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驥頭疼欲裂,口乾舌燥,欲擡手,可怎麼也使不上勁。
“雲驥醒了!快!快去叫醫生!”
是女人的聲音,接着是急促的腳步聲,人很多,他努力擡起眼皮,最終抵不過大腦,又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意識模糊之際,他聽見有人在哭,是一個女人,聲音很細,低聲啜泣道:“我怎麼這麼可憐啊,結婚纔沒幾天,就要死了老公,成了寡婦...嗚嗚嗚...這讓人家都怎麼看我啊...”
他很想很想睜開眼睛,哪怕是動動手指頭,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只能任憑女人哭着,哭着訴說自己不公的遭遇。
幾天後,他終於醒來了。
那個哭的女人,是曾夢然,是他已過門的妻子。他沒有像偶像劇般的失憶,相反,他什麼都記得,記得清清楚楚。餘染在親了他之後,又砸暈了他。
主治醫生做完基本的檢查過後,對他道一切正常。
真的一切都正常嗎?
他問一側的秘書,“餘染呢?”
秘書緊張的不敢說話,兩隻手糾纏在一起,低着頭。
“餘染呢?”
蘇雲驥提高了音量。
“餘總她...餘總她...”秘書結結巴巴的,不敢再說下去。
曾夢然看不下去了,直言:“餘染死了,跳橋死了,屍體在倫敦大橋下被找到。”
“呵呵...”
“你是不是還要說,案件警方在進一步偵查中啊?”
“確實,你說對了,不過她可沒那麼好運,家醜不可外揚,事情早被壓下去了。”
“除了圈內的幾個,幾乎沒人知道她是誰,她已經死了。”
曾夢然纔不顧他蘇雲驥是怎麼想的,這就是事實,鐵證如山的事實。在國外商圈內,失去利用價值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蘇雲驥陷入久久沉默中,他覆盤那幾日她做的事,她說的話,他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餘染骨子裡便是傲,自尊心極強。
她一次又一次的向他屈膝,靠近他接近他,其目的不是很明顯嗎?
能讓她丟棄一切,自稱賤人的,不就是新產品研究的核心機密嗎?
可爲什麼到最後,她明明可以拿着東西去見老爺子,卻還是把東西留下了?
蘇雲驥摸索着領帶,他一直將芯片縫在領帶裡,她最後一定能找到。
餘染死了,他是不相信的。
她在監獄裡沒死,隻身一人身無分文的逃到國外也沒死,可偏偏在混得發達的時候就死了?
怎麼可能。
蘇雲驥不願聽曾夢然哭哭唧唧的,煩人,他讓秘書將她帶回家。
自己起身,換衣服驅車去TN集團。
到了樓下,前臺認得他,親自帶他坐電梯。直到打開辦公室的門,他還在醞釀面對她時該說些什麼。
然而,直到他看到坐在原本位置上的人不是她時,心中一咯噔。
“餘染呢?”他問景玉。
“餘總她死了,現在和UK對接工作的人,是我。”
“哦,所以說是你搶了她的位置?”
“蘇總說笑了,哪裡是搶,是選,是公司股東集體投票選出來的。”
看到景玉那沾沾自喜的模樣,蘇雲驥只覺好笑,
“行,我管你是誰,我問的是餘染,她人在哪?”
蘇雲驥被她糾纏的有些不耐煩,“我再問最後一遍,餘染她人在哪?”
景玉脣角勾起得逞的笑意,“餘染她死了,蘇總不知道嗎?”
“哦!”景玉假意懊惱的拍拍腦袋,“是我忘記了,蘇總在醫院躺了好幾天,可錯過的,是她的最後的樣子。”
景玉說起狠話來,也毫不遜色。
“蘇總你只需要知道,是你把她害死的。”
“景玉,你信不信我立刻撤資,你的總裁位置怕是還沒坐熱就沒了吧?”蘇雲驥全然沒了耐心,坐下雙腿自然交疊。
“蘇雲驥,餘染她在老爺子手下時兢兢業業,這幾年來我沒見過她睡覺超過四個小時,她平日除了工作就是工作,餘總更像是我的朋友,她一定不會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她那麼善良,撿來的貓咪生病她可以跑好幾家醫院,下雨了會把自己的傘借給員工。”
“女同事遭到職場性騷擾,她不會坐視不管,查實後無論身份直接開除。她會在大家加班時給大家點外賣,會偷偷資助資金困難的員工,會送加班到凌晨的員工回家。”
“這麼一位善良又暖心的人,怎麼會勾引你的父親,做你父親的小三?挑撥你的家庭?”
景玉越說越氣,最後乾脆告訴他,“如果你是真的愧疚的話,就去老爺子的別墅,她的屍體還在。”
她說到這個份上,蘇雲驥還是不願相信。
臨走前,他對她道了聲“謝謝。”
“你不應該對我說。”
景玉擡頭,眼眶紅紅的,她記得餘染在生前對她說:“抓住機會,聽從內心。”
抓住機會,她一定會奪下UK。
蘇雲驥等到最後,親眼看到她安靜地躺在冰冷的棺材裡,他耳邊嗡嗡的響,腦袋一片空白。
是她的臉沒錯,被水泡久了,有些浮腫。
是她的手,手臂上劃破傷還沒好。
她的胸口,婚禮當天被曾夢然劃的傷疤還在。
是她,
就是她,
真的是她......
他想發聲叫她,叫她起來,躺着算什麼?躺着一切就結束了?
餘染,你這樣算什麼?
不是傲氣嗎?蘇雲驥托起她的頭,悲痛欲絕。
他幾乎無法喘氣,感覺脖子被人緊緊掐住,想發聲,不知該說什麼,半張着嘴,淚如雨下。
他想起母親死的那天,他撫摸母親的手,她比母親的手還要寒。
“你現在醒過來,我就相信你!只要你現在醒來,你說什麼我都相信你!”
“你說的我都相信啊!”
爲什麼人往往在失去後,才悔恨不已,才知曉自己當初沒好好珍惜?
睜開眼,頭痛欲裂。
“我是死了吧?”
她用指尖探索自己的鼻息,溫熱。
餘染頓時覺得喉嚨哽咽,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幾下,嘴脣終於忍不住哆嗦起來,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好似決堤的洪水一般,順着鵝蛋般精緻的臉頰嘩嘩地淌落下來。
她太激動了,蹦下牀衝向門邊的落地鏡,鏡中是一張絕望又悽楚的臉龐,她撫摸遠如山黛的眉,從眉心往下,高挺的鼻樑小巧的鼻尖,脣紅如血......
這一切都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