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顧君莫距離凌曜陽的距離，按理說確實來不及反身格擋，但冰凌卻萬萬沒想到對方會直接一個轉身擋在了自己的暗器前面。
她的指甲裡有嵌入PVE材料的碳素鋼，是技術部很久以前研究出來的化合纖維，連接着神經末梢，運作原理好像貓科動物的爪子，不僅大大提高了殺傷力而且不影響速度，唯一的缺點大概也就是手術後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而顧君莫……
“很好。”
隨着插入自己手臂的力道又重了幾分，顧君莫悶哼一聲，擡眸，目光灼灼地看着眼前人，對方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是那樣的眼神……卻讓他心頭一跳。
就在兩人膠着的時候，突然一陣急促而混亂的腳步聲從樓下逼近，十幾個身穿軍裝的年青人手中拿着來福，訓練有素地到位，架槍，目標對準冰凌。
這些是毒蛇隊伍裡負責通訊和反偵察的通訊員，通時也擔當着基地警衛的工作，眼前的情況一看便知，是凌曜陽趁着剛纔兩人在纏鬥的間隙將人給交了上來。
“給我壓住她！”
“等一下！”
兩到聲音同時響起，冰凌詫異地看向手臂裡還嵌着自己指甲的顧君莫，眉間輕輕擰了起來。
“是我冒犯了她。”說罷顧君莫還不忘扯脣故作輕鬆地扯脣一笑，將使力反抗地冰凌給拉到了自己身邊，輕輕勾住對方的肩膀：“就是這樣，阿凌誤會了。”
毒蛇的警衛員是訓練有素的戰士，即使是槍對上自己的後頸臉色也不會有半分變化，然而現在，所有人看向顧君莫的表情都出乎意料地有默契——
臥槽這誰！！這纔不是平日裡不苟言笑的顧隊長才不是啊喂！
於是……儘管凌曜陽的表情很驚訝，冰凌也在暗暗掙扎，然而一干警衛員等由於太過震驚，最後也沒有察覺異常，任由顧君莫一路將人從衆人的視線裡帶走。
基地在香港電車地下軌道的一截廢棄路段，顧君莫拉着冰凌出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是晚上，遠遠可以看見屬於香港夜晚的燈光。
“你的首長可是有吩咐你呆在基地裡等他回來。”冰凌冷冷的譏誚聲響起，在幽長的地下隧道里引起迴音。
顧君莫卻並沒有迴應她的刺激，轉過身，直直看向她：“今晚……抱歉。”
冰凌怎麼都沒想到對方會說這句話，先是一愣，眼中當即閃過一道有些複雜的光。
彷彿看出了她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排斥他，顧君莫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鄭重道：“剛剛，我爲阿凌的無禮向你道歉。她平日不是這樣的，李沉發生了那種事情，她一定是有些緊張。”
“爲什麼是她的錯，你剛纔要是沒來，我現在已經殺了她。”
“你不會。”他急急打斷了她，臉上的神色有些惱，胳膊上的傷口還在流血，再加上還沒來得及剃掉的鬍渣，這樣的氣質出現在這種地方，倒是有些像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對方的模樣讓緩過神來的冰凌愣了一下，繼而脣角不着痕跡地輕輕動了動。她這一笑，倒是讓氣氛緩和了不少。
“你不會做那樣的事情，更不會殺她。我承認我有先入爲主的偏見，這是我作爲軍人的失態。”
“所以你是什麼時候察覺到是那個女人的一面之詞？”
什麼時候……
這個問題倒是讓顧君莫愣住了。
是什麼時候？大約，是看見她刺他時眼底隱隱的痛色開始。
他不是一個會情緒化的人，卻會因爲一個人的眼神改變自己已經既定的認知，這件事情如果放在以前，對他來說簡直是匪夷所思的。大嫂說得沒錯，他真的，是對眼前的這個人……
那麼要告訴她麼？在這種時候，或許把話說開會更好。
顧君莫想來是一個不喜歡曖昧的人，既然決定直面自己的心意，那麼即使是被她嘲笑又如何？是以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準備說話，誰知冰凌那邊卻傳來了一句：“算了，你因爲什麼原因現在根本不重要了。”一下子，把顧君莫已經到嗓子眼的話給堵了回去。
並沒有察覺對方的異樣，冰凌接着道：“有一件事，我覺得需要跟你說一下。我們去救人的時候，第三方人馬究竟什麼來路曲項天查到了沒有？”
“項天現在應該還在處理，等他回來說不定就會知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冰凌看了顧君莫一眼，斂眸道：“那個在亂槍中企圖射殺我的人，就是第三方人馬里人。”
“怎麼可能？！”顧君莫聞言眼中浮現的不僅是錯愕，還有隱隱的擔心。
冰凌自然明白對方的想法，順着他的思緒道：“沒錯，原本還是站在我們陣營裡的人突然改變戰場，你覺得會因爲什麼？”
“……如果真的要說槍戰中發生了什麼的話，只有……”
“只有我被人認出了身份。那意味着什麼呢？意味着有人派了這麼一羣人來幫忙，而不想讓我們知道身份，但是問題是，他沒想到在這羣人里正好有與我結過仇的人，得知了我在那裡，他很震驚，心裡的仇恨讓他甚至可以不顧主人的命令去殺我。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冰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而顧君莫只是垂眸不說話，冰凌見狀，乾脆代他開口：“這意味着，接下來的行動裡，這個人一定會想盡辦法再接近我，而在極其縝密的計劃中，哪怕是一點點的變量都有可能會導致行動的失敗。現在的我就是那個變量。”
隧道里沒有風，幾乎吞噬了所有光線的黑暗讓冰凌只能隱隱看見顧君莫臉孔的輪廓，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顧君莫，我是時候離開這個團隊了。”
“現在就說要離開是不是太早了，現在我們都還不知道項天究竟有沒有查到什麼！”
“需要麼？即使他查出來了，以我所代表的立場明目張膽地在你們的隊伍裡活動，一旦變成把柄對方可以一招壓死赤刃。”
她說的沒有錯，可是他怎麼能這麼輕易就放她走？
“顧君莫，你的左手槍已經很出色了，葉小姐在基地裡，那裡的安全設施我很放心。現在我需要做的是去追蹤墨的行蹤，我們受過同樣的訓練，沒有人比我更適合這項任務。再說我留在這裡，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看着她無動於衷的樣子，心裡莫名有着堵得慌。
她就是這樣，好像設定好的機器，總是理性地選擇自己最應該選擇的路。對於這樣的人來說，或許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值得留戀的人。
就算是他……他還以爲，他在她心裡，至少會有那麼一點點的特別。
冰凌見顧君莫又是好一陣子不說話，這才察覺對方的古怪，但她還是儘量語氣平淡地開口：“葉小姐，還要麻煩你多照顧。”
顧君莫在出神，等他倏然回神的時候，冰凌已經與他擦身而過，“你還會回來嗎？”一句話幾乎是沒有經過思考脫口而出，迴響在幽長的隧道里顯得有些突兀，讓冰凌腳步一頓，回頭古怪地看向他。
黑暗中，有什麼晶亮的東西劃過一個弧度落在了顧君莫掌心，男人耳邊是熟悉的淡漠的嗓音，好像抓不住的風。
“找到墨之後，我會用那個發訊器聯繫你。”
纖細的身影在黑暗中猶如鬼魅，讓顧君莫後面的話還卡在喉嚨裡，隧道里早已沒有了冰凌的身影。
曲項天回來帶來了好消息，抓到的看管李沉的人裡，有一個曾經因爲幫忙送貨，見過沃克一次，只是根據對方的描述，那個男人帶着面具，用了變聲器，而且身邊跟着一個身手詭譎的少年，他們一旦距離沃克進入一定的距離立刻就會被少年毫不留情地殺掉，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接貨方是什麼人。
“什麼貨會讓沃克親自去拿？那個少年應該是墨，他真的是沃克身邊的人。但是這點信息能說明什麼？”
“縮小範圍。”曲項天頓了頓，接着道：“你想，以一個黑暗世界人體研究組織爲財路的人，能順利在我們身邊安插間諜，將赤刃作爲目標，還會將被FBK放逐的人收爲己用。這麼多的信息對然乍看之前碎片化，但是如果放在一起，可以成爲‘沃克’的人選已經不多了。”
曲項天的結論讓葉知鬱一驚。
“你是說這個人就在我們的身邊？”
“沒錯，這個人和英國沒有半點關係，侉屹族和JK都是他後期接管的。這個沃克，是個中國人，而且如果我的估計不錯，應該是中央政府的人。”
曲項天的結論讓葉知鬱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許久不能平靜，不禁想起了冰凌從花少爺那裡拿來的視頻。各個年齡階段的孩子，像牲畜一樣被飼養在馬廄一樣的地方，互相殘殺，以敗者的屍體爲食，這樣的研究所，竟然可以分佈在中國各個城市裡！
權勢滔天，喪心病狂，敵人的面目已經逐漸清晰，只是越是到後面，越是無法讓她覺得可怕，究竟，政府裡存在着什麼樣的力量，竟然能做出這種令人髮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