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年幼的雲姬在花園桌案前擡起頭, 看着雲夫人款款走來的身影。
“在做什麼?”
“作畫。”雲姬拿起桌上的小畫道:“娘,你看,我畫的花園, 好不好看?”
雲夫人仔細端詳着, 面上的笑容溫暖安靜:“很好, 真是越來越不辜負‘南山畫仙’這名號了。只不過……”
“什麼?”雲姬看看自己的畫:“哪裡畫的不好麼?”
雲夫人搖搖頭:“畫的好, 但太隨性。這畫一看就是你畫的, 無拘無束,卻無法成其門派。”
雲姬歪歪頭道:“可是,作畫也好, 彈琴也好,不都講究知音麼?門派有何重要, 能懂我的畫才最重要。”
“呵呵, 說的也是。”雲夫人寵溺地看着雲姬, 這時候,前面家丁過來說雲老爺找夫人前去商議事情。
雲夫人伸手摸摸雲姬的頭髮道:“再玩一會子就進去吧, 夏日的日頭很毒,小心收了熱生病。”
“嗯!”雲姬點點頭,目送母親走向前院。
丫環上來問道:“小姐,還繼續畫麼?”
雲姬盯着那幅畫看了一會兒,搖搖頭道:“娘說的對, 畫的不好呢, 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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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姬慢慢睜開眼睛, 熟悉的緋色落賬映入眼簾。
“你總算醒了。”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依然是冷冷的, 卻又讓人安心的聲音。
雲姬轉過頭,看到司馬明昊的面孔。驀然間, 之前的遭遇浮現在眼前。雲姬一個激靈,慌慌地道:“殿下……我們的孩子……”
“孩子沒事。”司馬明昊伸手按住雲姬,讓她放鬆下來:“你因爲受驚過度,再加上受了寒,所以纔會暈倒。”
雲姬長長地鬆了口氣,雙目看着司馬明昊,輕聲道:“殿下,對不起,臣妾錯看了藍月……”
“不是你的錯,本王的禁衛軍和御林軍都沒有查出來。”司馬明昊安慰雲姬道:“藍月隱藏的很好,又取得了齊建業和齊玉珠的信任,誰會想到,她是逆黨的殺手。”
雲姬突然想起什麼,急忙起身道:“殿下!還有全嬤嬤和賈維,他們都是逆黨。”
司馬明昊皺皺眉頭:“他們都已經被抓住,關在召獄。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雲姬面色一變,咬咬嘴脣道:“臣妾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未找到合適的時機稟告殿下。”
司馬明昊看着雲姬,沒有說話。
雲姬又道:“臣妾進來的時候是瑄華宮的細作,雖然殿下明察秋毫,臣妾也沒有做錯什麼。但是,臣妾畢竟曾是全嬤嬤最親近的人,這些關係加在一起,臣妾不知道如何跟殿下解釋。”
“不用解釋,本王相信你。”司馬明昊撫上雲姬的面頰:“本王知道你很矛盾,其實本王又何曾不是。”
說着,司馬明昊從身上拿出來雲姬處的那副小畫道:“你不是也覺察出來本王的矛盾,才寫下這些詩句。”
雲姬看着那行“除卻南山不是雲”,潸然道:“臣妾已經不是南山的雲姬。”
“本王也不是當年金戈鐵馬的少年。”司馬明昊道:“若是那時,本王斷無法給你依靠,給你承諾。但現在本王可以,而且……本王喜歡的是現在的你。”
雲姬擡起頭,看着司馬明昊:“可是,殿下……”
“還記得本王說過,再也不會讓你受苦了麼?可是,卻讓你又受了那麼苦。”司馬明高雙目灼灼地看着雲姬:“你心中埋怨過本王麼?”
雲姬搖搖頭,兩顆晶瑩的淚珠被搖落下來。
“所以,你那些不得已的事情,本王又怎麼會在意。”司馬明昊握住雲姬的手:“記得,從現在開始,你我之間有任何事情,都不許留在心裡。本王和愛妃坦誠相待,再也不要出現這些誤會。”
“殿下……”雲姬將頭埋進司馬明昊的懷裡,只覺得仿如雲開見月明,一切的陰霾都煙消雲散。
半月後,延福宮中,太子妃莊秀雯冷冷地看着雲姬。
“你來做什麼?跟本宮示威麼?”
雲姬恭敬地道:“臣妾自從封爲嫡妃,經歷了無數事情,都沒來得及向太子妃請安。今日身體見好,特意來見過太子妃。”
莊秀雯挑挑眉毛:“你這是什麼意思?”
“臣妾是來讓娘娘放心的。”雲姬擡起頭來,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熠熠地盯着莊秀雯:“娘娘對臣妾的誤會,是以爲臣妾會持寵生嬌,覬覦太子妃位吧。”
莊秀雯一愣,冷冷一笑道:“難道不是麼?”
雲姬笑笑:“臣妾若說,定不會跟娘娘爭這個位置,娘娘可能放心跟臣妾相處?”
“什麼?”莊秀雯皺皺眉頭:“你什麼意思?”
“臣妾歷經兩朝,見過三個皇帝。卻以太子殿下,最爲具有堯舜之才。”雲姬道:“殿下能成爲聖君,後宮也必得安穩。你我若能成爲娥皇女英那般賢妻,想來無論對殿下,還是莊家,都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莊秀雯其實本來就頭腦簡單,又加上莊卿則寵溺無度,不學無術。空披了貴胄小姐的皮,不過是市井之徒鬥狠賽勇的心。
對付那些自己看不順眼的,並沒有別的辦法爭鬥,一味不過是酷刑家法而已。
她不像謝林媛,一味追求司馬明昊的寵愛,對她來講,太子妃的地位更加重要。
現下聽雲姬如此說,心中竟也有了一絲觸動。琢磨一會兒道:“可是你現在已經有了殿下骨肉,將來若成了太子生母,本宮地位又如何保住?”
“娘娘多慮了,按例臣妾的兒子也得喚娘娘母親,臣妾既然能來跟娘娘直言此事,便必是有了能做到的決心。娘娘可以選擇相信臣妾。”雲姬面色從容地道:“不過若娘娘不信,繼續跟臣妾針鋒相對,想來最後吃虧的可並不一定是臣妾。”
莊秀雯皺皺眉頭,想着路元裡已經來傳過司馬明昊的話。東宮之中,若是雲姬和雲姬的孩子除了任何事端,便只着落莊秀雯問罪。
現在雲姬主動來示好,還誓言保住自己的地位,莊秀雯雖然不甚情願,但卻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機會了。
當下道:“既然如此,本宮便信了你。不過……”莊秀雯挑挑眉毛:“你要用你肚子裡的麟兒發誓。”
雲姬面色如常地道:“臣妾發誓,此生若覬覦太子妃的地位,便讓臣妾一生只生女,不生龍子。”
莊秀雯聽了得意地笑笑。
出了延福宮,鳳舞搖頭道:“娘娘,奴婢放才捏了把汗呢。還怕太子妃會不答應。”
“不會,太子妃不是謝林媛。”雲姬胸有成竹地道:“若不是篤定她會同意,我也不會去說。”
“那娘娘豈不是封了自己的後路?”鳳舞嘟嘴道:“以後您永遠都不能做皇后了。”
“呵呵,皇后有什麼好。只要殿下一心對我,皇后不過是個頭銜。”雲姬仰仰頭,挺直身板,走向自己的雎悅宮。
瑄華宮中,齊玉珠面色慘淡地坐在屋內,懨懨無神。
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齊家的勢力就如此突然之間一夜衰落。齊天佑被下進召獄,不但削掉爵位,還被抄沒全部家財,家眷充軍。齊家聲譽和家世一落千丈。
雖然司馬燦並未追究齊玉珠的罪責,封號、待遇也一應未變,但自從齊天佑被入獄抄家,齊玉珠基本就算是進入冷宮。瑄華宮空有繁華如昔,卻再也看不見司馬燦的身影。
只有司馬明軒常來看看,安慰安慰她。
這時候,門簾一動,流蘇手裡捧着佛經走進來。齊玉珠嘆口氣道:“到時辰了麼?”
“是的,娘娘。”流蘇說着,幫齊玉珠擺好佛經。齊玉珠拿起念珠,默默地開始誦經。
轉眼間,晉安又到了秋高氣爽的日子。
一輛馬車奔馳在晉安西面的山路上,幾十個便裝打扮的禁衛軍策馬護衛在旁邊。
馬車停在半山腰一片開闊的地方,一個身材勻稱、健碩的男子從車上走下來,正是司馬明昊。
他回身將雲姬從車上攙扶下來,雲姬一身素衣,手中抱着一個方滿月的嬰孩。
雲姬表情很是激動,擡頭看看司馬明昊,腳步似乎有些遲疑。
“怎麼?那麼想來看看雲隱士夫婦,現在到了,卻又猶疑?”司馬明昊溫柔地看着雲姬:“沒關係,不要緊張,有本王在。”
雲姬點點頭,將嬰孩交給身邊的鳳舞,跟在司馬明昊身邊,攜手走上那個緩緩的山坡。
“啊!殿下……”雲姬上的山坡,驚訝地捂住嘴巴:“這是臣妾父母的墓地麼?”
“是。”司馬明昊指指修葺一新的墓地道:“父皇已經追封雲隱士夫婦爲南山候和一品誥命,理當有此規模。”
雲姬看着父母二老的墓碑,往事歷歷在目。禁不住悲從中來,扶在墓碑之前泣不成聲。
再思量過往,彷彿一場夢。
噩夢都已經遠去,幸福就要開始……
《盛寵嬌妃》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