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除了當值的護衛,相府的人幾乎都睡了。
西苑已經沒了燈光,安靜的不得了。
若是有人進來,必定以爲全都睡下來,只是這個時候,本該睡下的人正端坐在樹下石凳之上,安然若素。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兩個身影竄了進來,而坐在一旁的冷兮然也擡起頭來了,月光下,噙着笑容的嘴角輕輕挑起:“來了。”
黑暗中,兩個人走了出來,一個一身黑衣,蒙着面;一個衣服破爛,一臉呆滯和心死,黑衣人看見冷兮然扯下面巾,露出一張熟悉的面容,這人正是知秋,而另一個被知秋拉扯的人卻是本該被老夫人關在地牢裡的灼香,知秋放下灼香,上前一步,走到冷兮然的面前:“小姐,人帶來了,一切如小姐所料。”
冷兮然揮揮手,知秋會意的退到一邊。
冷兮然看着灼香,此時灼香比上一次見到的時候更加落魄狼狽,整個身子如血人一般,右臉上刻着一個深深的奴字,右胳膊無力的垂着,手指上全是血,整個人簡直就是慘不忍睹。
不過冷兮然也只是微微蹙眉而已,看着目光呆滯無神,整個人像是受了什麼重大打擊一樣的灼香,冷兮然嘆息的搖搖頭:“還在想?想不明白?”
灼香彷彿失了魂魄,沒有回答冷兮然的問題,想當初連死都不怕的人,如今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有時候,身體上的疼痛並不能擊潰一個人,而精神上的刺激纔是最殘酷的打擊。
“不說話嗎?想要逃避嗎?若是今天我不派人救你的話,或許你真的逃到地獄裡去,可是那樣真的好嗎?忠心護主、抱着必死之心之後的結局真的好嗎?”
“還能怎麼樣?”灼香苦笑的擡頭,夜幕之下如鬼怪一般,而冷兮然卻毫無所覺。
開口說道:“這個應該問你,因爲本該死的你,活了下來,當然你可以選擇自殺,亦或者逃離,可是,你甘心嗎?”
片刻後的靜默,灼香擡起頭來,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月光下,如仙子一樣的人,可是如今在灼香眼底卻像是爬出地獄的惡魔一般,許久找到自己的聲音:“是你。”
她不傻,反而很聰明,看着冷兮然身邊的知秋,終於明白了,這一切根本就是眼前這個人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算計了所有人的戲,包括她。
“很聰明,我喜歡聰明人,可是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灼香,這是個好名字,我喜歡,所以今天我救了你,給你一個新生,當然要不要,全看你的選擇,生,或者死。”冷兮然站了起來,走到灼香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目光裡帶着上位者的壓迫。
灼香咬着牙,許久,迎上冷兮然的目光:“我還是不甘心,我要活着,我不明白,我忠心護主,我抱着必死之心,我從來沒有想過說出一個字,可是她居然派人來殺我,我不甘心,我寧願骯髒的活着,也不像讓她好過,二小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灼香發誓,從今往後,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絕不背叛,只希望二小姐能夠幫我報仇。”
冷兮然要的就是這個,白皙的手指摸向灼香臉頰上的奴字,那是一種恥辱,可是冷兮然的情緒卻是沒有任何起伏,平靜如初,聲音淡然:“我不會讓你骯髒的活着的,只是會痛苦的活着,因爲心裡有仇恨的人永遠都是傷人傷己,可是,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成事,所以,不要怪我心狠,因爲我和你一樣,也只是爲了活下去,只不過,我是爲了讓我自己活得更好,而你,是爲了讓別人活得不好。”
“主子,灼香明白。”灼香堅定的看着冷兮然。
冷兮然一笑,直起腰:“明白就好,我記得城南有個廢棄的古廟,知秋先把她帶到那裡去修養吧,我也該休息去了,明白還要有一場硬仗要打。”
“是。”知秋抓住灼香,趁着夜幕再次離開了。
看着知秋離開的身影,冷兮然沒有回房間,而是淡淡的說道:“來了這麼久,可以出來了吧。”
黑暗中,一個白衣從樹上跳了下來,打量着冷兮然,許久,搖頭說道:“果然是毒蠍美人啊。”
“謝謝誇獎。”冷兮然也打量着眼前的人,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一身白衣飄飄,柔和的面容,說不出的輕塵脫俗,渾身透着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我不明白,既然救了她,爲什麼不放過她?”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他沒有想到,只不過是出來一趟居然遇見了這樣的事情,眼前這個如仙子一般的女子,居然那麼輕易的說出瞭如此狠心的話,這就是所謂的家族鬥爭嗎?居然連一個棋子都不肯放過。
“這位公子說錯了,不是我不放過她,而是她自己不肯放過自己,你沒有經歷被背叛的感覺,所以,你不會知道,那種感覺有多痛,那種是死都不能罷休的痛,而我,也正好需要這樣一個帶着痛的人,一拍即合,利人利己,何樂而不爲?”冷兮然搖頭淡淡的說道。
對,就是這種不以爲然的態度,才讓他停下腳步,他不明白,這樣的事情,她怎麼能這麼不以爲然,到底是什麼樣的經歷,纔能有這種表情?
“說實話,我是真的不明白,我不知道你經歷過什麼,但是我還是想要勸你一句,凡事不要太執着,會傷了自己的。”男人蹙眉勸解道。
冷兮然笑出了聲,看向男人:“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愛多管閒事?”
“除了你之外,沒有。”男人認真的想了想,給出一個答案。
冷兮然走上前,手臂搭上男人的肩膀,邪魅的一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還是給你一個警告,記住,永遠不要多管閒事,因爲那樣不僅會傷害到別人,更會害了自己。”
男人看着眼前的女子,明明那樣清新脫俗,可是此時卻讓他覺得邪魅妖嬈,尤其是那股鑽進他鼻子裡的清香,讓他有些臉紅炙熱。
看着男人的表情,冷兮然一笑,收回自己的手臂,不管眼前的人,直接回了房間。
月光下誰也沒有看見冷兮然勾起的嘴角,誰說想要殺害灼香的人就一定是陳氏?還有很多人喜歡栽贓陷害這種遊戲呢。
男人似乎沒有想到這個女子會這麼做,不管是誰在自己的院子看見一個陌生的男人也不會是這種反應吧,而且,她居然還大膽的去睡覺?想一想,還真是個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