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門嬌 章069?? 一山二虎
沈崇之聽言也是一愣,不是因爲這個計劃有多麼完美無缺天衣無縫,而是因爲這個計劃太簡單了!
“就……這樣?”家臣陸文集也是一臉呆怔。
他們之前想過很多辦法,幾番確認又是幾番推翻,不斷地確認其中是否會出現問題紕漏,從將顧知世送出沈府開始,每一個環節都是複雜且環環相扣的,若是某一個環節出了問題,那邊是有可能會讓整個沈府都因此覆滅的災難。
危如累卵、步步驚心——這就是他們心裡面最直觀的感受。
可誰知,原來一切都是可以用最簡單的方式來解決的,倒是他們將問題複雜化了。
另一位張燁也是嘆氣:“是我們想得太多了,如此更好,簡單纔不會有任何紕漏。”
作爲文臣,他們清楚,簡單的計劃纔是最完美的計劃。
“看來這些年打仗打得腦袋都轉不動了。”沈崇之用自嘲的口吻說道,臉上卻滿是笑容,一副深爲女兒自豪驕傲的模樣。
遇到女兒事情就沒有理智的女兒奴就是說的他這種,即使沈崇之清楚這件事情應該主要歸功於天殺,但他還是將功勞攬在了女兒身上。
寶寶果然是最好最聰明的!
“不過,洗清身份這件事情,是不是由我們來做會比較好?”張燁說道。
沈崇之卻是搖頭:“不用,天殺是江湖人,他對這種這種事情更加駕輕路熟,我們不及。”
還有一點沒說的是,像他這種身份敏感、手握軍權的大將軍,陛下雖然重用他,但不會徹底信任他,對他同樣也會懷疑,疑心是帝王的天性。從很久之前開始,沈崇之就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陛下的關注之下,甚至於現在這將軍府中,就有陛下的人。
如果他敢有絲毫不臣之心,那麼陛下的打擊立馬會如雷霆般降下,剎那間毀滅他的一切。
陛下老了,殺心卻沒有被磨去,反而更重了。
沈崇之對身邊的人,除了隨他出生入死、連命都可以交予對方的家臣,其他人他不敢真正相信。如果他動手做這件事情,十有八九會被泄露到陛下面前,到時候就算解釋也是說不清了,陛下會將一切的危險萌芽掐死在搖籃中。
沈崇之不敢冒險。
事情就此決定之後,沈晏此前沉重的心也感覺輕鬆不少。
她耐心等待了三天,在從天殺那裡得到一切都已經解決的消息,纔算是徹底放心。
她清楚天殺,他是一個言出必達,也絕不誇大的人,既然他說一切已經解決,那她就可以真正放心了。
顧知世在門客院中自在地住了下來,也沒有要急着出去歷練什麼的,整個人憨憨傻傻的,蹲在半夏的藥圃中就能擺弄好半天,也不會覺得無聊,整天都如同小孩子般快樂,沒有絲毫憂愁。
沈晏偶爾也會抽出時間去看看他,每到這個時候顧知世就會顯得格外的興奮。
其實沈晏與顧知世呆在一起也感覺很舒服,一開始還覺得與顧知世交流很累,說的話就不能有什麼深意,大白話最好,因爲只有這樣他才能聽懂。
隨着時間久了,習慣了顧知世這個人之後,就會發現他這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種純淨,就像是世間最珍貴琉璃一般的純淨,沈晏不用擔心他會傷害自己,而何況顧知世滿心滿眼都是沈晏,沈晏給他一塊桂花糕他都能高興不已,還將那塊桂花糕藏起來一直到它壞了都捨不得吃。
看到桂花糕壞了,顧知世沮喪得好幾天都沒吃飯,直到沈晏知道了,重新給了他一盤桂花糕,他才重新喜笑顏開。
除了沈晏,還有勉強能說上幾句話的半夏,顧知世與其他人的關係就不算好了。說來也不算是惡劣,只是不與他們打交道,顧知世不與沈晏呆在一起,就去半夏的藥圃看各種藥草,再然後就是窩在自己的房間,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不到吃飯是絕對看不到他的人影的。
沈晏也問過他,顧知世只是很嫌惡地說了一句髒。
這時候沈晏才恍然大悟,原來顧知世並不是沒有脾氣的,相反,他還有些任性,愛耍小脾氣,遇到自己不喜歡吃的菜,也會不滿地丟開,就像是一個小孩子。
面對不喜歡的人,他的反應也像是一個小孩子,而不是如今懂得虛以委蛇的人,總是笑臉迎人,背過臉便又說起壞話。
對於顧知世來說,不“髒”的人他才能夠接受他們的靠近,沈晏算是一個,他總說呆在沈晏身邊最舒服,才總喜歡黏着她。半夏算是半個,顧知世說半夏是因爲與植物之靈呆久了,身上帶着草木之氣,才掩蓋了那些不純粹的東西,說得半夏是哭笑不得。
其實天殺也算是一個,但顧知世還是不喜歡他,這種不喜歡更加類似於一種畏懼,遠遠看到天殺都會繞道走的那種。
不知道天殺是不是在故意惡整顧知世,明明看到他繞道走了,偏偏要將他抓回來。當然,用天殺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礙於師門之故,要好好教導他。顧知世不是沒有反抗過,可惜打不過天殺,就只有乖乖聽命,之後不得不躲得更加厲害。
顧知世這個異類加入門客院,並沒有讓門客院平靜的生活掀起波瀾,大家仍然自顧自的練功,特別是因爲這段時間小姐減少了外出,他們整日也清閒了起來。
還別說,鄭川在一段時間苦練之後,頓悟了。
他練的本來是輕身功法,開始的確練出一身絕世輕功,可時間久了弊端也就出來了,武功底子不足的短處暴露出來,甚至還拖累了輕功的進步。
正好閒下來,他痛定思痛,決定好好閉關琢磨,結果真的被他琢磨出了名堂,遇上了武者一生都難以遇上的頓悟,整個人大開大合之後,武功底子更上一層樓,輕功自然也更加精妙絕倫,整個人算是堪堪摸到了一流高手的邊兒了。
鄭川很是開懷,急忙就嚷嚷着說要找人練手。
門客院中其他人興致勃勃就上去了,誰知道往日還是手下敗將的鄭川,今兒個竟然來了一個大翻身,一鼓作氣將接連挑戰他的兩個人都給打趴了,如同初開鋒芒的寶劍,銳不可當。
其他人也算是看清了,現在鄭川剛剛得了成果,正是鋒芒畢露的時候,他們本來就與鄭川水平差不多,上去就是個丟臉的份兒。
鄭川哈哈大笑,整個院子都是他囂張的笑聲。
可惜,樂極生悲。
他這笑聲不知怎的將天殺給引出來了,天殺正好閒來無事,也打算考校考校鄭川。
鄭川雙手叉腰仰天長嘯,指着一羣大男人笑着罵他們慫蛋,興奮之餘也沒有看到對面那羣人衝自己擠眉弄眼,更沒有注意到有人悄無聲息地走到了自己身後。
“我來與你打。”聲音仍然平靜無波。
鄭川一時之間沒有聽出這個聲音的主人,哈哈大笑着轉身準備拍拍來人的肩膀,結果眼睛一瞪,手停在半空懷中頓時下不去了。
鄭川整個臉都僵硬了,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跟哭沒有什麼差別,甚是難看。
“大……大師兄!你怎麼來了!”他迅速收斂手腳,站得規規矩矩的,哪裡還有之前囂張的模樣兒。
其他人也紛紛噤聲,暗裡卻在偷笑,誰讓鄭川那麼囂張,現在好了,現世報來了吧!
反正他們就是幸災樂禍,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那種,之前作爲兄弟已經給了提示,既然沒有看到,還不小心落入了狼窩,那就……嘿嘿,大家一起看熱鬧吧!
在一衆人等饒有興趣的圍觀視線中,鄭川苦巴巴一張臉:“大師兄,我,我怎麼會是你的對手,還是,還是算了吧……”
“不比怎麼知道!”天殺微蹙眉,有些不滿鄭川。
鄭川哭喪着臉:“我認輸不行嗎?”他要真的在大師兄手上過一遍招,估計這條命也就剩下半條了。
“武者之心怎容退避!”天殺喝道。
鄭川是不會因爲這麼一句話就被激到的,他嘴上嗯嗯啊啊的,眼角的餘光卻不斷瞟向周圍,一瞬間瞅見正巧路過的顧知世,匆匆竄過去便抓過來顧知世。
“我與他對打就行!哈哈!”
顧知世不滿意地動了動,順便將自己的衣服從鄭川手裡給扯了回來。
天殺沒有如同鄭川預料中的不滿,而是倏地展開:“如此也好。”
鄭川心裡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過開弓沒有回頭箭,如果他再反悔,那天殺大師兄就是真的要發怒了。哎,好不容易得意這麼一回,怎麼就遇上倒黴事兒呢。
他垂頭喪氣地拔出劍,對顧知世道:“來吧。”
“我不打架。”顧知世甩了甩袖子,哼了一聲就要離開。
鄭川還沒來得及高興,天殺的聲音就已然傳來——
“與他比,我避你三日。”
“十日!”顧知世眼睛閃閃地回過頭。
天殺:“五日。”
“十日!”
“善。”
顧知世興奮得不行,挽掌拍出,速度僅在瞬間,鄭川差點兒就沒緩過神來,堪堪擡劍才擋住。誰知下一刻顧知世便一拳轟向他的腹部,鄭川躲得迅速,也被顧知世的拳風給刮到了一樣,衣服完好如初,衣服下的皮膚卻是火辣辣的疼。
這下鄭川算是徹底明白了天殺大師兄的用意,這顧知世的武功,明顯沒比天殺大師兄弱多少嘛!栽了栽了!
心裡不斷地咆哮,可鄭川卻迅速聚精會神起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盯着顧知世的每一次攻擊,冷汗不斷地流淌下來,腦子裡面如同繃着一根隨時都有可能斷裂的弦。
到現在,他是一直被壓着打的,顧知世完全佔了上風,而他沒有絲毫反抗的能力。
不過他也是難得,能夠在這種狀態下堅持這麼久,還算是有耐力了。
一邊抱劍觀看的天殺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不是戰局不對勁,而是顧知世不對勁!
身影如鳥雀般靈活輕盈,氣勢如龍蛇般一去無返,那雙眼睛,卻如同噬血般紅得發亮,裡面興奮滿溢,如同隨時都有可能洶涌而出,吞噬一切。
顧知世的嘴角微微上翹,咧着嘴笑着的模樣很詭異,隨着他嘴角上翹的弧度越大,他出手就越狠辣,鄭川還是靠着警惕心神,才躲過了一些致命攻擊,可身上仍然掛了彩。
不僅是天殺發現了不對勁,其他的人也發現了不對勁,鄭川是他們的兄弟,他們自然開始着急。
“大師兄!是不是出問題了!”都是武者,自然很快發現了不對頭。
天殺抿着脣沉吟不語,他的目光落在顧知世身上,看着他興奮的眼睛,突然想起他曾經在沈晏面前說過的體內有着兩個自己的事情。天殺知道顧知世不是在胡謅,至少他剛剛醒過來的時候,那個囂張到不可一世的少年就是一個證明,再狡詐如狐的人,也不可能心思精湛縝密到這個程度,將兩個性格南轅北轍的人演繹得如此完美。
一場對戰是最有效可以激發潛力的方式,難道對於顧知世來說,這不是在激發他的潛力,反而激發了另一個他?
天殺只是一晃神,就看見顧知世手指併攏,出手利落如刀,筆直對着鄭川心口方向,如同準備要置他於死地。
鄭川已是精疲力竭,滿頭大汗,手腳痠軟,就算知道死亡的逼近,也實在是躲不開這一下了。
天殺及時一聲大喝“走開”!而自己則出劍迎上,迅速與顧知世鬥在了一起!
這一打,身在局中,天殺算是知道,此刻顧知世的狀態,就是想停也停不下來,他已經處於徹底瘋魔之中,臉上表情時悲時喜,變幻莫測。
天殺想要抽身而出,可顧知世不顧一切的攻擊讓他沒有辦法,只能繼續僵持。而他清楚,現在顧知世也處於一種僵持的地步。
一山不容二虎,一個軀體怎麼能夠容忍兩個靈魂呢?兩虎必有一斗,他不必制服顧知世,只需等到時間便可。
一切果然如他的預料,顧知世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快了,一會兒平靜,一會兒大笑,跟瘋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