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災石重現
“大景歷275年，歲大旱，莊稼顆粒無收。”
“大景歷421年，神祇無能，致河水降於此，方圓百里樹木枯黃，民以樹皮草根充飢。”
“大景歷573年，災石再現，大旱，百木俱枯，百姓易子相食。”
巨石並未完全裸露，方老七能看到和認識的文字只有這些，還有不少文字被淹沒在水位以下，若隱若現。
這一行行歪歪斜斜景體字深深的刻在了巨石上，從那筆筆扭曲的字體上，方老七心中不由升起無數畫面……
在無數年前，就在這個位置，一個骨瘦如柴的身影，步履蹣跚的走到自己現在這個位置。
他望着只即將乾涸的河水，神色麻木的提着木桶，艱難的從河中提起兩桶水，又歪歪斜斜的將水提到莊稼地裡，耗費了無數體力，經過無數次折返後，田壟中的莊稼還是絕收了。
大旱、莊稼絕收，人們啃着樹皮，嚼着草根，直到再也堅持不下去……
最後，他看到了無數餓到發慌眼睛發綠的父母……
恍惚間，他彷彿自己也經歷了當時的種種磨難，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浮現在心頭，令他心臟驟然一停，不由生出一種錯覺——
這些字哪裡是刻在石頭上，分明是刻在了自己的心頭。
字字珠璣，有如杜鵑啼血。
方老七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畫面與遠古時期的先民產生了某種共情，在外人看來卻如同被嚇傻了一般。
他呆愣在原地，一言不發的出神。
衆人等了片刻不見他有好轉，有些急了，不由推搡着叫喊道：
“上面究竟寫了什麼，你倒是說話啊……”
“對啊，你愣着做什麼，趕緊給大家講一講……”
“不就是塊破石頭嘛，瞧把你給嚇的。”
被人那麼一推，老方七終於從那種奇妙的狀體中驚醒，他神色茫然的看着圍着自己的衆人，一時間好像沒有回味過來。
“伱看個石頭也能把自己看傻了？”
“你快說話啊，石頭上到底寫了什麼，唉，你真是要急死個人了。”
方老七目光掃過圍住自己的這羣人，看着他們着急的模樣，卻不由沉默了。
這一刻，腦海中的畫面與現實交匯在了一起，逐漸合併了現在所遭遇的模樣。
他不知道，眼前這一羣火急火燎之人，是否會遇見腦海中那些遭遇，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會在這場天災後倖存下來。
周圍的人催促的更厲害了。
方老七心中默默嘆息一聲，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靜，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表情麻木道：“上面記錄着災年水位枯榮的情形……”
“從記錄上看，這塊石頭好像被前人稱作災石……”
“哦~原來是記錄水位的石頭……”
衆人恍然大悟，頓時便興致缺缺，他們從方老七的反應來看，還以爲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誰知僅僅是記載水位的石頭。
人羣一鬨而散，各自提着水桶朝着河邊走去。
“什麼！竟然是災石重現！”
就在這時，一個陷入絕望的驚呼聲從河邊傳來，一羣人急急忙忙從河岸跳下河牀，爲首的一名身穿繡有一隻“鸂𫛶”鳥的青色官服的中年人。
他表情凝重而甚至帶着一絲絕望之色，絲毫沒有顧忌河牀上的亂石紮腳，以最快的速度奔來。
“耿大人來了。”一名正在取水之人尋聲轉頭望去，見到來者相貌時，頓時呆住了。
他的驚呼聲同樣驚醒了其他取水之人，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朝着聲音的方向望去。
“什麼！這塊石頭竟然驚動了耿大人？”
只見耿大人正火急火燎，絲毫不顧忌形象的朝着這邊奔來。在慌忙的奔跑之中，連鞋子都跑掉一隻，他卻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
見此情形，衆人終於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表情變得凝重起來，不約而同將目光轉向那顆巨大的“災石”上。
“方大夫，上面究竟記載着什麼？”
“方大夫？莫非你便是那回春堂的方大夫？我們劉家去年還在你們那裡拿過藥，你可不要向我們隱瞞了什麼關鍵的信息……”
“你們還指望他？他怕是已經被嚇傻了。既然縣尊親臨，大家還是等一等吧，官府肯定會給咱們一個說法。”
幾人說話間，耿大人已經來到了巨石跟前。
他定定的望着巨石上的文字，如方老七那般呆住了久久不言，一行清淚從他眼角滑下。
良久，當他回過神來時，已是老淚縱橫淚流滿面。
“果然是災石。眼前這種局勢下，竟有災石重現……”
耿大人用衣袖隨意的抹了一下臉上的老淚，忍不住仰天發出一聲悲嘆。
“這是天要亡我大景朝啊！！”
一干人等聽到耿大人此言不由全部呆住了，滿臉不可置信，一瞬間震驚、惶恐、擔心、慌亂等情緒便佔據在心頭。
人們面面相覷，想從其他人臉上看到一絲安慰，卻見對方也是驚懼不安，再也忍不住發出陣陣驚呼：
“什麼！竟有如此嚴重？”
“一塊破石頭竟然能亡了我大景朝？？”
“完了，徹底完了，連耿大人都如此悲觀，這安原縣徹底沒得救了。”
方老七面容慘淡，原本已經麻木的神色逐漸變得無比悲涼。
他忽然明白了，方纔在腦海中那一幕幕無比悲慘畫面並非駭人聽聞的虛幻之夢，而是終將在自己眼前逐一上演的現實。
耿大人被陣陣驚呼驚醒，這才發現自己已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皺着眉看着神色各異的衆人以及明顯與其他人有些與衆不同的方老七，轉頭望向身後的一衆人，揮了揮手，沉聲道：
“將此地進行封鎖，不得讓人隨意靠近。此外，草擬一份告示，從今天起對安原河水進行管制，縣內諸多水神和城中居民不得隨意取用……”
“喏！”
身後衆人應了一聲，當即將目光落在了在場的所有人身上。
耿大人目光平靜的掃視着提着木桶的衆人，最後將視線落在了方老七身上，沉聲道：
“災石重現事關重大，在尚未了解完事態始末前，還請各位先隨我到縣衙中做客一段時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