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天地塔上,兩人沉默,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下來。
舞旗主很有耐心,靜靜地等待。人長得美,舞動的時候舞姿醉人,坐着不動則是另一種美,安靜的美;彷彿只要她不動,整個世界都跟着靜下來。
良久,夏青終於打破了沉默,只說了兩個字,“女人”。
“女人重要?”
舞旗主波瀾不驚,似乎早就料到夏青會這麼說,又或者無論夏青說什麼都不會驚訝,永遠那麼從容,“說說看,爲什麼?”
“女人是母親,是家庭的根,母親在,家就在。”
“女人是妻子,是家庭的半邊天,妻子賢惠則丈夫上進,妻子墮落則丈夫平庸沉淪。”
“女人是女兒,決定家庭和國家的未來。女兒強,家國富強,女兒弱,家道中落國家不振。”
“男人是流星,女人是星河,成功的男人締造傳說,成功的女人締造時代!”
夏青邊說邊回憶曾經看過的經書典籍,出生在夏王府,世人常常以爲從小奢華,實際上剛好相反,老太君要求非常嚴厲,夏青從小看過的經書典籍只怕比一百個同齡人加起來還多。
舞旗主剛開始時波瀾不驚,然後越聽越驚訝,臉上動容。不可否認,在這個世界上,一個自強不息的男人是可以非常出色,可以克服各種困難踏着屍山血海登上權力和修煉巔峰,但然後呢?
男人的成功只屬於男人自己,鋒芒畢露或極度璀璨後就會沉寂,成爲後世流傳的一個傳說;
女人卻不同,成功的男人是劃過天際的流星,明亮得驚豔卻消逝得太快;女人是星河,孕育出一代代出色的男人。星河璀璨時,羣星閃耀,每個時代都有登峰造極的男人;星河暗淡時,整個星空一潭死水,縱使有一兩顆流星也被無邊的黑幕掩蓋。成功的男人締造傳說,成功的女人締造時代!
舞旗主越想沒法淡定了,沒想到夏青如此年輕竟然就有這樣的見解,如此眼光和格局,絕大部分人終生都難以企及。
舞旗主站起來,看着臉上還帶着稚嫩的少年,臉上多了一抹敬重,“真沒想到,天下還有這樣的少年,盟主他老人家果然眼光過人。公子有如此見識,日後必定不是池中之物!”
“不敢當,舞旗主言重了。”夏青趕緊還禮。
“我很好奇,公子年幼時師從何人?這番見識是怎麼來的?”舞旗主追問。
夏青眨眨眼睛,“在書上看來的。”
“什麼書?”舞旗主再問。
“很多年前了,差不多都忘了,讓我想想……”夏青一副思索的樣子,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嗯,好像是《閱西行草堂》。”
“閱西行草堂,有這樣一本書麼?公子,你可是要成爲少盟主的人,說謊是不對的。”舞旗主是什麼人,看着一雙大眼睛鼓溜溜轉動的夏青,明顯有些不信。
“千真萬確,那是夏王府藏書閣內的一本遊記,頁面泛黃有了些年代,也不知是誰留下來的。”夏青說得有板有眼。
舞旗主也不由得有些動搖了,眼波一轉,“公子,聽說富貴人家的孩子早懂事,小小年紀就會有美麗的年長女人教其人倫。夏公子,你可曾懂了?有喜歡的姑娘沒?”
舞旗主眼波流轉上下打量夏青,也不知在打什麼主意,一副要毛遂自薦的樣子。
“旗主大人,你已經問得太多了。”
夏青感覺舞旗主又要不正經了,快步從舞旗主身邊走過,一個箭步登上通往第九層的階梯落荒而逃。
身後,舞旗主哈哈笑了,眼珠一轉,看着夏青的背影尋思起來。
夏青落荒而逃,迅速來到了第九層。出乎意料,這一層空蕩蕩的,沒有任何人鎮守,第十層和第十一層也是一樣。很快,夏青就來到了頂層的塔尖,這裡搭起了一座古老的祭臺,朝天台。邊上聳立着上百座人族聖賢雕像,或笑或怒神情不一,似乎隨時要復活過來。
朝天台上,趙大管家早已等候多時,看着緩步走來的夏青,輕輕拍拍手掌,遲尉敬德和文秋等旗主就紛紛走上來,圍着趙大管家在朝天台上盤腿坐下,各站一個方位。
“小少爺,過來,坐這裡。”
趙大管家招招手,示意夏青在自己面前坐下,“少爺,恭喜你,數十年來,你是第一個依靠自己走到這裡的少年。”
夏青坐下來,看看正襟危坐的各大旗主,明智地閉上嘴巴,靜等趙大管家的吩咐。
“六十年,一轉眼就六十年了啊,走過了多少地方,物色了多少人,浪費了多少時間。”趙大管家幽幽一聲嘆息,似乎在回憶往事,頓了頓後說道:“小少爺,知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在夏王府呆了這麼多年,又爲什麼會看上了你?”
夏青搖頭,“不知道。”
“因爲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你,這就是命。”
趙大管家心頭似乎有無盡感慨,卻又無法一一說出口,曾經的喜怒哀樂濃縮成了時間,“當然,也是因爲一個人。”
“誰?”夏青追問。
趙大管家說了四個字,“水鏡先生。”
“是他?”
夏青更加意外了,“水鏡先生到底是什麼人?”
“日後,該你知道的時候你會知道的。據我所知,這世上真正的世外高人不超過五個,水鏡先生是其中之一。夏青,水鏡先生曾跟我說,你的命運與衆不同,生來就註定不會平凡,不成爲一個正道高手就要成爲一個滔天大魔頭。現在,我問你,你真願意加入天地盟麼?”趙大管家問。
夏青回答,“我願意。”
“還記得你修煉的初衷麼?你這一生,爲什麼而修煉?”趙大管家再問,各大旗主不吭聲,靜靜地聆聽。連同舞旗主文秋在內,臉上都是嚴肅,再無一絲遊戲人間的輕浮。
“我……”
夏青張嘴,但沒等他回答就被趙大管家打斷了,“小少爺,不用說出來,不必告訴我們,你自己知道,銘記在心就可以了。希望有一天,當你登上修煉巔峰俯視衆生的時候,你還記得今天的問答,記得你自己的修煉初衷。”
夏青不知道趙大管家爲什麼要這樣說,但重重地點了點頭。爲振興家族和燕國而奮力修煉,爲守護愛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而不懈拼搏,絕不把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擺佈和安排,這是他永恆不變的願望。
“好,很好,那麼就開始吧。衆旗主,還等什麼?是時候祭出你們守護的天地古旗了。”趙大管家厲喝。
遲尉敬德和文秋等旗主領命,紛紛摘下各自背後的旗幟,小小的旗幟迎風就漲,迅速化作一面面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散發出古老、磅礴的力量波動。天地異變,厚厚的烏雲一層層散開,似乎有什麼力量撕裂空間障壁從遙遠的虛空盡頭傾瀉而下,八面旗幟越來越龐大。
“小少爺,斬斷所有雜念放開心扉,接受天地古旗的力量洗禮,衝擊瓶頸點燃你的心火!”趙大管家厲喝,手掐一道道玄奧的法印,張嘴噴出一柄三寸長的青色小劍。這柄小劍一出現,頓時風雲變色,方圓百里的天地靈氣似乎都席捲過來,空中迅速出現了一個靈氣旋渦。
八大旗主臉龐更加嚴肅了,同樣打出一道道玄奧的法印。
天地塔下面,天地盟的高手齊齊盤腿坐下,以天地塔爲中心佈下一座龐大的殺陣,防範一切邪魔外道的侵擾。
秦淵和呂青紅等人齊刷刷倒退,一直退到千米之外才站穩。
“天地傳承?”
“瘋了,趙大管家要夏青傳承天地盟的上古力量,夏青纔多大?他的身體受得了麼?瘋了……”
遠遠看着塔尖之上徐徐升起的八面大旗,秦淵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大變。呂青紅眼眶紅紅的,更加擔憂了。不成功便成仁,天地盟行事果然就是不循常理,呂青紅有心阻止,卻連靠近天地塔都做不到,只能在心裡默默爲夏青祈禱。
夏王府內,老太君似乎也感應到了什麼,跌坐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一邊流淚一邊轉動手裡的經輪,“對不起,青兒,是奶奶害了你,對不起……。青兒,我的青兒啊……”
水鏡先生靜靜地站在老太君身後,一雙眼睛明亮、深邃,出現在他瞳孔上不是夏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而是一張巨大的命軌天網。在這張沒有邊際的命運之網上,有許許多多或明或暗的小光點,每一個光點就對應一個人的命運。這一刻,代表着夏青命運的那個小光點正在劇烈跳動。通常,這不是預示着一個人迴光返照,就是命運即將發生跳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