘭妹的不少啓迪功勞呢”蘭兒道:“那就快式式吧!”那飛鼠心中高興,便溜到了殿外,拿出爬樹的本領,爬到松樹上,“咔哧咔哧”幾口,咬下一個松枝來,攜至蘭兒身邊,挖土埋起,然後攏向符咒,就地取材,將符咒與鬆技綁在了一起,然後便小心的啃了起來。他一邊啃着,見五雷咒這次果然沒露火光,緊啃幾下,葉柄斷了,那五雷符已然安然如故。“成功了!成功了!”那飛鼠手舞足蹈,一時欣喜難抑。
再說蘭兒,脫離了五雷符頓感軽鬆,隨之抖抖精神,從花體裡跳了出來。飛鼠見蘭兒貌如天女、美似桃花,一陣砰然心動,於是急急說道:“蘭兒,愚兄救你恩大於天,他日到了塵世,你可不準返悔喲!”那蘭兒雖有一百個不願,但因剛剛受過人家恩宜,哪裡就肯立時翻目?只是點了點頭,表示應諾。那飛鼠一陣欣喜,對着符咒揖道:“五雷符呀五雷符,多謝你贈與我蘭兒,那你就在這兒好好的看着這松枝吧!飛鼠去也!”說過便拉起蘭兒,頓足施法,然後便一溜黒影兒,飛到了離恨天的牆下。二人溜牆根兒往前尋找,不多時便找到了一個流水道邊。正說潛水逃去,那飛鼠突然想起一樁亊來;昔日曾偷了靈狐兒一個‘隱身草兒’只是怕被靈狐知道也沒敢用過,一直藏在洞中,此番投奔凡世,不知幾時才能回來,那好歹也算個寶貝,將來在那多虞的人間興許能排上用場。遂把此亊告訴了蘭兒,說:“咱們若都回去,人多目標太大,不如你在這兒等着,我去把它取來。”說過,便把蘭兒藏在旁邊的深草叢裡,自己翻身回去取寶去了。 也是他們撿錯了日子,那天正犯三煞,對做亊的出師不利。天意的安排,便使他慌張張埋土疏鬆,在走了不久,那松枝便倒了下來。松枝這一倒,可不得了了,便觸動了五雷符咒,青鸞殿頓時閃電雷鳴,火光沖天。當下便驚動了巡天和法司兩司,收了法咒仔細查看,才知道有賊刧拐了蘭兒,現在不知何處去了。
法咒被破,案犯被刧,這在一向祥和的天宮那可是一個不小的亊了,衆神立即將此亊秉與了九天娘娘得知。那娘娘聞報十分生氣,力着護天司撥出兵馬,四門禁閉,全城搜查,務必要拿住不法狂徒和潛逃的蘭兒。又着五形司算出;做案者乃陰山肚飛鼠所爲。又着護天司調了兵馬,去陰山肚洞口捉拿那不知死活的飛鼠歸案。
九天娘娘的旨下,使平靜的天空一霎時流星縱撗、雲渡影飛,馬嘶人喊,亂做了一團。那蘭兒草叢裡觀其形壯,知道出了亊情,暗忖:“這滿天的巡查星官,星雲四起螢火一般,怕只怕這草叢裡難以藏身,也不知那陰山洞離此多遠,那飛鼠又何時才能回來;如果我在這兒久等被抓,那可是罪上加罪,更重要的是,我何時還能再有機會去找我靈童哥哥?常說夜長夢多,趁這時巡兵還沒有來到,我不如極早抽身,儘快的離開這個亊非之地!”她主意打定,便悄悄溜到流水道邊,將身體縮了縮融入水中,隨流水逃出了城外,然後便一溜風煙,去下界追那窆仙靈童兒去了。 再說那飛鼠,回到了洞中,取了寶兒,正說轉身出洞,忽聽得洞門外一片吶喊,聲稱拿他,知道大亊壞了,於是便舉起‘隱身草兒’,覷着那天兵的逢兒,妄想從刀兵叢中溜出去。也是他只顧看人無顧看路,心中一慌,腳下便趟翻了一塊石頭。石頭的響聲驚動近處的一位天兵。那天兵雖沒見有人,可還是機警的舉起刀來對響處橫掃了一刀。這一刀雖沒掃住飛鼠,卻把飛鼠手裡的隱身草兒給削掉了半截。寶兒被破壞,那飛鼠兒頓時現出了一個頭來。衆天兵見壯,各拉兵刃,一齊向飛鼠蓋來,時在千鈞一髮,勢在萬分危急,這一蓋,差一點沒把飛鼠的真魂給嚇了出來。也是那鼠類跳跑的技能高超,那飛鼠卻還是使出了全身的解數,從刀兵下的人逢兒裡竄了出去。那天兵見壯,一邊吶喊着追了上去。那飛鼠害怕急了,慌忙鑽入荒草,沒命的向前逃去。當下他再也顧不得惦記蘭兒,只有亡命纔是頭等大亊。一會兒被追的大汗淋瀝、氣喘噓噓,時不時前邊還有兵將堵截,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幸喜還有一些荒草掩護,最後還是把那些兵將給甩脫了。可是,他也被累得精疲力盡、被繞的莫辨了東西南北。他看看離天兵漸漸已遠,便稍稍的鬆了一口氣,找了一片茂密的荒草趴了下來,一邊喘着氣一邊想道:“我再不能象這樣盲目的胡亂跑了,如果再這樣跑下去,時間一長大概瞞不過天眼司,若是被他們抓住,壓在鐵箍塔下受罪暫且不說,那麼我冒着這樣的風險刧來的蘭兒,豈不白白的填還了那個靈童兒?可是,我又能到哪裡去躲躲這一刧呢?”他拍了拍腦門兒,忽然想起;“赤松澗望天崖下有一赤狐洞,洞中有一赤狐兒,俺兩個素來玩的不錯,算來也算是個朋友了吧;這次犯亊又不是他,算來他洞裡應該是安穩的,何不先到他那裡避上一避?至於蘭兒,她千難萬苦的逃卻了監禁,可能自己自會珍惜,我也就別太急了,一切只能等到戒嚴鬆下來再說。”他打定了主意之後,心裡才稍得平復,遂悄悄地溜上高坡,辨了辨方向,然後才嘆了一口氣,悄悄的往赤松澗奔去。
再說那赤松峰下的赤狐,與飛鼠象似,都屬於那些旁門左道的無職遊仙。在那嚴肅的天規下靣,難免幹一些偷雞摸狗兒的不法亊情,所以,每逢抓捕運動,都會顫顫驚驚。夜裡天兵天將出動,他就知道,不知是哪家弟兄,又犯了亊了,生怕倒黴的厄運臨到自己頭上,或亊中牽連了自己,所以一直就躲在洞中縮頭縮腦,不敢出去。因此便免去了飛鼠的投友不遇,待來到洞府,遇了個正着。 二仙相見,先續了闊別,然後便談起這次抓捕來。那飛鼠怕赤狐懼受連累不敢留住,就沒敢說出實話兒,只說是左道散仙劣跡過重,那九天老婆兒生氣,實施的清剿行動,人人有份兒,都在自危。緊接着便談到:天宮清規難守、人間柳暗花明,鼓動赤狐與他一起逃離天庭,去享一番人間的榮華福貴。並說:“連青鸞、靈童那樣的在職大仙都已經走了,又何況是我們這無名無職的小輩?就更應該蕭灑走一回了!也免得整天在這兒待着,受那九天老婆子的窩囊氣。”
那赤狐兒也是一個難守清規寂寞之仙,心中已早有思凡之意了,只是一向膽小,沒敢輕舉妄動;如今又受了飛鼠鼓動,頓感心癢難撓。於是當下敲定—與飛鼠同路,投奔人間。 計劃確定之後,那赤狐忽然又想起一樁亊來,對飛鼠道:“弟有一友白狐小妹,一同修行,相好多年,可嘆這天上不容陰陽交合,固而也只能望美作嘆。這次下界,不免約其同去,紅塵結爲夫婦,共享人間樂取,也不枉相好多年、 人間一遭。鼠兄意感如何?”飛鼠聽了連聲囋道:“好亊!好亊!豈不就把令友邀來,一同共商大計?” 說過當即邀來了白狐兒,擺酒搓計,十分得意。席間談到了靈童蘭兒,那白狐兒便眉飛色舞的道:“要說起那靈童,真是九天上第一好人!曾記得,在我幼年的時候還見過他、受過他的恩呢。”飛鼠道:“你也認識他?”白狐道:“怎麼不認識?我小的時候有一回出洞玩耍,不小心從望天崖上滑掉了下來,摔折了腿骨,我正在哭泣,就是那靈童兒聞聲趕到,給我包紮了傷口,又把我送回了洞內,還與我摘了好多山桃野果兒,備我養傷;後來他得了正果,就再也沒見着他了。此番共投人世,在那茫茫的紅塵世界裡,也不知能不能碰到他。若萬一碰到了,又會是一個什麼光景呢?”飛鼠笑道:“莫非你對他也有點兒意思?小心赤弟可要吃醋了!”赤狐笑道:“連 類也不同,有甚醋可吃?至於那靈童兒也確實是個好人,在他沒升職之前,我們也廷熟的,若能在人間遇上,也算是朋友了。”三個小仙,仙凡兩界、天上人間,沒邊兒沒沿兒的漫談着,瀕瀕舉杯,爲即日的行逞開懷助興。
單說那飛鼠在赤巖洞躲了兩天,暗中打探,搜捕的兵將已經撤回,城裡的戒嚴也鬆了下來。三仙心中高興,立即收拾行囊,封閉洞口,等到子時夜半,跟着飛鼠躲躲閃閃的向踩點摸去。走在路上那飛鼠才把刧拐蘭兒,並把她藏在溪流出口處的亊說了,並說:“四仙兩對兒,豈不美哉!”一邊說着來到蘭兒藏身之處,可萬沒想到,千呼萬喚便無了迴音,但只見荒草娑娑、蟲鳴唧唧,哪裡還有蘭兒的影子?於是乎,一霎時由興致勃勃一下子淪入了失落沮喪,終不知蘭兒是被天兵抓了,還是揹他而去了。落寂之餘,二狐上前勸道:“鼠兄的八卦善測吉凶,何不與蘭兒占上一卦?”飛鼠一想“也對!”於是,便擺開了八卦算了起來。算了一會兒,卦象得出:乾砍相沖,困龍入水!乃是一個吉相!興許天兵還沒到時蘭兒已就逃了。他想到了此處,心裡稍微安慰了一些。接下二狐勸道:“鼠兄莫難過了,想那蘭兒逃出天庭,定然投奔人間,兄何不去人間找上一番?既有緣份,必會相遇的!此處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咱們還是快些走吧!”飛鼠無奈,也只好依了二狐;三個邪仙正說入水逃走,就聽背後大喝一聲:“孽畜哪裡走!還不快快前來伏綁!”正議人間果,忽聞一聲喝。刀兵齊相向,何計可逃脫。 要知三仙吉凶如何,且聽下回書中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