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他是誰?

這一日,蘇秦藉着要給老夫人準備壽禮,早早去拜見了劉氏,劉氏二話沒說,還笑容滿面的給了一小袋碎銀子,蘇秦推脫不過,便帶着妙珠以及李媽媽出了府。

馬車繞着京都最繁華的永城大街行了一圈後,蘇秦卻吩咐車伕去了城西,李媽媽滿腹疑問,卻是閉口不言。經過良秀閣那件事,李媽媽深知這二小姐絕不是個好相與的主,看着柔柔弱弱的,實則心思深沉。

馬車在一家專收繡活的店前經過時,蘇秦讓停了車,隨後拿着一個小包裹下了馬車。

李媽媽想要跟上去,卻被妙珠機靈的攔住。

推開門,靜謐的店鋪,陽光稀疏的灑落進來。一切依然保持着她入獄之前的樣子,她只覺喉頭一陣哽咽,那些痛苦的回憶又再次不受控制的涌入腦海之中。

聽到聲音,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子挑了簾子出來,一身素白衣裳,頭頂插了一朵小小的白花。女子將她上下打量了番,強扯了抹笑容,道:“這位小姐,本店這幾日治喪,暫停營業。”

“錦娘——”蘇秦眼底浮上一層水霧,她輕輕別過頭,逼退眼底的淚水。

錦娘微微蹙眉,她自認閱人無數,記憶力也絕佳,可是她真的不記得她曾經見過眼前這位美麗的小姐,一臉爲難的道:“這位小姐曾經來過錦娘繡莊?”

蘇秦這才恍然回神,如今她不再是蘇秦了,身份的變化阻隔掉了許多的東西,即便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真實,可是物是人非。她緊緊的抓着手裡的包裹,僵硬的扯出一抹笑容,沒有回答,毅然轉身離開,她已經不是蘇秦了,何苦還要打攪錦孃的平靜?

因爲走的匆忙,她甚至連帕子掉了都不曾發覺。

李媽媽見蘇秦將手裡的包裹原封不動的又拿了出來,忙上前接了過去,“二小姐,還是交給老奴吧。”

蘇秦沒有應聲,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便進了馬車。

之後,馬車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轉着,蘇秦一直不說話,李媽媽耐不住性子終是說了句:“老奴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鋪子,專收繡活,二小姐繡工當真不錯,不如……”她趁着蘇秦上馬車時快速的看了一眼包裹裡的東西,見是繡帕,便篤定蘇秦現在定是纔回府,手頭拮据,所以急着將手裡的繡品出售。

蘇秦眼皮未擡,只是疲累的吩咐回府。

李媽媽掃興的癟了癟嘴,不滿的將手裡的包裹狠狠的塞到妙珠手裡。

馬車行至妙月樓時,倏然停下,強大的慣性引得蘇秦往前一傾,李媽媽忙伸手穩住蘇秦的身子,扯着嗓子衝外邊吼道:“發生什麼事情了?突然停車是想摔壞二小姐嗎?”

劈頭而來的怒斥讓車伕頓時黑了臉,“李媽媽,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前面有一輛馬車,擋了咱們的路。”

“哦?”李媽媽快速下了馬車,看着遠處那輛馬車上掛着的琉璃花燈,眸子微眯,世家大族的馬車上都會有族徽作爲身份的象徵,這是做不得假的,看來馬車上的人定是敬妃的侄子駱鳴無疑了。

這個駱鳴,乃是吏部尚書駱賀飛的嫡長子,姑母敬妃又是四妃之首,按說這樣的身家,駱鳴早就該入朝爲官,可他平日裡風流浪蕩,嘴巴又毒,倘若讓二小姐惹上駱鳴這個冤家……“你們,還不快讓開,難道不知道這馬車上坐着的是誰嗎?”

駕車的是位二十多歲的俊俏男子,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趾高氣揚的李媽媽,惜字如金的道:“你們讓。”

李媽媽冷笑一聲:“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這兒可是平陽侯府二小姐,你一介奴才,誰給你的膽子?”

“你……”男子目光幽寒的看着李媽媽。

李媽媽冷哼一聲,滿臉的不屑。正此時,馬車內的蘇秦卻是倏然開口,“李媽媽,虧得你還是侯府的老人,怎的竟連駱府的馬車都不識得?”

李媽媽心底一驚,二小姐不是一直呆在莊子上嗎,怎麼竟會認得這是駱府的馬車?來不及她深思,便又聽得蘇秦清淡的聲音緩緩傳入耳中。

“駱公子爲人寬厚,定不會與白珂一般見識。李媽媽,你還不向駱公子賠不是嗎?”

對面的馬車裡亦是傳出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飛白,把車子讓一下,讓白二小姐過去。”

這個聲音……

此人不是駱鳴!蘇秦眉心深蹙,掀起窗簾,前世,她是見過這個駱府嫡出的大公子駱鳴的,而他的聲音她也是記得的。

“主子——”飛白不可置信的扭頭。

“挪車!”馬車內的男聲多了一絲慍怒。

飛白臉色赤紅,五官都快要糾結在一起了,原本心有不甘卻又不得不聽車裡的人的吩咐,嘆了口氣,將馬車移到一邊,說完看向李媽媽,道:“都讓你們先行了,還杵在那兒幹嗎?速度快着些。”

李媽媽沒想到今日這駱鳴這麼好說話,竟是讓她們先行,看來算命的道士說二小姐命格富貴當真是沒錯的,只不過再高貴的命格遇到了夫人那也只能是克父克母的野草命!

車內的蘇秦微微挑了挑眉,淡淡的看了一眼一臉不可思議的李媽媽,冷冷勾了勾脣角,想要讓自己得罪駱鳴,看來李媽媽怕是要失望了!

“公子善意,白珂定銘記於心。”蘇秦刻意用了“公子”,而不是“駱公子”,聰明如對方,定會察覺出稱呼的不同,這也是蘇秦對對方的試探。

聞言,馬車裡的男子如夜空般深邃的眸子浮上一絲笑意,“不過是舉手之勞,白二小姐言重了。”

兩輛馬車錯開,各自繼續前行,馬車上,蘇秦的思緒卻是依舊沒有從男子身上拉回來,畢竟能坐着駱府馬車的人定不是泛泛之輩。

與此同時平陽侯府,菊院,白翠屏一臉小心的坐在劉氏對面,劉氏慢慢的翻看着手裡厚厚的一摞《女戒》。

“母親,這些可都是女兒親自抄寫的,真的沒讓人幫忙。”白翠屏一臉鄭重的道。天知道,這幾日她沒日沒夜的抄着這些東西有多鬱悶,明明是白珂引起的,可受罰的卻只有她一人。聽說白珂今晨出了府,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到了後面,寫了些什麼,怕是連她自己都分辨不出。

劉氏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垂下嘴角,一言不發。只那緊緊皺着的眉,卻是將她心底的不悅表露無遺。她從沒想到白珂那小賤人會這般厲害,原本以爲會挑出她不少錯處,卻不知她一舉一動禮數週全,竟是不輸這府裡的任何一位小姐,每每看到她那張與上官若雲有七八分相像的臉,她心裡的怒火就一拱一拱的往上冒。

“虧得母親只是讓三妹妹抄五十遍,若是再多些,怕是咱們平陽侯府該多了位草書大家了呢。”白錦繡淡淡的看了一眼白翠屏,眼底有一閃即逝的恨意快速劃過。輕輕的啜了口茶,那天要不是這個瘋子,她怎麼會受到連累?不過她最恨的卻是白珂,那天白珂離自己最近,肯定是她搞的鬼。不過,她是東嶽的第一好女,自然不能將這些情緒在衆人面前表露出來。

白翠屏面色有些不自然,聲音冷淡的道:“大姐姐,你也莫要記恨到我的頭上,那天會傷到你也絕非我的本意,要我說她就是個煞星,這煞星若不除,指不定侯府還會發生什麼大事!再說了,馮媽媽可是說了她膽小怯懦,又生性愚笨,可你看她那樣子,哪裡像!”

劉氏嗔了她一眼,想到她命李媽媽出府尋的那兩個人就那麼莫名其妙的被燒死了,而那天,良秀閣亂作一團,唯有二丫頭毫髮無損,這不能不令她對二丫頭生出幾絲防備。低頭想了許久,劉氏心底做了一個決定,“翠屏,你可有什麼應對之策?”

白翠屏看了劉氏一眼,緩緩的開口道:“母親,依着女兒的意思,一不做二不休。”

劉氏眼底劃過一抹淺淡的笑容,聲音卻有些嚴肅:“那可是你二姐姐。”

白翠屏眼底浮上一絲陰冷:“她纔不是,母親,這侯府有她沒我,有我沒她,我與她勢不兩立,母親只要睜隻眼閉隻眼,剩下的都交給女兒就好。”

她並沒有把話說的很明白,以劉氏的心思,定是明瞭了一切。

白翠屏小心的觀察着劉氏的神情,見她眉頭略略舒展,便走上去爲劉氏又倒了杯熱茶,討好的道:“母親如今懷有身孕,不該爲這些事操勞,待四妹妹繡好了壽星祝壽圖,女兒自會伺機而動。只不過,女兒前時和母親說過的事……”

劉氏目光一凜,隨後又微微一笑,“你放心好了,將來你大姐姐若做了瑞王正妃,母親定求瑞王將你納爲側妃,到時候你們姐妹二人也好互相有個照應。”

白翠屏謝過劉氏之後三人又閒聊了幾句便先告退離開了。

看着白翠屏漸行漸遠的身影,劉氏的目光愈發深邃。三丫頭還真是懂得討價還價,倒是有些小聰明的,只不過,瑞王側妃?豈是那般容易就讓她做了?這一次她不過是利用了白翠屏的刁鑽又睚眥必報的性子罷了。

“母親,你真打算讓我們姐妹一同入瑞王府?”白錦繡眉心深蹙,不冷不熱的道:“如此,你也不怕我成了全東嶽的笑柄,姐妹共事一夫啊。”

“我的傻女兒,所謂知人善用你忘了嗎?”劉氏冷冷一笑:“崔明珠那個賤人以爲生了兩個女兒就可以在這侯府安身立命,可別忘了誰纔是這侯府的當家主母,她那兩個女兒的終身大事可是被我牢牢抓在手裡,這些年虧得翠屏那丫頭知道討好我,語薇又循規蹈矩,我纔沒有動崔明珠那個賤人!你是母親的寶貝女兒,母親可怕這些卑劣的事情污了你的手。”自然,這也是那天她極力爲白翠屏遮掩的原因,白翠屏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不到萬不得已,她還不想毀了這枚棋子。

白錦繡顰在一起的眉慢慢舒展開來,而後變成一縷淡笑,她走上前賴到劉氏身上,半嗔半怪的道:“可如今不還有二妹妹這個例外嗎?瞧,這纔回來幾日,整個侯府就不得安寧了。”

劉氏勾了勾嘴角:“只怕她是秋後的螞蚱,也沒幾天好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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