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期十五 歸來
來了嗎？
握着對講機的手，緊緊的捏了起來。
“哥哥……？”
身旁的喬夢音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她捏住勾魂、贖魂的刀柄，聲音顯得有些顫抖。
喬烈點了點頭，望着那井然有序的人羣。在那緊閉的嘴脣中間，一雙牙齒已經咬出了血。
“準備好。現在……才過了十分鐘。”
夢蝶自然清楚這個“十分鐘”到底意味着什麼，她點了點頭，進行了一番深呼吸。包括她在內的七十幾名最終自願留下擔當守護者的人已經透過對講機知道了這一情況，每個人都端起槍，進行着最後的調試。這裡是極地，要想讓手中的槍支不受低溫影響，任何一個細節都至關重要。冰冷脆化的鋼鐵如同玻璃，如果不小心保護，恐怕在開槍的第一刻槍身就會炸開。
喬烈看了看時間……十五分鐘了。他舉起對講機，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緊張：“赤道附近已經有了變化，溫帶和寒帶地區呢？”
“暫時……還沒有，不過估計快了。啊——！！！”
一聲突如其來的驚叫從對講機中發出！喬烈心中一驚，急忙握緊對講機大聲詢問：“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事！！！”
“天……天空！我看到了……星星！”
“星星？！”
喬烈擡起頭，即使已經見過許多奇怪事件的他，此刻也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氣。原本蔚藍色的天空，那藍色竟然有些變淡！一些零碎的星辰若隱若現！這怎麼可能？太陽落山了嗎？
……不，當然沒有。南極夏天的太陽始終掛在空中。而唯一能夠解釋這一切的……恐怕還是和臭氧層大量消失有關！
“喬烈博士！情況不對！”
對講機中傳來焦急的聲音，喬烈急忙舉起應答。
“怎麼了？！”
“雖然溫帶和寒帶的C生物還沒有動靜，可南極洲沿海一帶的C生物忽然開始活躍了起來！”
“可惡，比預想的還要快！”
喬烈看了看時間，現在才只過了20多分鐘。這麼短的時間裡竟然連小孩的隊伍都沒走完！他急忙握起對講機，再次詢問：“哪些地方的生物最活躍？！”
“我看看……羅斯冰架附近！這塊地方的C生物看起來最活躍！……啊！它們……它們已經在冰架外圍形成有組織的聚集，向南極點進發！”
羅斯冰架？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喬烈差點昏過去。羅斯冰架可以說是最靠近南極點的大冰架。它並不是平原，而是由各種高低陡峭，不斷流動的冰崖所組成。只要從羅斯冰架登陸南極本土，南極點的位置幾乎是近在眼前！而那糟糕的地理環境壓根就沒可能組織人員前去抗衡。只有等到對方上岸，才能進行狙殺！
“我明白了，掛線了。”喬烈迅速切換對講機的信號，一等到那面接通，立刻喝嚷，“夜！羅斯冰架！林玲怎麼樣？！”
遠處，望着一望無際的冰封海洋沉默的。直到對講機中傳來喬烈的聲音，她才輕輕的應了一句，關閉了對講機。
“休息時間結束了。”
葉小夜一拳打在雪屋之上，結識如鋼鐵的冰面立刻破碎。她伸出手，將裡面的林玲一把拖了出來，用一根繩子系在她的腰間，綁在自己背上。
林玲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她的眼睛表明已經結了一層冰霜，四肢僵硬，脈搏微弱。那些黏在她手背上的雪花甚至都沒有及時的融化。她似乎已經死了，除了那胸口還有的那一點點溫暖之外，她似乎已經是個死人了。
跨上雪地摩托，拉起一張毛毯蓋住林玲的身子。手腕一拉，雪地摩托立刻如飛一般向羅斯冰架附近衝去！
雪地摩托以超乎常理的速度飛馳着。一路的山坡和峽谷似乎葉小夜似乎完全沒有放在眼裡。值得慶幸的是，她所在的地點距離羅斯冰架並不算遙遠，再加上這股幾乎瘋狂一般的駕駛，不到二十分鐘，那塊寬廣的冰封之海就已經出現在這個女孩的面前。
時間，四十五分鐘。孩子們終於全部進完。
在到達羅斯冰架之前，一股刺鼻的腐臭味就已經在空氣中蔓延開來。趕至近前，葉小夜更能感受到空氣是多麼的渾濁！越過一個山崖之後，觸目可見十幾只體型巨大，嘴裡長着四顆長牙的海豹已經爬上了陸地，向南極點的方向衝去！
雪地摩托高高躍起，藉着摩托縱身一躍，葉小夜已經拔出了手中的軍刀，看準最前面一頭海豹的頭顱毫無保留的插了進去！刀身一拔，腦髓和膿血好像噴泉般涌出，葉小夜踩着這頭海豹的頭顱向後一躍，左手的自動弩已經射出！弩箭準確的刺進第二頭海豹的口中，轟的一聲，將它的半個身子炸成碎片。
白色的雪原上，第一次染上這污穢的血液。
爲了防止林玲被那些帶着C病毒的鮮血淋到而感染，葉小夜鬆開繩子，用毛毯裹住她的身體扔向遠處停着的雪地摩托之後。只要能夠保持沒有任何一頭海豹衝過自己這道防線，林玲的生命就絕對安全！
“這裡是葉小夜，已經到達羅斯冰架。烈，情況怎麼樣？”
一頭海豹張開巨口，四隻絕對具有視覺衝擊力的巨牙看準葉小夜咬了過去。葉小夜哼了一聲，腳步向旁邊一挪，手中的軍刀看準它上下顎的交界處，放手一割。另一隻手的弩箭也同時激射，用兩隻爆炸弩解決了另一頭皮糙肉厚的海豹。
“不怎麼樣！……可惡！爲什麼停止前進了？！別慌！所有人都不許慌！維持秩序！”
對講機中的聲音有些嘈雜，葉小夜乾脆將其關閉，眼神對陣自己所面臨的問題。十幾頭作爲先鋒的海豹如今已經倒下了將近十頭，滿地的血水將冰原染成了扎眼的紅色。可事情顯然沒有就此解決，看看遠處，更多的說不上名字的怪物或是在浮動的冰架上靈活跳動，或是在冰海中游泳前行。目的顯然都只有一個！那就是喬烈他們所在的南極點！
一頭長得像猿猴，但尾巴卻是不折不扣的魚尾，渾身滑溜溜沾着粘液的怪物從冰架上迅速跳來！它怪叫着撲向葉小夜。此時葉小夜的弩箭剛剛射完，還沒有重新裝填。無奈之下她唯有立刻放下自動弩，挺起軍刀對準那怪物的腰部揮落！
可這怪物的速度竟然超乎想象的敏銳，在空中，它的魚尾奮力一擺，整個身子竟然向旁邊偏了偏！軍刀的確砍在了它身上，可它的身體卻是異常的滑溜！刀鋒竟然直接在它身體上滑了過去！
落地之後的怪物咯吱一叫，轉身撲向葉小夜。葉小夜一時沒收回軍刀，手臂被它的利牙死死咬住。一拉，一扯，一大塊臂肉被它活生生的從臂上撕下！葉小夜的面色陰沉了一下，將軍刀往空中奮力一拋！張開雙手，趁着這怪物還沒迅速逃開之際抓住它的上下顎，同時朝兩個方向用力！
可嘆這東西還沒將喉嚨裡的那塊肉噎下，身體就已經被活生生的撕成了兩半。
海豹已經被殺光，可那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卻接連不斷的從冰架上涌來。數量……不知道。只知道盡管葉小夜腳邊的雪地已經再也看不到一片白色，面前的屍體已經逐漸堆積起一座座小丘，遠處的冰架之中還是會有數不盡的怪物撲過來，張開嗜血的巨口，貪婪的撲向南極點……
葉小夜累了。不僅疲倦，而且全身受傷。身爲第一道防線的她現在已經雙臂滴血，衣衫破爛。不斷起伏的胸口已經明白無誤的告訴所有的怪物，她已經陷入深深的疲倦之中……
“嘣————！”
最後一支爆炸弩砸碎了一隻變異海鷗的翅膀。她扔掉弩箭，用那雙仍在不停滴血的手臂舉起軍刀。面色蒼白的她，眼神裡已經有了一抹以前從來不會擁有的渙散。
一頭怪物繞過葉小夜，奔向後方的林玲。葉小夜察覺，迅速拉開雙腿疾奔，在那頭怪物起身撲向林玲的最後一刻擡腳踢中它的頭顱，落地之後隨手一刀劃開它的頭蓋骨。可這麼一退，原本還有極大緩衝的距離立刻縮短。要想在這麼狹小的距離內不讓身後的林玲受一丁點的傷，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極地的寒冷，在延續着……葉小夜手上、腿上、腰上的傷口已經被凍結起來的血所覆蓋。刺骨的寒冷讓她的動作變得緩慢。在這六萬五千人中，最適合在最外圍做第一波攔阻工作的也只有她一個人。這也代表，沒有任何人會來幫助她。一旦失守，那身後的那些人所面臨的，極有可能是一面倒的殘殺行爲。
“騎上摩托車，快走！我……無法照顧你了！”
葉小夜在對着玲玲說話。但頭靠在雪地摩托上的林玲卻沒有絲毫的反應。她……已經凍死了嗎？
葉小夜緩緩後退，直至退無可退。因爲她和林玲的周圍已經被那些怪物圍起。就連天空中也佈滿了各種恐怖而嗜血的怪物。再看看那些冰架，迅速移動的影子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體型也越來越巨大。看來……自己這第一道防線……也是時候失守了……
在怪物的包圍之中，葉小夜反而站直了身體，放下軍刀。她用那已經被徹底凍僵的手指摸出對講機，打開，緩緩道——
“喬烈。情況怎樣了？”
“可惡！我說你們！不準搶！不行，比預期的速度要慢太多了！現在才進行到23號！你那裡怎麼樣了？夜，情況怎麼樣？需不需要支援？！”
葉小夜，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做好迎擊準備吧……”
“………夜？！”
“我和林玲的墓碑，就拜託你了。”
“啪”的一聲，葉小夜掐斷了對講機。儘管體質過人，但她的手指也終於因爲持續暴露在寒冷下以及連續的失血，而發青發紫。這個女孩緩緩撿起地上的軍刀，望着那漸漸失去藍色的天空……
“夜晚……來了嗎……？”
“咕嘎！！！”
隨着一陣陣的怪叫，圍着兩個女孩的怪物們終於發動了攻擊。它們開始撲上，伸出那尖利的爪子和可怖的牙，爭先恐後的衝向……今天的第一道美食。
“嗶——————————————————！！！！！”
聲音。
遠處的深海之中，傳來一個人類的雙耳所聽不到的聲音。而之所以會在大腦中響起這種“嗶嗶”聲，完全是由於耳膜受到震盪所發出的迴音。
已經束手等死的葉小夜怎麼也沒有想到，在這超聲波的震盪下，圍繞着她們的怪物忽然全都痛苦的倒地！其中一些更是衝着冰架的方向大聲吼叫，似乎是想抗衡這種超聲波！
葉小夜的感覺也不好受，她的雙腳幾乎無法站立。在掙扎着爬到林玲身旁之後，她扯下毛毯上的棉花塞進自己和林玲的雙耳。也就在這時，她忽然注意到，這一個月來幾乎和死人沒什麼區別的林玲，眼神中竟然漸漸浮現出一種……激動？！
超聲波消失了，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平靜。但那些倒地後重新爬起的怪物卻似乎對兩個女孩失去了興趣，它們咆哮着向冰架的方向跑去，似乎那裡，有一個它們共同的敵人！
數以萬記的各種生物聚集在冰架上，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這只是在冰架上可以看見的數量。而那些隱藏在海中的怪物其數量可能已經遠遠超過葉小夜的理解範圍。
寂靜……
隨後……一陣輕微的顫抖，沿着那冰架的方向，輕輕的傳了過來……
“他……來了……”
不知什麼時候，林玲已經站起。她的眼中閃爍着激動與喜悅。
“我知道……他一定會……回來的……一定……！”
葉小夜捂着傷口，難以相信的望着那片冰架。許久之後，還是沒有看到那片冰架有着任何的變化。但腳底的顫抖……卻越來越劇烈了。
一點……一點……從剛開始的輕微顫抖一點點的擴大。一點……一點……隨着這種顫抖的加劇，怪物們的咆哮也隨之加重。咆哮，顫抖，再咆哮，再劇烈的顫抖！等到那陣顫抖變得如同十級地震一般，直到所有的怪物都無法在這種顫抖下站直身子之後——！
“咯啦……”
輕響，冰架的中央，發出了一條裂縫……
“碰————————————！！！”
冰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衝開！！！一個大的足以媲美萬噸*的龐然大物，撕開冰架，從中衝了出來！！！
藍鯨。
一頭失去魚鰭，渾身上下到處都是傷口，痛苦的不斷鳴叫的藍鯨！
而在那些傷口之中，則遍佈着那些——
黑色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