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玉珠真的是在這舞蹈上費了心, 這出劍舞十分複雜,共分爲三幕。終於,舞姬們都甩掉紗衣, 露出裡面的鎧甲, 手中原本的短劍也魔術般地變成長劍。
只見銀色劍花舞成一片, 金色鎧甲仿如游龍, 舞蹈進入了高潮, 賓客們帶着酒勁叫起好來。
司馬明昊跟司馬明卓交換了下眼色,對身邊的雲姬道:“看你面色不好,要不要早點回去休息?”
雲姬其實早就疲乏了, 聽司馬明昊這麼說,象獲了大赦一般:“臣妾提前告退合適麼?”
“有什麼不合適, 父皇和淑妃已經酣醉了, 不會注意。再說你身懷有孕, 早點告退也是正常。”
“那……臣妾就先回去了。”雲姬向司馬明昊吐吐舌頭,悄悄帶着鳳舞離開了宴會現場。
雲姬一走, 司馬明昊的面孔立刻陰沉下來,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齊建業,右手已經摸到腰間。
司馬明卓則站起身來,悄悄走出了宴會廳。
突然,樂聲戛然而止, 鼓點密集起來, 舞姬們隨着鼓點動作越來越快, 銀光金甲閃成一片, 令人眼花繚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舞姬們的身上, 誰也沒注意,一陣銀光從舞姬中間飛出來, 瞬間將宮殿中所有的燈燭都打滅了。
又是一陣嘯聲劃破夜空,宮殿外的燈籠也全滅了。方纔還亮如白晝的宴會廳中,一下子變的伸手不見五指。
“護駕!”司馬明軒見勢不對,立刻招呼御林軍。
黑暗中只聽得宴會廳一陣大亂,桌椅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時間混亂無比。
司馬明軒依靠敏銳的聽力,伸手將近前一個哆嗦着打不着火鐮子的太監抓過來,奪過火鐮子,“啪”的一聲打着,大喝道:“不要亂,小心傷了父皇和母妃!”
話音未落,一片華光照進宮殿,原來是司馬明卓帶着一隊禁衛軍拿着火把衝進來。
宴會廳中再次明亮,那些慌亂四處竄動的皇親國戚們的酒也都醒了一半,紛紛涌向主席位道:“保護皇上!保護娘娘!”
卻見面色青白的司馬燦摟着篩糠般的齊玉珠道:“這是怎麼會回事!守衛的御林軍呢?”
司馬明軒急忙上前,剛要說什麼,卻面色大變。疾聲喊了句:“舅舅!”便撲到旁邊的側席位上。
衆人順着看過去,立刻都嚇呆了,只見齊建業面朝下趴在面前的小桌上,脖子上彷彿流水一般,汩汩地往外冒着血。
“哥哥——”齊玉珠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眼一翻,暈了過去。
“傳太醫——快傳太醫——”
司馬明昊和司馬明卓冷眼看着這一切,司馬明卓低聲道:“按照皇兄的吩咐,禁衛軍已經封鎖了整個皇宮。”
“嗯。”司馬明昊環視了一下亂哄哄的宮殿,冷冷地道:“方纔黑暗中跳出來的那個人,中了本王一劍,速速將他搜出來。”
“已經命人去追了。”
宴會宮殿不遠處,鳳舞攙着雲姬又慢慢地折返回來,兩人都低着頭在地上巡視着。
“那步搖,真的在這附近了麼?”
“定是這裡沒錯,從宴會離開的時候,我還伸手摸了摸,當時還在。”雲姬有些焦急地道:“走到這裡,恍然覺得有根樹枝颳了一下,當時並沒在意,想是那時候掉了。”
雲姬咬咬嘴脣嘆氣道:“那可是今晚殿下剛剛賞給我的,一下子就丟了還了得。”
鳳舞也皺着眉頭,努力彎腰在地上尋找着。
突然,一個影子從旁邊的樹叢中閃出來:“雲側妃,這步搖是側妃的吧。”
那人出來的突然,把雲姬和鳳舞嚇了一跳。仔細看去,竟是藍月。她還穿着方纔舞蹈的金甲,不過外面披了件那天在湖邊見面時,穿着的孔雀藍大氅。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她妝太濃的緣故,雲姬發現藍月的臉色有些蒼白。
看着藍月手中的步搖,鳳舞驚喜道:“呀,果然是我家娘娘丟的。”急忙伸手接過來。
雲姬卻奇怪地問道:“藍姑娘怎麼在這兒,宴會散了麼?”
“嗨,別提了。舞蹈剛要結束,突然燈滅了,宮殿裡一片混亂。我稀裡糊塗地就被人羣擠了出來,現在正打算回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呢。”
“是麼?”雲姬急忙往宴會廳那邊望過去,卻只見一排排火把照亮着夜空:“那是禁衛軍麼?果然是出了事?”
雲姬有些焦急,拉着鳳舞道:“快,我們去看看殿下。”
藍月方要叫住雲姬,卻見前方突然過來幾個禁衛軍的士兵,喊道:“什麼人在那邊!”
鳳舞見狀,急忙擋在雲姬身前道:“大膽放肆,這裡是雎悅宮側妃雲姬。”
禁衛軍都是司馬明昊的親兵,自然知道雲姬,急忙跪拜道:“見過雲側妃。”
雲姬也顧不上什麼禮儀,慌忙問道:“宴會宮中是出事了麼?太子殿下可還平安?”
“回娘娘的話,太子殿下和皇上、淑妃皆平安無事,請娘娘放心。”
雲姬鬆了口氣,還想說什麼,藍月卻扶着雲姬道:“娘娘,既然殿下平安無事,這外面又這麼亂,不如奴婢陪着娘娘先回宮吧。”
那禁衛軍的目光落在藍月身上,目光犀利,藍月縮了縮身子,儘量往雲姬身後靠靠。
“請問這位姑娘是……”那禁衛軍問道。
“這位是藍月姑娘,跟我一起的。”雲姬心緒有些紛亂,看了一眼宴會宮殿那邊道:“你們不用管我,去保護好殿下就行了,她們兩個陪着我回宮。”
那禁衛軍聽了也只得停在原地,目送雲姬在兩人的攙扶下往東宮走去。
情勢混亂到五更還未結束,所有宴會的皇親國戚都被細細地盤查一番。
因着御林軍毫無防備,被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司馬燦將此事全權交予禁衛軍處理。
司馬明軒心緒煩亂鬱悶地看着禁衛軍盤查那些人,面色沉重。
司馬明卓走過來安慰他道:“今晚事出突然,一切還未明朗,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現下淑妃娘娘暈倒,不如你先過去看看。”
司馬明軒點點頭,聲色晦暗地道:“那這裡就拜託二哥了。”
瑄華宮中,齊玉珠面色蒼白地躺在牀上,神色懨懨,淚流滿面,抓着司馬燦的手,顫聲道:“皇上,你定要爲哥哥報仇。”
“愛妃放心,有朕在。”司馬燦面色沉冷地道:“這些廢帝逆黨,必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司馬明軒心疼地看着齊玉珠道:“母妃不必太過悲痛,兒臣已經八百里加急,將消息傳給了表兄齊天佑。”
齊玉珠立刻淚眼婆娑地看着司馬燦道:“皇上,齊家就剩天佑這麼一根獨苗了,盼皇上垂憐,此次回來,就讓他留在京城吧……”說罷又抽泣的幾欲暈厥。
司馬燦忙安慰道:“好,愛妃莫急,朕答應你,答應你。”
齊建業的葬禮轟動了整個晉安城,素縞遮天蔽日,哀樂聲動百里。一路上達官貴人、皇親國戚的喪棚一個接着一個,幾乎都連成了串。
司馬明昊和司馬明卓遠遠地看着送葬的隊伍如同長蛇一般慢慢遠去。
司馬明卓不解地問:“皇兄爲何非要親自來看看齊建業的葬禮呢?”
“爲了記住這如同國喪一般的場面。”司馬明昊冷冷地道:“看到了麼,明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的就是這種局面。”
司馬明卓面色凝重地道:“死了一個齊建業,卻回來了齊天佑。父皇真是毫不掩飾對齊家的恩寵,除了賜齊天佑承襲爵位封號,還給了金吾衛將軍的頭銜。賞精兵兩萬,駐守京畿。”
“精兵兩萬,雖不足爲懼,但齊天佑爲人奸詐陰狠更甚齊建業。”司馬明昊冷聲道:“爲今之計,便是不能讓齊建業那十萬淮南軍回到齊天佑麾下。”
司馬明卓看着司馬明昊的神情道:“莫非,皇兄已經有了對策?”
司馬明昊沒有回答,只冷眼瞟了那送葬隊伍最後一眼,策馬轉身奔回皇宮。
東宮,雎悅宮中。
自從知道了齊建業是死在廢帝餘黨手裡,雲姬便惴惴不安。
這不安並非因爲齊建業之死,而是因爲她那天在永巷看到的事情。但到了現在,雲姬更不敢向任何人透露了。
若有人知道在齊建業被刺殺之前,她就清楚誰是廢帝黨羽,就算司馬明昊能原諒她,齊玉珠也必定不能放過她。
雲姬此時只能更加閉緊嘴巴,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還好齊玉珠陷入悲痛之中,顧不上再指使雲姬做那些探聽情報的事情。雲姬也落得清閒,抓緊時間將準備在司馬燦壽誕上送出的畫作畫好。
雲姬的創意是,將皇宮優美之處濃縮成瑤池仙境一般,以瑄華宮做參考,畫出一座仙宮,然後天上飛鳥、地上走獸,加上仙女賀壽。
這日畫到瑄華宮,卻無論怎樣都不得要領,便放下畫筆道:“鳳舞,拿上畫具,跟我去一趟御花園。”
瑄華宮是齊玉珠的寢宮,加上齊建業新喪,雲姬斷無可能到那裡去畫。
而且這幅畫,雲姬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御花園中假山的飛雲亭是整個皇宮的制高點,站在那裡,能俯瞰到瑄華宮的全貌。
況且冬日裡寒冷,很少人會登上飛雲亭,正好可以讓雲姬安靜地觀察、寫生瑄華宮。
鳳舞和杜長生,一個拿着畫具,一個拿着炭盆,將飛雲亭上佈置妥當。雲姬拿起毛筆,看着不遠處的瑄華宮一點點地斟酌細節。一時間專注起來,竟忘了身在何處。
正畫的起勁,卻忽聽身後杜長生道:“奴才見過侯爺。侯爺,東宮雲側妃在此作畫,還煩請侯爺迴避。”
“呵呵,既然來御花園作畫,便不該怕人看,本侯爺連瑄華宮都不用迴避,爲何要回避一個小小的東宮側妃。”
雲姬不禁皺皺眉頭,想着是哪個侯府的侯爺如此不懂規矩,不禁轉過身,擡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