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守護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鳳鸞宮中,皇帝在正殿內焦躁地踱來踱去,他越想越氣,厲聲道:“我大裕盛世竟出現數萬流民流落異鄉,這傳出去,真是可笑可悲!”

皇帝已經在這裡發了好一陣的脾氣了,但那口氣還是憋在胸口,怎麼也消不下去。

皇后走到他跟前,素手在他後背輕而緩地撫着,柔聲道:“陛下,請息怒。”

“朕如何能不氣!”皇帝面色發青,氣極反笑道,“這淮北的流民北上王都近八百里路,沿途經過無數的城鎮,這些地方官員竟像是眼瞎一樣,沒一個人上稟朝廷!直到他們進了王都的地界才被發現,你說這可不可笑?!”

“皇上,底下的官員辦事不利,您要打要罰都行,別拿自己的身子出氣。”皇后一臉擔憂地說道,“臣妾雖不懂前朝之事,但是臣妾知道,您是這大裕的頂樑柱,您可千萬不能倒下去啊。”

皇帝的心中不由涌起了一股溫情,他拉過皇后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朕知道,朕只是氣不過!皇后你不知道,流民暴亂,已經成了一股流匪,一路燒殺搶掠!可是朕卻坐在這金鑾殿上,對此一無所知!朕實在是……哎。”

皇后溫言細語道:“皇上,現在也還不算晚,您……”

“皇上!”

皇后還在說話間,鳳鸞宮外便傳來帶着哭腔的女聲,皇后聽出了是誰,不由微微皺了下眉,面上倒是不顯。皇上本就在煩燥中,頓時更煩了,怒道:“懷仁,給朕把她趕走!”

“是,皇上……”

劉公公匆匆開門而去,不一會兒,又折返了回來,有些爲難着說道:“皇上,是張妃娘娘在殿外求見!說有急事,事關乎三皇子殿下的安危,請陛下務必準她覲見!”

“小三?”皇帝微皺了一下眉,不耐煩地說道,“這又是怎麼了?!”

皇后察言觀色,溫婉地勸道:“陛下,不如陛下還是見上一見吧,或許張妃妹妹確有什麼急事。”

皇帝總算點了點頭,心情不佳地揮了揮手道:“讓她進來。”

劉公公總算暗暗鬆了口氣,退了下去,不一會兒,張妃就哭天喊地跑了進來,她兩眼通紅,鬢髮微微凌亂,還未行禮,便撲倒在皇帝的腳前,哭喊道:“陛下,您可一定要救救小三啊!”

張妃哭得梨花帶雨,若是皇帝心情好的話,定會心疼地哄上一二,可是如今,皇帝卻怎麼看都覺得不成體統,一個堂堂的二品妃竟如同市井潑婦一般。

皇帝語氣中露出一絲不喜,“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妃用帕子拭着淚,哽咽着說道:“陛下,今日小三帶着長狄的誠王去了東郊的翠微山,臣妾聽聞流民暴動,若是不慎傷了小三那可如何是好!”

皇帝眉頭微皺,他倒是想起了自己曾讓三皇子和蕭奕帶着誠王四下逛逛的。

“張妃妹妹。”皇后在一旁開口問道,“與三皇兒和誠王殿下一起出行的,可還有別人?”

張妃回想了一下,說道:“小三和臣妾提過,同行的還有鎮南王府的蕭世子,齊王府的君哥兒,還有定國將軍府的莫大公子,剩下的臣妾就不確定了……”

皇帝的臉色更加難看,且不說小三乃是他的骨肉,這長狄的誠王若是出了事,好不容平息戰事十幾年的兩國也許會再次開戰;蕭奕乃是鎮南王世子,更是至關重要的質子,若是在王都喪命,豈不是給了鎮南王謀反的藉口?就是這莫大公子,也是定國將軍府三代單傳的嫡子……

怎麼偏偏就選在今日出遊呢?!

皇帝愈發心煩,他沉吟一下,拿出一塊金牌交給劉公公,吩咐道:“傳朕的旨意,命先鋒營統領樑增帶人前往翠微山,務必要迎回三皇子以及誠王一行!速去!”

“是,陛下!”劉公公匆匆領命而去。

由於流民暴動之事,前鋒營的將士早已在宮外待命。因而皇帝的口諭剛一傳到,先鋒營統領樑增便點了三百騎兵,策馬奔向東城門。

王都的暴雨此時已停,數百馬蹄飛踏而過,所經之處泥水飛濺,行人無不避讓!

這一大隊人馬在東城門前放緩馬速,樑增正欲命守門的士兵開門放行,卻見那裡似有一隊人馬與守門的士兵起了爭執。

樑增有皇命在身,直接高舉金牌在馬背上高聲喊道:“本統領奉陛下之命出城,前方何人喧囂!”他身後跟着百名騎兵,他們胯下羣馬嘶鳴,都輕踏着蹄子,氣勢逼人。

“屬下見過樑統領!”負責守城的一名校尉上前一步,行禮道,“屬下奉命在此守城,可是南宮大人帶了一隊護衛非要出城,這才與屬下起了爭執!”

“南宮大人?”樑增若有所思地眯眼,雖然武官與文官不太往來,但這大名鼎鼎的南宮府他又如何不知曉。只見,一個溫文爾雅的青袍男子自城門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作揖道:“南宮穆見過樑統領。”

樑增的目光在南宮穆身上停頓一下,記起對方應該是南宮家的老二,正六品內閣侍讀南宮穆。

樑增開門見山地問道:“南宮大人爲何要出城?”

南宮穆對樑增此人還是有所耳聞,感覺也許有希望可以隨他一起出城,於是解釋道:“樑統領,在下的女兒搖光縣主與侄女今日隨明月郡主、流霜縣主等幾位貴女去了翠微山郊遊,至今未歸,如今這城外流民流竄,在下唯恐生出意外,打算前往翠微山將她們接回。還請樑統領准許在下出城!”

又是翠微山?!

而且同行的還有明月郡主和流霜縣主!樑增不由皺起了眉,若是這些貴女出了什麼意外,恐怕會在這王都中掀起一波風浪。而現在確實沒有時間回稟皇上,看來只能先斬後奏了。這麼想着,他很快就有了決定,說道:“南宮大人,樑某也要前往翠微山,大人乾脆與樑某同行,可好?”

南宮穆頓時喜形於色,忙作揖道:“那在下就卻之不恭,多謝樑統領了!”說罷,南宮穆再次上馬,命護衛與他一起跟在樑增身後。

“開門!”

東城門緩緩打開,一行人馬浩浩蕩蕩地飛馳而出……

救兵正馬不停歇地趕往翠微山,而遠在翠微山腳齊王別院的公子和姑娘們則在流匪的步步緊逼下,快要支撐不下去了。

花廳中的他們,耳聽着外面的廝殺聲和叫囂聲,一個個臉色蒼白。

這個時候,彷彿連時間的流逝都變得緩慢起來,每一個碰撞聲和喊叫聲都足以讓廳中之人心驚肉跳。

就連素來鎮定自若的蔣逸希也開始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南宮玥握住她冰涼的手,語調輕柔地安慰道:“希姐姐,不會有事的,不過是些流匪罷了,定然不比別院裡的護衛訓練有素,武藝高強。再說了,我們來翠微山郊遊的事,家裡都知道,若是等晚些見們還沒回去,一定有人出來探查,一旦他們得知了別院這裡的情況,必會來救我們的!我們只需要再堅持一會兒就行了……”

蔣逸希勉強對南宮玥扯出一個笑臉,道:“希望如此吧!”

南宮玥衝着她笑了笑,又看向了另一側的南宮琤,伸出左手拉住她的右手,關切地問:“大姐姐,你的腳還好吧?”

“三妹妹,我沒事。”南宮琤還算鎮定地答道,只是她微微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一切。

“呀!”

突然,坐在不遠的原玉恰站起了起來,呆呆地看向窗外,雙脣微動道:“這是……”

衆人不由循着望了過去,只見西邊的天際像是夕陽落下般染得血紅一片,看得人心中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正在這時,一個婆子神色慌張地趕了過來,哆哆嗦嗦地開口稟告道:“三皇子殿下,郡主,大姑娘,大事……大事不好啦!西院那裡走水了!”

“什麼?”韓綺霞大驚失色,臉色變得一片慘白,如遭雷劈般,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韓凌賦忙問道:“西院在哪裡?”

韓綺霞聲音顫抖地說道:“西、西院是離這裡最近的院子,和客院相鄰,就在西面……”

韓凌賦面色凝重,口中說道:“也就是說,這火隨時都會燒到這裡?”

韓綺霞一個姑娘哪裡知道,忙看向那婆子,就見婆子點頭應道:“是的。三皇子……”

“西院走水絕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韓凌賦做了最壞的猜測,“莫非流匪已經攻佔了西院?”

“是、是的。”那婆子恐慌地說道,“那些賊人已經快逼近這客院了,大公子還在外面,正帶人擋着呢…”

那婆子語無倫次地說着話,但誰都沒有心思去聽,他們全都被這個噩耗震得有些懵了,本以爲這些流匪雖然強悍,但好歹還在這別院之中,還有衆多的王府侍衛,不會有什麼大礙,可是,現在根本就連這別院都快被攻破了!

窗外的火光不知不覺中又盛了一分,熱浪與空氣交織着,灼熱的氣息不斷地侵入鼻腔,讓他們的呼吸都隨之急促起來。這陣陣難耐的熱浪足以預示,西院的大火正離他們越來越近……

不能坐以待斃!

南宮玥微微垂眸思索了片刻,她站起身來,高聲說道:“各位,請恕搖光斗膽提出,我們不能再這樣乾等下去了,否則就算流匪沒有衝進來,我們也很可能會被困在大火裡!我覺得我們需要出去,親眼看看情形到底如何,再做打算!看是要突圍,還是繼續留守。”情況緊急,她也顧不上一一尊稱了。

“你說的倒是輕巧!”明月郡主色厲內荏地說道,“就這樣衝出去,怕還沒有被大火燒死,我們就正面和那些流匪遇上了!”

她這麼一說,韓綺霞和原玉怡臉上也紛紛贊同地直點頭,倒是蔣逸希露出了沉吟之色,在認真考慮這個建議的可行性。

在這一片沉默之際,蕭奕清亮的聲音響了起來,“我倒是覺得縣主的主意不錯,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說着,他又看向韓凌賦,輕挑眉梢說道,“三皇子殿下武藝高強,在春獵的時候就多次受到陛下的嘉獎,有他在,定然會保護我們不受流匪的傷害。”

要是能出去,誰又會甘願待在花廳做這困獸呢?

一時間,所有的姑娘們都把目光投向韓凌賦,似乎他是她們唯一的希望。

南宮玥扯了扯脣角,沒有說話,心裡倒是對蕭奕這讓韓凌賦騎虎難下的行爲滿意急了。有韓凌賦出面,不愁說服不了別人。

韓凌賦心情很是煩躁,早就後悔不該帶誠王來這翠微山了,正煩着該怎麼脫困時,卻不想蕭奕忽然把話題扯到了自己身上。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他若是沒有任何表態,豈不是很丟臉?而且,這搖光縣主說得也沒錯,現在困在這花廳,外面的形勢倒底如何也只是聽一些下人來回報,不能掌控全局總讓他有些不安。

想到這裡,韓凌賦下了決定,他站了起來,自信滿滿地向着在場的人說道:“有本宮在,你們絕對不會出事的!”

既然三皇子都這麼說了,此時也就這樣定下了,如南宮玥所料的,果然沒有人再提出反對。

既然已經決定,那就不再浪費時間,就見韓凌賦帶着兩名侍衛一馬當先地走在前方,無畏地說道:“大家都跟本宮來!”

“三皇子殿下果然是少年英雄!”誠王讚了一聲,拔劍與韓凌賦並行,並道,“本王也不能輸給殿下!”

三皇子和誠王都如此表現了,其他的三位世家子弟也不好太過怯懦,忙緊跟了上去,幾人一同把幾位女眷護在了後方。

其中最招眼的大概是蕭奕了,他絲毫沒有爲韓凌賦的英勇行爲而有絲毫動容,依然吊兒郎當的跟在最後面。

陳琅、莫習凜和季舒玄鄙夷地看了蕭奕一眼,心道:這鎮南王世子果然如傳言般不頂用,難怪不受鎮南王待見!他們不由想到了自家的幾個沒出息的弟弟,每每光是提到“蕭奕”的名字,就好像老鼠見了貓似的,也不知道在怕他什麼。

對於所有不屑的目光,蕭奕全視若無睹,他看似是與女眷走在一起,卻是緊緊地守在了南宮玥的身旁。哪怕臉上的神情再如何的漫不經心,右手則始終輕觸着劍柄,隨時都可以出招。

對於蕭奕而言,別人的目光和想法根本無關緊要,最重要的只有一個人——南宮玥。在這樣的混亂的狀況下,要確保萬無一失,他不能有任何大意。至於其他人,是死是活,和他有什麼關係?他們的想法他更不會在意!

南宮玥看着守在自己身旁的蕭奕,心中涌現一陣暖流。心想:反正有韓凌賦在前面出頭,蕭奕根本不需要跑出去逞英雄。

一行人出了花廳,只見西邊的火焰熊熊燃燒,大半個西院已經被點着了,彷彿一片火的地獄,兵器交接的撞擊聲不絕於耳……

他們此刻所在的院子位於別院西南角,是專門用來招待客人的,亦被稱爲客院。

韓淮君最初是在別院的正門抗敵,想把流匪驅逐出別院。可是,這裡畢竟只是別院,駐守的護衛有限,讓他難以分派出足夠的人手守住整個別院。而流匪的來犯又過於分散,韓淮君雖然守住了正門,他們卻從側門、後門、角門等各個方向闖入別院……

無奈之下,韓淮君當機立斷,毅然放棄了別院的其他地方,把所有的人手都集中到了客院。

而當他退守客院後不久,西院就被流匪攻破,流匪在放了一把火泄憤後,從正門和側門,分兩路向客院發起進攻。

韓淮君腹背受敵,就在他分身乏術之際,側門被撞開了,好在發現及時,他分出了一半人手前去抵擋,可既然如此,依然一些兇悍的流匪闖了進來,甚至開始變得越來越多……

院子裡橫七豎八地倒了不少屍體,有流匪,也有護衛,甚至還有一些婆子小廝們的,足以證明,這裡曾經歷過多麼慘烈的戰鬥。還倖存的衛也大多負了些傷,就連韓淮君的肩上都有一道明顯的刀口,鮮血把上衣都染血了。

空氣中泛起難聞的血腥味。

這一行人一出花廳,立刻成了流匪們的新靶子,也不知道這羣流匪是從哪裡弄來的幾架弓弩,“咻!咻!咻!”一支支羽箭隨着一聲聲破空聲,如同暴雨般朝他們射來。

“保護三皇子殿下!”

不知道誰叫了一聲,三皇子的貼身侍衛趕忙後退,向韓凌賦圍了過去,同時,手中之劍凌厲地揮動着,“砰!砰!”揮落了一支又一支羽箭。

可就算是如此,依然還有落網之魚——幾支羽箭從侍衛們的防護網中穿過,險險地從衆人身旁擦身而過,有一支更是正好落在了曲葭月的腳邊。

“啊!”曲葭月花容失色地尖叫着,死死地抓住了身旁的原玉怡。這時的曲葭月哪裡還看得到往日的驕橫跋扈。

韓凌賦深吸一口氣,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在侍衛們的盡心保護下,沒有一支流矢有機會靠近他,可就算是如此,他也深切地意識到這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自己若是不想葬身於此,就必須選擇最穩妥的方案才行!

而他身後,莫習凜等三位世家公子的臉色也很是蒼白,他們都是嬌生慣養的世家子弟,莫習凜雖說是武將子弟,卻從沒上過戰場,最多也就是去獵場打打獵;而這陳琅和季舒玄更是文臣家的子弟,平日裡就算拿過劍,也不過是耍耍劍舞罷了,這種類似於沙場廝殺,橫屍遍地,血肉橫飛,那讓人作嘔的血腥味直衝口鼻的場景,實在是超乎他們的想象!

“一起上。”韓凌賦很快恢復了冷靜,果決地說道,“現在我們至少還佔着守易難攻的優勢,一旦這些流匪盡數衝進來。恐怕形勢會更糟。”

確實,現在客院的形勢雖然危險,但還遠沒有到會失守的地步,只需要封死側門,再清理了闖入客院的流匪,倒也能夠保住一時平安。可若一旦任由這些流匪闖入,這裡還有如此多的女眷,根本難以抵禦。

哪怕南宮玥對韓凌賦如何不喜,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敢拼之人,否則前世的奪嫡之爭,他也不會是最後的勝利者了。

“不可以!”

曲葭月尖利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她打從生下來起就受盡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裡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她的臉色蒼白,任性地說道:“我們爲什麼要在這裡等死,明明可以衝出去的!”

韓凌賦不贊同地皺了一下眉,說道:“明月,你說衝?該怎麼衝?”

“我……”曲葭月有些語塞,她的目光飛快地在四周掃了一圈,突然指着正在抗敵的韓淮君說道,“他!反正還有不少護衛,就讓君表哥帶着護衛爲我們殿後,牽制住那些流匪,我們就能出去了!”

她的話一出,倒是讓不少人露出了贊同之色,就連韓凌賦也不禁斂目思索起來。

此時,在客院的護衛還有二三十人之多,韓淮君又是一個可以一擋百之人,要是讓他們拖住流民,或許真有可能闖得出去。

南宮玥不由暗暗嘆了口氣,流匪如此兇悍,讓韓淮君殿後,不擺明了讓他拿命來拖延時間嗎?韓淮君可沒欠他們什麼!南宮玥正要開口,卻有人比她搶先了一步,就聽韓綺霞大聲反駁道:“不可以!怎麼能讓大哥哥……”

“不然呢?”曲葭月顧不上什麼了,脫口而出道,“難道讓我們都在這裡等死不成?三表哥……”

“出去纔是送死吧。”南宮玥打斷了曲葭月的話,她上前一步,說道,“郡主可別忘了,流匪足有三五百人!而現在在客院外的一共纔多少人?就算我們闖出了客院,你就可以保證不會再有流匪打我們的主意了嗎?我們這裡有這麼多的女眷,一旦被流匪衝撞,會有什麼結果,應該不需要我來提醒郡主了。”

曲葭月惱羞成怒道:“你……那你說怎麼辦?”

“三皇子殿下的建議沒錯。”南宮玥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說道,“現在在客院,我們至少還佔着易守難攻的優勢,只要能夠守住,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援兵來救我們的!”

“確實如此。”韓凌賦也不再猶豫,直接下令道,“所有人和本宮一起守住客院!”

“是!”

公子們,侍衛們一致大聲應命,拔劍衝了上去。

韓綺霞感激地看了南宮玥一眼,曲葭月則哼一聲,甩袖而去。

姑娘們大多背靠花廳而立,眼前一片刀光劍影,鮮血四濺,這樣的情形哪裡是她們見到過的。

南宮玥的目光在客院中掃視了一圈,毫無疑問,現在比較險的便是這側門,所以……

南宮玥動了,她提起裙襬,毫不猶豫地衝了出去。

“三妹妹!”

“玥妹妹!”

兩道驚呼在她的耳際響起,是蔣逸希和南宮琤的聲音,但南宮玥已經顧不上回應她們,而是直接向着側門而去。

“三姑娘。”意梅急得快哭出來了,正要跟上去,就被百卉攔住了,就見百卉衝她搖搖頭,壓低聲音說道:“沒事的。蕭世子已經跟上去了。”

意梅一臉驚訝,“蕭世子?”聽她這麼一說,意梅果然發現,自家姑娘的身側還跟着一個人。

而此時,南宮玥眼角的餘光同樣注意到那個緊跟着自己的身影,一回頭,對上了蕭奕明亮的雙眼。蕭奕向她眨了眨那雙桃花眼,口脣微動說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吧,別怕。”

“嗯!”

南宮玥用力點點頭,臉上再無一絲的顧慮。

“殺!”

伴隨着一聲高喝,有三個流匪橫衝直撞地向她圍了過來,他們早已殺紅了眼,毫不憐惜地就向着南宮玥揮下手中的長刀。然而,刀光還沒有留下,他們的眼前忽有一絲鋒芒閃過,緊接着便向後倒了下來,就見他們的脖頸處有一絲血線,鮮血順着流了下來,而直到死亡,他們的眼睛還瞪得大大的,滿臉的難以置信。

而自始至終,南宮玥連一根頭髮絲都沒有被碰到。

蕭奕挽了個劍花,笑眯眯地繼續緊跟在她身側,就好像剛剛揮出那驚豔一劍的人並不是他一樣。

這長長的一段路上,南宮玥沒有遇到絲毫的阻攔,或者說,所有的阻攔都敵不過那輕描淡寫的一劍。等她終於跑到了側門的時候,還來不及喘上一口氣,便從荷包裡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紙包。

“迸住呼吸。”

南宮玥向蕭奕飛快地叮囑了一聲,她看準風向,揚手拋出了紙包,一些白色的藥粉從裡面撒了出來。

風帶着粉末吹向流匪,那些流匪一開始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感覺一陣疲軟無力,纔不過一息時間,就軟軟地倒了下來。

一時間原來那些密集的流民倒下了一片,出現了一個短暫的空歇。

南宮玥定了定神,向着周圍的婆子們大喊道:“關門!”

護衛們還在和闖進來的流匪廝殺,而幾個粗使婆子這時終於也反應了過來,忙上前去把側門關上,加上了一根最粗的門栓。

成功了!

南宮玥不禁鬆了一口氣,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卻有一隻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又飛快地放開了手。

等到南宮玥回到花廳前的時候,她的雙腳還有些發軟,除了害怕,更多的是緊張的。剛剛的情況太險了,要不是有蕭奕在,南宮玥確定自己絕活不下來。

“三妹妹!”

“玥妹妹!”

兩個姑娘焦急地向她迎了過來,她們都擔心地扶着南宮玥的手,想要看看她有沒有受傷。剛剛她們的距離有些遠,根本就沒看清到底發生什麼,但一路上的險之又險,她們還是看在眼裡的。

“大姐姐,希姐姐,我沒事……”南宮玥搖了搖頭,氣息還有些亂。

“剛剛你是……”見她果然沒有受傷,兩個姑娘也都放下心來,就聽蔣逸希不解地問道,“他們怎麼都倒下去了?”

南宮玥簡單地解釋道:“那是我自制的一種藥粉,會產生類似迷汗藥的效果。我是想着,那些流匪兇悍,只有想辦法讓他們’停下’進攻,我們才能夠趁機關上。”

“雖然是個好主意,但是,這太危險了。”南宮琤擔憂地說道,“下次不可再冒險。”

南宮玥知道她們是擔心自己,笑了笑,說道:“我知道了。大姐姐,希姐姐。”

說話間,客院內的局勢已經好轉了一些,由於側門被封上,一時間再沒有更多的流匪闖入,護衛們終於得以集中精力將還在客院裡的流匪全數制服。

正門依然被從外面“砰砰”的用力撞擊着,而西院的火光也越來越旺盛,誰都知道,他們的困境並沒有解開。

世家公子們和護衛們個個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流匪們依然在不住地衝撞着正門和側門,那一聲聲“咚咚”的撞擊聲,就好像是重擊在他們的心臟上一樣,讓人心生恐慌。

還能守住多久?

真得能等到援兵嗎?

誰都不敢去想,他們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守住!只要守住,就還有希望!

“啊!”

這時,曲葭月突然恐慌地喊道,“他們爬進來了!”

幾個姑娘連忙看了過去,只見正有幾個流匪爬上了牆頭,看來他們是眼見久攻不破,便想要躍牆而入。但韓淮君率領的護衛們顯然早有準備,只見韓淮君取下了背後的重弓,搭上了三支羽箭。

嗖嗖嗖——

三枝連珠箭破空而出,箭無虛發地射中了牆頭的流匪,緊接着,就聽他喊道:“取弓!”他的聲音不響,卻意外堅定,極易感染周圍的人,所有的護衛們在這一刻全數放下了近身武器,拿起早已準備好的弓箭,蓄勢待發。

流匪一旦爬牆,立刻就會有一支羽箭招呼過去,幾次之後,他們似乎是明白這不是一個好辦法,便又集中精力去撞擊兩扇門。

咚咚咚!

兩扇門被撞得搖晃欲墜,尤其是側門,或許是因爲西院火勢越來越大的緣故,流匪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於是,便更加瘋狂撞擊着。

面對這一幕,一時間,大家已無對策。

韓凌賦鼓舞着士氣說道,“母妃知道我今日來了翠微山,她一定會稟告父皇來救我們的,再堅持一會兒!”這句話也不知是在安慰別人,還是在安慰自己,現在的他,畢竟還未加冠,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這樣性命交關的事,不禁有些惶惶不安。

客院的兩扇門雖然堅固,但這並非爲了守城而建,在這樣持續不斷的衝撞中,厚重的門栓上也出現了一道裂痕,甚至隱約還能聽到有木材斷裂的聲音,誰都知道這樣下去,絕對擋不了太久。

“既然門不夠堅固……”蔣逸希此時反而不如一開始那般慌張,她思索着說道,“那就加固它好了……”

“加固它?”南宮玥眼睛一亮,說道,“希姐姐,你說得沒錯,我們加固它就好了!”

蔣逸希點點頭,說道:“對。”說着,她向貼身丫鬟吩咐了幾句,而南宮玥也同意吩咐了意梅和百卉。

四個丫鬟匆匆地跑進了花廳,蔣逸希則向其他姑娘們解釋自己的意圖,並說道,“我是想,既然現在正門和側門都不堅固,隨時都會被那些流匪撞開,不如我們自行加固,利用花廳現有的桌椅,臨時制一些木板,釘在門上,或許可以多擋一些時間。”

“這個辦法好。”原玉恰忙不迭點頭道,“希姐姐,我也讓我的丫鬟去裡面搬椅子……”一邊說,一邊就吩咐了下去。

其他幾個姑娘也是如此,沒多久,花廳裡的桌椅就全都被搬了出來。

韓凌賦也留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過來打聽了一下後,對這個主意也稱讚不絕,於是公子們和侍衛們紛紛幫忙,用劍把桌椅的四腳盡數削下,也不顧樣子不佳,便全數釘到了門上。

兩扇門總算是稍稍堅固了一下,應該能夠多撐一段時間吧。

流匪們一次又一次地撞擊着,久攻不下,讓他們更加憤怒,又一次攀上了圍牆。

韓淮君和護衛們舉起弓箭,一支支羽箭脫弦而出,飛了出去。

大多數的流民都被射殺在牆頭,但是誰也沒有因此而高興,因爲,他們的箭囊已經快要空了。

流匪們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愈發肆無忌憚地翻越牆頭……

“撞!”

“用力撞!”

“他們撐不了多久的!”

越來越多的流民聚集到了正門前,在此起彼伏的叫囂聲中,他們瘋狂地撞擊着正門。

終於,羽箭用完了……

直到此時,也依然沒有任何援兵出現,所有人的臉上都不禁露出了絕望之色。

“轟!”

客院的正門終於堅守不住了,一聲巨響過後,兩扇門被整個從門軸上撞落,重重地摔在地上,揚起一陣塵埃……

“殺啊!兄弟們!”

“拿下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貪官走狗!”

已經殺紅了眼的流匪如潮水般涌入院子,一眼看不到盡頭。

他們的眼睛像惡狼一樣,盯着眼前這些衣飾華貴的姑娘和公子們,向他們衝了過來。

韓淮君大步上前,站在衆人的最前面,手中的長劍凌厲地在劃出一道又一道劍光,每一劍都必然見血。

“兄弟們,一起先幹掉這個穿藍衣裳的!”流匪們立刻意識到韓淮君強大的殺傷力,其中一人教唆着衆人一起朝韓淮君圍攻。

可是下一刻,只見銀色的劍光一閃,那個說話的流匪,就被一劍貫穿了脖頸,紅色的鮮血如噴泉般迸射出來,不止是濺了韓淮君滿身,連附近的幾個流匪都被濺的滿面都是血。

這些流匪一路殺過來,殺的多是普通的百姓,便自以爲自己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有些飄飄然了。如今見自己的同夥如此輕易就丟了性命,一時有些傻眼了。

韓淮軍毫不客氣,又是連着幾劍,都是一劍封喉!

見狀,幾個衝在前方的流匪心生退意,躊躇着不敢上前。

而韓淮君要的正是這種效果,以他一人之力,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殺退這幫流匪的,如今也只能以鐵血的手段震懾他們,以給己方爭取足夠的時間。

他把劍一橫,渾身釋放出一股煞氣,道:“這樣不行,大家快退!退回花廳!”

後方的曲葭月、原玉怡等人早在看到流匪進院的那一刻就幾乎是動彈不得了,剛剛那血腥的場面更是嚇得他們兩股戰戰,幾乎要腿軟。如今聽韓淮君讓他們進屋,都迫不及待地往回走去,狼狽而倉皇,可是南宮玥並沒有動,而是低聲問道:“韓公子,你……”她沒有在說下去,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韓公子,你呢?

韓淮君沒有說話,但是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姿態已經無形中說明了一切,他要留着這裡!

南宮玥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輕聲又道:“韓公子,保重!”她留在這裡也不能幫助韓淮君什麼,甚至只會拖累他。

而且,南宮玥也知道,就這花廳一扇門,根本抵不了多久,一旦韓淮君守不下去了,他們一行人也必死無疑,既然如此,也沒有什麼可矯情的。

她身旁的蔣逸希則深深作揖道:“韓公子,多謝!”眼中充滿了敬重與感激。

兩人也不是婆媽的性格,語罷,立刻朝花廳小跑過去。

與韓淮君一起留在廳外的,還有那些侍衛以及各府的護衛,他們站成兩排,都死死地握緊了手中的劍。

他們都沒有退路!

這些侍衛本來就是皇帝派來保護三皇子和誠王殿下的,倘若兩位殿下出事,他們定是頭顱不保!而對那些護衛來說,保護自家的公子姑娘們是他們的本分,若是棄械而逃,那麼回去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說不定還會牽連家人。

但倘若他們是爲了保護主子而戰死,那他們的家人好歹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封賞,甚至繼續得到主家的重用。

眼看着後方的衆人快要安全地退回花廳,一個如腦袋般大小、長滿尖刺的流星錘隨着鐵鏈擲出的聲音破空而來,勢如破竹地朝韓淮君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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