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曾出現在野史之中,當時她一笑置之,覺得那些文人將鳳懿皇后給神話了,卻不想,這竟是真的。
陳蘅無奈地搖頭,“你不好奇。可是,我卻不能不防備,我的血脈有異,不是偶然,而是我……是火族靈女,我們這一族的靈女,血脈覺醒之時,鮮血擁有治病解毒之效;靈魂覺醒後,能在夢中推衍未來。
我看到自己在生下皇子後,被人換成女嬰,看到自己的夫主聲聲說最敬重的人是我,卻在登上皇位,成爲九五至尊之後,將我綁在了石柱,任由他的寵妃生生剜下我的心臟。只因他說,他需要我的心臟治病。
自己的兒子,臨死也不知是自己的,而我,不過是他利用的棋子。
我逃避了一年,可是還是不甘心,不遠千里前來驗證,未曾想到,這竟是真的。夢裡的一切,真實到我不想再重複,亦不想被欺騙、算計和利用。太痛苦了……
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一個又一個地死去,看着自己的親人一個又一個的離逝慘死,那些日子,我都快要瘋了……
夢裡的我,絕望、無助、悲傷、憤怒,還有着深深的懊悔。而慕容慬……是造成我所有苦難的禍端。
他利用了我,靜站在遠處,默默看着痛苦的我。他是在利用我,更是無情的算計。
阿娥,我無法說服自己和他在一起。
他說,成立帝月盟是爲我,不是,這只是他想要一統天下之路上的手段,以江湖人身份進入南國,掌控綠林,藉此掌控各地官府,配合北燕朝廷的兵力部署,以最少的傷亡贏取最大的勝利。”
她知道所有,只是不願說罷了。
她裝着不知,也只是裝,但到底是明白的。
“成立水幫,除了在江南立足,更是爲北燕斂財,籌措軍餉。”
陳蘅用帕子拭去臉上的淚痕,“世間最大的痛楚,是被最在乎的人利用。阿娥,我來見你,除了告訴你心裡話,也是想請你替我轉告慕容慬:今日的陳蘅,早非往昔,我既能呼風喚雨,要千萬人死,雖不忍;若讓幾百名皇族暴斃,卻是易事。”
她是告訴馮娥,逼急了她,她也會做出狠毒事。
北燕皇族若逼她,她就能與之相鬥相抗。
“這封《和離書》你轉交於他,我不希望,有朝一日與他鬥得魚死網破。”
陳蘅放下《和離書》,她的手裡拽着一枚珠子,“你一直尋找的可是這樣的珠子?”
“火焰珠?”馮娥驚呼一聲,一把抓過。
一年多前,她就是在找這珠子。
那時候,她最大的願望就是離開,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
陳蘅道:“我現在還不能完全開啓此珠靈力,若我會完全開啓之時,就能送你回到千年後。阿娥,我們是永遠的朋友,若你始終真誠,我便始終如一。”
她拿走了馮娥手裡的火焰珠,或者說,這不是拿,因爲陳蘅伸開手指時,憑空輕彈如弦,那珠子就融入到她的掌心。
馮娥在前世時,是個宅女,閒暇的時光,除了網上購物便是讀書,尤其偏愛《燕魏晉三國史》。
“火族靈女,世外仙族之後,撒豆成兵,呼風喚雨,一怒之下,千里焦土,後,助皇帝慕容慬一統天下,背生鳳凰雙翅,飛昇而去。”
陳蘅勾脣笑問:“這是後世說我的?”
“有一本史書,是這麼記載的。我一直不信,以爲這只是一個傳說,知道你是火族靈女,我才知道,關於永樂邑的神女傳說、靈女傳說都是真的。她們是你,後世對你的評價很高,說你是影響千古的奇女,文人墨客喜歡你多過喜歡他。”
這個他,自是指慕容慬。
所有人都說,是帝月盟主成就了陳蘅。
可有誰知道,其實也是陳蘅成就了慕容慬。
“沒人喜歡那樣精於算計的人?如果不是我們這一族的異能,就連我也會被他矇蔽。歡喜一個人容易,放下一個人也不難。”
十幾年的孤寂,讓她在凰女境學會了放下。
陳蘅笑得苦澀,“我與他之間,結束了!這是他送我的鳳佩、印鑑,現悉數歸還。”
既然要斷,就斷個乾乾淨淨。
驀然轉身,她與他心已天涯。
暗處的慕容慬,痛得幾近不能呼吸,因爲一個夢,因爲她聽到的宮中對話,她已無法再信他。
那晚與她的纏綿,卻是讓她靈魂覺醒了?
帶來的不是更好,更是如夢一場。
“玉石礦將會關閉,北燕的人,別再去採玉石了。太平幫、水幫幫衆,北有數千裡土地,方便的時候,可以領走;若不領走,我亦不會對一羣婦孺下手,更不會剝奪他們的安身之處。我與他,緣盡了……”
陳蘅看着鳳佩時,眼裡是濃濃的悲哀。
她沒對馮娥說實話,沒說那不是夢,沒說那是她前世。
她故意讓馮娥誤會,剜心之人是慕容慬,在她看來,剜心的就是慕容慬。
如果慕容慬與她有夫妻之實,如果她生下的不是夏候滔的孩子,也許就會不受到夏候滔的報復,累及家人。
所以,罪魁禍首是慕容慬。
她恨他!
恨着曾經最歡喜的人,這是一種折磨。
要放下恨,就得剜肉去腐。
這是她的果決!
不愛了,亦無法再愛了。
她無法去面對前世算計自己的人,也無法接受造成她所有痛苦的人。
她在悟透真相的那刻,其實便已經明白了一切。
前世今生出現的玉鳳佩,是慕容慬之物,前世與她癡纏幾夜的人是他,可是他害得她被陳茉利用,而夏候滔更是恨透了她,如果不曾有慕容慬的算計,她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
對於一個背叛自己的妻子,夏候滔自是恨不得殺之,這也是夏候滔爲何能冷眼旁觀,甚至於對柔柔與她袖手旁觀的原因。
陳蘅將帕子蒙在臉上,一句“我與他緣盡了”,令慕容慬痛徹心扉,她出了屋子。
夜色中,王灼與慕容忌正在說話。
見她出來,二人齊齊揖手。
陳蘅道:“王世兄,能娶到阿娥,你好福氣。”
王灼答道:“聖女能嫁博陵王也天大的福氣。”
“他之於我,是劫數,夢醒了,人也該散了……”
陳蘅往外頭行去,突地,一聲“阿蘅”,悲愴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你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