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這個場面,有些詭異。
顧慕城坐在牀邊,在他的懷裡還半摟着眼眶紅紅的顧寶兒,而就在病牀的對面,花富貴夫妻兩個正侷促不安的站在牀前。
半響,清貴的男聲緩緩響起:“你是花富貴?”
“是是是,我是花富貴,我就是蘭蘭的父……”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雙冷銳陰寒的雙眸緊緊鎖住,花富貴的喉嚨一緊,立馬住了嘴,低着頭,哆哆嗦嗦的便要往自家老婆的身後躲去。
花富貴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實農民,一輩子就知道種田耕地,除此之外,家裡基本上都是由他的老婆周鳳做主,典型的妻管嚴。
此時,看到自己老公的這般慫樣,周鳳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隨即又轉了頭,一臉諂笑的看向顧慕城,便道:“這位先生,您好,我是周鳳,我是蘭蘭的親生母親,這次我和她爹聽說蘭蘭住院了,所以特地趕來看她的……”
說到這裡,周鳳轉了眸,目光又望向了正靠在男人懷裡的顧寶兒,臉上的笑容霎時更爲燦爛,她又接着說道:“蘭閨女,還記得媽媽不?”
瞬間,腦海中的記憶如若滾滾涌來的潮水,縱然中間隔了這空白的十多年,那一聲‘蘭閨女’,分明已與自己記憶中的那道聲音,紋絲不差的縫合!
顧寶兒瞪起眼,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的女人。
不得不說,時間在周鳳的臉上刻下了太多的痕跡,昔日裡滑嫩的白皙肌膚,已褪爲蒼黃粗糙,曾經引以爲傲的漂亮容顏,如今已是人老珠黃,唯獨那雙眼睛,依舊透露着精明。
“我……”顧寶兒張了張嘴,那聲‘媽媽’二字,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只是嬌軀漸漸地輕顫起來,不知是惶恐,還是激動?
顧慕城憐惜這丫頭,用雙臂將她牢牢的擁在懷中,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安撫道:“別擔心,一切都有我!”
顧寶兒仰頭看了他一眼,雙眸慼慼,淚汪汪的尤爲可憐。
“寶寶乖!”顧慕城溫柔一笑,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另一邊,周鳳看到自己被無視了,心裡有些微微的不高興,畢竟這顧寶兒是她的親生閨女,如今大富大貴了,莫非還打算不管養他們?這怎麼能行,他們還要回村裡炫耀呢!
“哎喲……”
想到這裡,周鳳忽然驚呼一聲,邁着步子走到牀邊以後,伸手就想去拉顧寶兒的小手。
顧慕城適時的伸手將她擋開,目光極爲不善的看着她,便沉聲道:“出去!”
周鳳一愣,大概是沒想到這位長相俊逸的男人,脾氣竟然會這麼差!
不過……周鳳又很快轉動了眸,看着牀上緊密相擁的兩個人,很快又笑開道:“原來是蘭閨女的男朋友呀,哈哈哈哈,長得真帥!”
顧慕城不爲所動,冷冷出聲:“崔立!”
話剛落音,門外很快走進了一名穿着黑衣的保鏢,孔武有力的高大身材,乍一看,倒像是那混黑社會的似的。
周鳳轉頭一看,心生膽怯之意,連忙又給自己找臺階,道:“我們出去,我們出去,我們立刻就出去……”
說罷,轉身拉着自己的丈夫就要疾步往外走去。
“哎,怎麼剛來就又要走了?”花富貴還沒明白這是個什麼情況呢,奇怪的問道。
周鳳硬拉着人往外走,一邊又故意大咧咧的道:“不走在這裡幹什麼?沒看到別人不歡迎我們嗎?哎喲喂,我們命苦啊,註定了一輩子無兒無女,註定了一輩子孤苦無依哦……”
果然,顧寶兒聽到這些話,心中情緒起伏,扭動着身子就想從男人的懷裡站起來。
“寶寶!”顧慕城低沉出聲,一邊又將女孩兒的腰身壓下,將她緊緊箍在懷中。
顧寶兒掙扎,卻又不小心牽動到了傷口,痛得齜牙咧嘴,一陣陣的倒抽冷氣。
花富貴夫妻兩個已經被請了出去,只是隔了老遠,走廊上依舊能夠聽到周鳳那尖酸刻薄的聲音,無外乎就是埋怨自己生了個白眼狼!
顧慕城又氣又惱,掀開被子檢查顧寶兒的傷口,發現紗布表面已經滲出了紅色的血。
他一驚,趕緊又把醫生喚來,爲這丫頭重新包紮傷口,一時之間,病房內又忙成了一鍋粥。
顧寶兒仰躺在牀上,默默地流眼淚。
而顧慕城則是伏在牀邊,拉着女孩兒的小手放在臉龐,心中痛得厲害。
樹欲靜,而風不止!
……
此時,陸氏傳媒。
男人一身黑色西裝,彪悍的身子穩穩站立於落地窗前,六十層樓的高度,足以令人將這片cbd全貌盡數納入眼底。
房門被人敲響,半響,一陣清脆的高跟鞋聲音傳來,緊接着,一隻白皙如藕的手臂便挽上了男人的臂彎之間。
“……事情已經辦妥了!”女人緩緩地啓聲,不同於在電視機面前的犀利,此時似是摻了蜜,柔得仿若能膩死個人。
然而,這其中卻並不包括眼前的這個冷貴男人。
男人緩緩從窗外收回了視線,當他轉過頭時,一張巧奪天工的邪魅臉龐,霎時映入了李慄的眼中,令她不由得深深驚歎,這……便是上帝的寵兒罷。
陸勵成只是微微勾脣,深不見底的黑眸裡,根本毫無情緒。
“效果怎麼樣?”他啓了聲,低低沉沉的嗓音,像是被撥動的古老琴絃,令人心神一晃,便不由自主的匍匐於這古老神秘的魔音之下。
“好像還不錯,現在醫院裡肯定忙成了一團。”李慄笑着開口,目光近乎癡迷的望着眼前的男人,又道:“勵成……”
男人目光下垂,姿態如若神祗般居高臨下。
然而,他僅僅只是掠了她一眼,隨即拂開了那隻挽在他臂彎間的白皙手臂,徑直走到沙發上落座。
桌上放了一罈茅臺,擺着兩個小酒杯。
“倒酒。”陸勵成淡淡的啓聲。
李慄聞言,立刻走到茶几前蹲下身子,將兩個小酒杯裡注滿了透明的酒液。
她雙手端起其中一杯,恭恭敬敬的端到男人跟前。
怎料,陸勵成只是搖頭,如鋒刃的薄脣緩緩化開:“你喝!”
李慄愣了一下,明白男人的命令以後,隨即又把酒杯移到了自己的脣邊,一咬牙,一仰頭便直接將這一杯酒液灌入自己腹中。
“還有!”陸勵成擡了手,指了指茶几上的另外一杯,似笑非笑。
李慄有些膽怯的看了他一眼,她實在是摸不透眼前男人的脾性,他就像是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雄獅,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從哪個方向出現,然後一口咬上你的大動脈,置你於死地!
李慄定是不敢違抗,不發一語的端起第二杯,仰頭又喝入腹中,火辣辣的酒液順着她的喉嚨滑下,令她不禁咳嗽了幾下。
陸勵成神情不變,端坐於沙發上,像是在看着一齣戲。
他優雅地雙腿交疊,邪魅的五官冷硬如冰:“李慄,我生平最痛恨的是什麼,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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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慄趴在茶几上咳得滿面通紅,當她聽到男人的這句話以後,她禁不住擡了頭,詫異又疑惑的看着他。
男人在笑,如同惡魔,薄脣裡吐出無情的字眼:“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女表子!”
李慄聞言,臉色霎時一變,整個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開始顫抖起來,她連忙爬着來到男人腿邊,搖頭道:“勵成,你是不是聽到什麼流言蜚語了?娛樂界都是這樣的,您不能相信啊!”
男人一腳將她踹開,笑得極冷:“你和顧氏是什麼關係?”
“我、我……”李慄張了張嘴,結巴道:“我們、我們沒有關係……”
“噢?”陸勵成挑眉,微微擡了擡下吧:“去把書桌的第二個抽屜裡的東西拿出來。”
李慄聞言,立刻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來到書桌前,打開第二個抽屜了以後,發現裡面只有一個大信封。
不知爲何,她的眼皮不由得一跳。
“拿過來!”男人冷冽的聲音接着傳來。
李慄不敢耽誤,趕緊又踩着高跟鞋走了過去,恭恭敬敬的雙手呈上。
男人‘嘖嘖’了一聲,笑道:“你自己打開看看。”
“我?”李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隨後又低了頭,皺着眉頭將這個黃色大信封打開。
當裡面的照片滑落出來的瞬間,只看了一眼,女人霎時面如死灰。
當年她受邀與顧慕城共進晚餐的照片,居然在這個時候被有心人翻了出來,並傳到了陸勵成的手裡!
天吶!
信封中的照片撒了一地,李慄僵硬的站在原地,想要解釋的話,統統堵在了喉嚨口上。
“都吃過飯了,還不認識?”陸勵成看着她,似笑非笑。
“不是……我們、我們只是一起吃過一頓飯而已……”李慄機械化的答道,心想,完了,她和勵成之間,徹底完了,她所做的一切,都完了!都完了!
“狡辯!”陸勵成嗤笑。
李慄卻在這時忽然擡了頭,也許是之前的酒勁兒上來了,這是她頭一次膽敢正視男人的那雙眸。
“勵成,我不明白,你爲什麼非要對付顧氏?”她咬牙開口,恨恨的道:“雖然我心裡一直很疑惑,可我從來都沒有問過你原因,只要是你想要,我便心甘情願的爲你做。可是,我爲你做了這麼多,難道你都看不見嗎?”
陸勵成偏頭看她,神態慵懶,語氣卻無情:“我說過我需要你了嗎?”
看吧,你都將心捧出來了,他卻視如敝屣,嫌棄得很!
李慄氣得全身發抖,眼神兒死死的盯着男人。
陸勵成舒適的向身後沙發靠去,一邊慵懶出聲:“出去吧。”
“勵成……”李慄癡癡地喚出聲兒。
男人閉了眼,不予理會。
女人無可奈何,只得恭敬的退出房間。
剛出門,一直守在外面的白衣女孩走了上來,臉上堆着一絲笑意的便道:“姐姐,怎麼樣了?”
李慄小心翼翼的關好房門,轉過身,忽然便是一巴掌甩上了女孩兒的臉頰上。
白色女孩大驚失色,捂着自己的臉,滿眼震驚的看着盛怒的李慄。
李慄狠狠的看着她,語氣陰寒:“打蛇就要打七寸!你去給我警告你的那兩個親戚,給我抓緊一點,不然老闆生氣了,咱們誰也沒有好果子吃!”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女孩連連點頭,眼神兒裡同樣有着恨意。
李慄仰頭看着她,冷冷的一哼:“花茉莉,你的心裡一定很怨吧,你和顧寶兒都是流着同樣的血,爲什麼你就是卑賤?而那丫頭卻是萬衆矚目受人敬仰的小公主?花茉莉,告訴我,你甘心嗎?”
“不,我不甘心!”花茉莉咬牙切齒。
李慄笑了起來,五官像是扭曲了一般:“既然不甘心,那就把她拉下水,讓她跟你一起在地獄裡煎熬,讓她也嚐嚐從天上跌入地面的滋味!”
“……是!”
花茉莉應下,腦中全是顧寶兒那張笑得燦爛的容顏,她真想現在就把她的笑臉撕碎!
沒錯,她和顧寶兒本就是表姐妹,他的父親與顧寶兒的父親是親兄弟,明明都是一家人,爲什麼那個丫頭卻是丫鬟身子小姐命?
而她呢?爲何又註定了只能在這裡挨人的耳光,看別人的臉色,她不服氣,她絕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