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零四章 脫繮的槍聲
“陳民生!我警告你立刻把槍放下!如果……如果夢音有些什麼意外的話,我絕不會對你客氣!!!”
“哼!你這小子憑什麼不對我客氣!”陳民生狠狠的瞪了衛矯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屑,“夢音有些意外?這個女孩此刻還沒死,你就對他如此痛心。那我呢!我的感受你又可能瞭解?!那一晚……那是我剛剛從警校畢業,而且順利接到公安局入取書的那一晚……我想把這個消息第一個告訴我妻子……可是那一晚迎接我的到底是什麼!!!迎魂燈……迎魂燈……這一切……我這所有所有的一切!我的一生在那一刻全都變了樣!他毀了我的一切!讓我在一夜之間失去所有的東西!這些滋味,你們這些享盡家庭溫暖的人又怎會了解?!”
如地獄深淵中傳來的絕望嚎叫,此刻從一個渾身充滿了憤怒、絕望、痛恨的男人身上瞬間爆發出來!他的痛,似乎已經填滿了這間大的足有一個籃球場般大小的會客室!就算這樣,這間房間似乎也無法完全包圍住這種“痛”!它們衝破了牆壁的阻隔,逐漸蔓延到了整個世界……
森成望着這個似乎有着無數故事的漢子,心中忽然有了一種非常同情的感覺。他站起身來,緩緩的對陳民生說道:“陳民生,我並不知道你和這一家人之間到底有着什麼樣的矛盾。但是,我卻非常理解你的感受……”
森成話還未說完,一隻槍托忽然間砸在了他的臉頰上!隨之而來的,就是一個憤怒的聲音!
“你他媽的能夠理解我?!你這個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小子竟然說能夠理解我!看你的年紀,連做我兒子都嫌太小竟然還敢說理解我!!!”
森成摸了摸嘴角邊流淌下來的一絲血跡,不急不緩的繼續說了下去:“是的……雖然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我的確理解你的感受。但是理解歸理解,現在有人已經快要死了。而且是一個和你沒有任何深仇大恨,毫無直接關聯的女孩就要死在你面前。人死了……可就再也無法挽回了……”
森成想的也許實在是太過簡單。一個人的恨如果經過了長年累月的積累,在突然間爆發所展現的衝動又豈是他人三言兩語所能打動的?天真的後果森成立刻就品嚐到了,他只覺腹部上一重,整個身體就在陳民生的一腳中踢飛了出去。
“你說的沒錯!人死了,當然就無法再挽回。那麼……我所揹負的仇恨就應該煙消雲散嗎?!你要我笑着對我仇人的子女說‘我家十五口人的性命就此一筆勾銷’嗎!”
森成對於陳民生的一腳似乎並不感到有多大的痛楚,在倒地之後他就立刻站起,繼續說下去:“就算這樣,那剛纔你所謂的仇家之女卻救了你的性命。我絕對有理由相信她是在被你射傷之後還來想要救你……”
“哼!”陳民生冷笑一聲,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不知道你是真看不出來還是裝傻扮癲。沒錯!她剛纔的確用她的贖魂把那隻怪物放倒,可這並不是爲了救我!那隻怪鳥跌倒之後,透過它胸口的那個傷口我已經完全可以看見它的脊椎骨。在當時這麼近的距離下,如果不是你把我硬是拖開的話我還真能打碎它的脊椎!”
“那……這有什麼不對嗎?”
“哼,不對?有什麼不對?你問問他!問問他在怪鳥倒地的時候到底在幹什麼!!!”
陳民生忽然間把目光對準衛矯,讓森成和喬烈的心情繃得更緊了。
“那個時候他明明握着槍,可卻沒有發射!是因爲害怕把怪鳥的注意力集中到你身上嗎?!”
陳民生的質問句句苛刻惡毒,而衛矯卻沒有半句反駁。
“如果只是害怕的話倒還算了,可你把槍口對準哪裡?是不是對準了我?只要等我一開槍打碎那隻怪鳥的脊椎,你就會立刻開槍要了我的命!你們兩個想要一舉殺掉那隻怪鳥和我,來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是不是!!!”
衛矯依舊沒有回答,他低下頭去不敢去看森成那雙疑問的眼神,也不敢和陳民生那雙憤怒的目光對上。可他到底還是沒有躲過去,一雙在他看來比陳民生更爲憤慨和激怒的銳利目光如一把劍瞬間刺穿了他的心臟!雖然那道眼神只在他的視網膜中停留了不到一秒,但它所帶來的責問卻突然間讓他的心頭壓上了一塊千斤巨石!
喬烈沒有說話,他只是低頭默默的看着妹妹的傷口。手中的手術刀換了一把又一把,鋒利但冷靜平穩的刀鋒輕輕的在喬夢音傷處遊走,細細的打開一條通往生存之門……
看到喬烈的鎮定,陳民生好像越來越興奮。他開口大笑道:“哈哈哈……好啊!喬烈!你果然夠烈!迎魂燈給你取的名字真的是太貼切了!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烈’到什麼時候!”
森成暗呼一聲不好!急忙想上前制止陳民生的下一個動作!可他還是晚了一步,陳民生的手指已經按下了扳機,一顆子彈帶着巨響從槍口中奪路而出!
子彈並沒有擊中喬烈,但它卻擦過了喬烈的臉,在上面留下了一條深深的血痕!隨後自顧自的鑽進地板消失不見。但這並不意味着陳民生放棄對喬家兄妹的仇恨!在某些情況下,這條血痕與子彈出膛的爆炸聲同樣可以引發許多事。
喬烈本在集中精力做着手術,他的心智、身體已經完全與那把手術刀融爲一體!在一個如此高度集中的精神狀況下突然聽到這一聲巨響,那到底會導致什麼後果?
心頭一震!手術刀已經和喬烈的靈魂分離,帶着一絲在平時看來毫不起眼的顫抖,割進了喬夢音胸口中的一條血管……
“嗚——————!!!”
“心頭之痛”!現在這四個字已經真真正正地應驗到了喬夢音身上!薄如蟬翼的手術刀切進了她的大動脈!儘管只是一點點,但再次噴涌而出的鮮血已經明白無誤的告訴了她——死亡,已經來了。
看到自己出現如此的失誤,喬烈的心痛的絕對不會比妹妹差!就算他以前從未有做過槍傷手術,就算他是在一個環境如此惡劣的情況下做手術,就算是因爲這聲槍響才導致了他的失誤!可是,這些都不是理由,都不能辯解他親手切下的這一刀……
“你瘋了!”
森成大喝一聲,一個箭步往陳民生衝去!陳民生迅速轉移槍口瞄準森成。可是,他突然從這個少年的眼中看到了一種十分黑暗的東西!他發誓,他絕對見過這種東西!就是在不久以前,對於他來說的另一個惡夢中,這雙黑色的瞳孔就曾經再次把他帶入絕望的深淵!
恐懼的嘶喊從陳民生的喉嚨裡發出!他的手指再次想要按下扳機。可是一隻手指在一瞬間插入扳機之後,讓那滿滿一膛的子彈繼續沉默在槍管之中!
“你……你是誰?!”
陳民生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就好像魔法一樣,當他再次擁有意識的時候,他就已經躺在地上。而那隻曾經握在他手裡的槍口正無情的頂在他的額頭,冰冷的觸感如同死神的撫mo,爲他帶來一絲如此真實的死亡感覺。
森成沒有開槍,或者說他並不想開槍。在他的臉上除了對陳民生的憤怒,還有一絲淡的幾乎無法看出來的悲傷……
“我曾經說過,如果還有人要破壞團隊的和諧,我會毫不猶豫的把那個人抹殺。”森成淡淡地說出這句話,似乎在做着最後的警告,“但是我卻不想殺你,因爲你和我很像。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能夠理解你的感受。不過,這並不代表我會永遠忍受你的憤怒和過激行爲。我的同情遠遠比不上我所肩負的責任那麼重大,希望你能夠剋制一下。等到一切都結束之後,你有仇報仇,我絕對不會再次參與,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