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喚聲,砍擊聲,倒地聲,王路暈暈沉沉中,終於感到有一雙強有力的大手扶住了自己的搖搖欲墜的身體。
“王哥受傷了,快!急救包。”
“誰帶着手銬鑰匙?快拿過來!”
“用對講機呼叫鄞江,叫他們立刻派輛車來,王哥這樣子我們可沒法子用電動車帶他。”
“梨頭呢?有誰看見梨頭了?快找找王哥身邊!”
“大家動作快點,喪屍太多了,我們快頂不住了。”
在一片雜亂中,一雙纖細的手撫上了王路的臉:“哥,是我。”
是謝玲的聲音。
王路勉強睜開眼,喃喃道:“梨頭,大黑狗帶走了。”旋即一頭栽倒在謝玲懷裡。
封海齊扶着王路和謝玲面面相覷:“你聽到王路最後說什麼了?他說大黑狗帶走了梨頭?他說的就是那隻龍王廟裡的喪屍大黑狗嗎?它怎麼會在這兒?”
謝玲急促地道:“顧不了那麼多了,如果是那隻喪屍大黑狗,它絕對不會傷害梨頭,只會保護她。我們走,哥這樣子可撐不了多長時間。”
封海齊二話不說,背起王路,用皮帶扎住他的腰,跨上停在一邊的電動車:“全體返回崖山!”
盧鍇用已經沙啞的嗓子,一口氣對面前的喪屍羣嚷嚷了一連串的“滾”字,大夥兒趁着頭排的喪屍木呆呆向後轉,和後排繼續前進的喪屍擠成一團的機會。連砍翻了身邊的幾隻喪屍,跳上電動車,就往鄞江鎮的方向跑。
搜索隊跑了沒多少路,就看到遠遠的兩點大燈照了過來,緊接着,崖山剩下的一輛卡車就在轟鳴的發動機聲中,直衝了過來。
搜索隊的小夥子們齊齊發出了一聲歡呼,得救了,剛纔大夥兒騎着電動車逃跑時,速度根本沒拉起來。原因很簡單,封海齊揹着王路,分量太沉,壓得電動車跑不快,大夥兒總不能拉下王隊長只管自己跑吧,所以不得不護着封海齊的車子一起走,其間押後的隊員已經殺了好幾只追得比較快的喪屍了。
卡車一個急剎,周春雨當先跳了下來。此前在崖山,封海齊擔心周春雨衝動壞事,無論如何不讓他加入接應隊伍。周春雨守在崖山,幾乎陷入了半顛狂的狀態,好不容易聽到對講機的呼叫,說已經找到了王路。但受傷嚴重,讓崖山立刻派車來,但當週春雨心急火燎問梨頭的下落時,對方卻說什麼被狗帶走了。
周春雨又氣又急又燥,差點把對講機給摔嘍。不顧留守的裘韋琴等人勸阻,搭上卡車就趕了過來。
周春雨跳下車,一眼就見到了封海齊背上血肉模糊的王路,他就算是再擔心梨頭,這時心裡也一陣揪心――王路可是爲了救他的女兒才傷成這樣子的啊。
周春雨連忙協助封海齊,將王路小心翼翼擡上了車後廂。謝玲和其他的搜索隊員也陸續爬上了車,卡車在原地調頭,向崖山衝去。車後,是黑壓壓滾滾的屍潮。
封海齊摸了摸王路的脈搏,又緊了緊他傷口的包紮帶,脫下自己身上的外衣,披在王路身上,這才擡頭對周春雨道:“她還活着。”
周春雨鬆了一口氣:“還好。我們來得還及時,我這就通知錢正昂準備手術,王哥這樣子,肯定要輸血。”
封海齊伸手搭在周春雨肩膀上:“我是說她還活着,梨頭還活着。”
周春雨差點跳起來:“梨頭活着?她人呢?我怎麼沒看到她?不是說她被大黑狗帶走了嗎?這到底他媽的是怎麼回事?!”
封海齊沉聲道:“不要慌,梨頭肯定活着,你要相信王路。”他頓了頓:“如果梨頭死了,王路不會受這樣重的傷。”
這話有點無厘頭,甚至壓根兒沒有邏輯關係,但周春雨卻聽明白了,只有爲了梨頭,王路纔會捨命相救,他必定以自己受重傷的代價,救出了梨頭。
封海齊看到周春雨的神情冷靜了下來,這才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孩子會平安回來的。”
周春雨咬着牙,重重點了點頭。
卡車在公路上飛駛而過,沿途扔下三三兩兩的喪屍,搜索隊的隊員們癱倒在後車廂,剛纔的一陣廝殺雖然時間短,卻極爲激烈。面對潮水一樣涌來的喪屍,平時封海齊訓練的什麼分進合擊,用最小的動作最省的力氣給予致命的打擊,大夥兒忘了個淨光,倒是盧鍇大出風頭,用他的異能幫助大家擊退了喪屍的合圍,衆人這才毫髮無傷的退了回來。
卡車很快回到了鄞江鎮,裘韋琴和李波已經將撞毀的高壓電網重新安裝上了,這時見到卡車回來,連忙搬開了移動拒馬。
封海齊拍了拍車頭頂棚:“停車!”
不等卡車停穩,封海齊已經催促着武裝部的人員下車:“動作快點,快點,別象豬一樣躺着,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屍潮來了,我們一定要擋住它!這是我們的家,我可不想讓臭哄哄的喪屍弄髒了我的牀。”
小夥子們鬨笑着跳下了卡車,周春雨遲疑了一下,也跳下了車,封海齊衝着謝玲點點頭:“王路就交給你了。”
謝玲咬着脣點了點頭:“我把哥送到衛生院後,會回來的。”
“不。”封海齊斷然道:“王路手術完畢後,你立刻送他回崖山龍王廟,並且在龍王廟建立一條防線。”
謝玲大驚,失色道:“老封,難道你認爲鄞江會失守?這不可能!裘工她們已經建立起完整的高壓電網的防線了,高壓電網的威力你也已經看到過了,喪屍只要碰一下就鐵定完蛋。”
封海齊凝重地道:“謝丫頭。我當過兵,我只知道戰場上出現任何突發情況都是有可能的,我們必須要預留後路,崖山現在家大業大,不需要我們孤注一擲。”
謝玲重重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封海齊跳下了車,拍了拍車門,示意駕駛座裡的王德承開車,仰頭大聲喊道:“送完王哥後,立刻回鎮上,把老人和孩子們運走。”
卡車噴着黑煙。載着王路和謝玲直到衛生院。
錢正昂、陳薇、鄭佳彥早就等在門口,在王德承的協助下,將已經成了血人一樣的王路直送進手術室。
一通忙亂下來,王路的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了,肩骨斷了一根,胸骨斷了兩根,其中一根還倒戳到了肺裡,導致王路不斷咯血。
陳薇紅着眼眶握着王路有些發冷的手。老天保佑,王路傷得很重,但是,並不致命,那一斧頭,沒有傷着動脈。在得到王路受傷的消息後。陳薇和錢正昂立刻進行了充足的手術前準備,此前,衛生院已經爲每一個崖山衆查過了血型,當下,錢正昂就招集了和王路血型相配的人抽了血。再加上上次王路爲救鄭佳希還沒用完的血,支撐一臺大手術完全沒問題。
錢正昂對陳薇點了點頭:“王哥的肺部傷需要開胸,這臺手術要化不少時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陳薇點點頭,她望望身側同樣穿着手術服全神貫注的謝玲和鄭佳彥,崖山的力量一直在穩步增強。謝玲、鄭佳彥以及自己,都經過了大量的醫科訓練和實習,這和自己以前用縫衣針給王路縫扎傷口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王路,一定能得救!
陳薇對錢正昂點點頭:“開始吧,錢醫生。”
手術室門口的紅燈亮了,一場與死神賽跑的手術開始了。
與此同時,在鄞江鎮鎮口一場與死神的對決也正在展開。正洶涌而來的喪屍,就是人間的死神代言人。
鎮口。正是環鎮東路、四明東路以及竹節嶺路交叉口,此處是整個環鎮高壓電網最重要也是最薄弱的一環,說它重要,是因爲它是鄞江通往外界最主要的必經之路,說它薄弱,因爲這一區域的高壓電網沒法依託橋、房屋、圍牆等周邊建築,只能用磚石木塊堆積起粗陋的街壘,再拉上鐵絲電網。
封海齊舉着望遠鏡,死死盯着四明東路方向,剛纔救王路返回時,屍潮離鎮子已經不遠了,很快,它們就將一頭撞到高壓電網上。
一輛殘疾車疾駛而來,裘韋琴和李波從車上跳了下來:“封部長,各處高壓電網以及變壓器已經檢查過了,一切完好。”
封海齊點點頭:“辛苦了。”
裘韋琴和李波也都經歷過屍潮,只不過,皎口水庫並不在屍潮前進的必經之路上,所以受到喪屍的攻擊並不嚴重,皎口水庫大門在用沙包壘起一道牆後,憑藉高壓電網順利擋住了屍潮。
但是,鄞江鎮卻是四明山區和甬港市區平原地帶的重要節點,是屍潮必經之處,一道單薄的鐵絲網,能擋住屍潮嗎?
看着武裝部的小夥子正互相配合着穿戴鋁片盔甲,裘韋琴湊到封海齊身邊低聲道:“封部長,我看武裝部的人全壓在鎮口,其餘幾處橋頭以及鎮尾荷樑線的高壓電網只派了幾個老人防守,這沒關係吧?”
封海齊道:“裘部長,你對鄞江一帶地勢應該較爲熟悉,水中東路那幾處橋頭,可以藉助鄞江的地利防守,喪屍要從那兒進攻,先要過農田,還要過江,上了江岸要面對高高的堤壩,輕易是上不來的。而且據我觀察,屍潮類似鳥類的遷移,喪屍們只是過境,絕大多數沿着空闊的農田繼續前進了,只有極少部份會留下來硬啃咱們的高壓電網防線。而鎮尾的那處高壓電網――這次屍潮很明顯是從城市向農村流動,所以這處鎮口才是喪屍們的主攻方向。”
看着裘韋琴和李波還有些半信半疑,封海齊道:“裘部長,李部長,你們兩位放心吧,幾處高壓電網的防護人員都配了對講機和車輛,我們可以在第一時間支援。而且――如果真的頂不住,我也會及時帶領全體人員撤退的,有卡車在,逃命是不成問題的。對了,忘了告訴你們一聲,謝玲已經準備回龍王廟組織第二道防線了。”
龍王廟地勢之險要大家都是瞭解的,裘韋琴和李波頓時鬆了口氣。
“來啦!來啦!它們來了!好多!好多喪屍!”守在街壘後的沈慕古突然失態地尖叫起來,這廝的感應範圍只有百米,屍潮已經近在咫尺了。
封海齊一舉手:“點燈。”
話音剛落,唰。幾盞高挑在竹竿上的氙氣燈亮了,環鎮東路上的路燈本就亮着,但這幾盞從報廢汽車上拆下的氙氣燈讓現場所有人的眼睛都眯了起來,雪亮的燈光將街壘外的屍潮照射得纖毫畢現。
前排的喪屍正在加快速度,因爲它們嗅到了久違的新鮮人肉的味道,有多久沒有吃到人肉了?自從最美好的生化病毒感染初期過後,活人已經越來越難以捕捉到了,吃人肉。對喪屍來說,已經成了一種極爲奢侈的經歷。喪屍們不是沒有試着捉捕貓狗,甚至老鼠,但是以它們笨拙的行動能力,連根貓毛都夠不着。有的喪屍逐漸改變了“口味”,開始吃罐頭。甚至嘗試着吃素食,但這僅佔了極小部分,絕大多數喪屍,依然對人肉有着發自本能的渴望。
喪屍們撲了過來,爲了它們飢渴已久的腸和胃。一頭,撞上了高壓電網。
高壓電網,其實只是幾根細細的裸露鐵絲,拉在一人多高的木製電線杆上,底座插在磚石水泥壘成的街壘上,在漫無邊際的屍潮面前。這道高壓電網看起來是如此弱不禁風。
如果從空中俯瞰,可以看到喪屍羣體象道潮水一樣,猛地撲到街壘上,然後――然後停頓了下來。
後續的喪屍羣還在往前涌,可第一批的喪屍已經毫無例外的倒在了高壓電網下,個別喪屍掛在了電線上,這時,早已經有準備的武裝部的小夥子們立刻上前。用竹竿將喪屍屍體捅了下去。
後面的喪屍還在擠上來,但裘韋琴卻鬆了口氣:“頂住了。”
頂住了,高壓電網頂住了屍潮衝擊,裘韋琴原本擔心喪屍的屍體會壓癱電網上的裸露鐵絲,但高壓電網在搖晃了幾下後,還是撐住了。當然,這也虧得武裝部的小夥子們下手快,要不然,太多的喪屍屍體壓在鐵絲上,早晚會壓垮高壓電網。
第一批喪屍倒下後,它們堆積在地上的屍體成了後續喪屍的障礙物,新的喪屍羣在蹣跚着邁過地上的橫七豎八的屍體後,手剛夠着鐵絲,就立刻倒下了。
李波盯着街壘當中的移動拒馬,這一段高壓電網是最矮的,因爲拒馬不能太高太重,不然無法移動,高壓電網只有半人多高,喪屍被電擊倒後,癱倒的屍體就直接壓在了拒馬上,周春雨帶着沈慕古、蔡春雷等人手腳不停的用竹竿挑着屍體,這才勉強沒讓喪屍越過來。
李波扯了一下裘韋琴的胳膊道:“裘工――裘部長,拒馬這兒情況不妙啊。”
裘韋琴點點頭:“我看到了,放心,這一情況我已經想到了,早有安排。”
她叫過張麗梅等人――封海齊雖然下令民政部的娘們撤退,但張麗梅卻不願意,娘們兒怎麼了,又不是沒和喪屍鬥過,就算是不在一線,搭把手總行吧。其實不僅張麗梅等女人們,就連黃冬華等孩子們,也堅持留在鎮口――讓張麗梅等人將已經準備好的備件運過來。
張麗梅、徐薇薇帶着林久、黃冬華等女人孩子們,吆喝着搬過來了幾個架子,李波看那架子的形狀,卻有點象單槓,只是高低不同,幾個架子前後排列,成前低後高的架勢。
裘韋琴拉了幾卷鐵絲上來,縱向纏繞在槓子上,接上了電源。
“行了。”她拍了拍手。
李波一眼看出其中的妙處來,喪屍就算是越過了前面拒馬的高壓電網,如果爬上這處架子的話,立刻會被電死,而縱向的帶電鐵絲,又會讓喪屍的屍體不至於掛在電網上,而是落到下面的地面,很輕鬆就能被處理。
這玩意兒架構簡單,卻極實用。
李波忍不住讚了道:“裘部長真是好心思。”
裘韋琴道:“這也是前幾天我纔想到的,王哥跟我說幾處電網因爲電死的喪屍較多,屍體堆積在一起,將電線都壓塌了,問我能不能換點結實的線。我想着,就算電線再結實,喪屍堆積得多了,早晚會覆蓋住電網。就想到咱們皎口水庫的那道移動門了,那門之間全是縱橫的欄杆,喪屍就算踩着同伴的屍體翻過來,也被陷在欄杆夾縫裡了。原本想將所有的電網都改造一翻,卻沒想到屍潮這樣快就來了。這套組合式電網還是首次試用,效果如何還不知道呢。”
封海齊在旁邊道:“這還不簡單,試試唄。”
說着,就讓周春雨等人停止清理拒馬上的喪屍屍體,讓喪屍過來。
裘韋琴有點擔心:“封部長,這外面都是喪屍,萬一我這組合式電網有啥缺陷,那可――”
封海齊坦然道:“無妨,東西好不好用,都得經過實戰檢驗,有咱們武裝部的人守着,裘部長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