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滅二 再遇
實驗室內靜悄悄的,彷彿一切都停止了運轉。
時間停止了,空間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停止了,血液的流動停止了,任何能夠代表這個世界還存在的東西都停止了……
但,還是有一些東西在動……潑灑開的酒,灑落在積滿塵土的地面上。它們沾染上了污穢,形成一顆顆小顆粒。那漂亮的琥珀色被一層灰黑色的塵土所侵佔,再也無法顯露出那迷人的光彩……
永遠,永遠……
楊楓樺的沉默依舊在繼續,等到確認金博士再也無話可說的時候,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恢復成靜坐的姿態。任憑金博士的沉默,繼續在實驗室中迴盪。
“滴——滴——滴——滴——滴——”
清脆的鳴叫從金博士的手腕上發出,這聲鳴叫將他從沉思中帶回,擡起手腕,仔細看着手錶上的信息。隨着這些信息的一一展現,這位老人的雙眼忽然再次綻放出光彩!他輕輕按掉鳴叫,有力的站起身,俯視着眼前的楊楓樺。
“依舊……不肯睜眼嗎?”
剛纔還咀嚼着淚光,發出顫抖的嘴脣,此時卻變成譏笑和掌控。他朝着楊楓樺瞥了一眼,邁着健壯的步伐走向實驗室的大門。可當他即將關閉大門之時,一個想法,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出來。”
他居高臨下的笑道。自然,楊楓樺沒有動。
“你的機會來了,不如來見見老朋友?說不定,你會喜歡這種會晤。”
坐着的人仍然坐着。金博士對此早已見怪不怪,他將磁卡卡在刷卡器上,讓門鎖始終保持着暢通的狀態。隨後,他冷笑一聲,轉身朝自己的目的地前去。
沉默……唯一的人類走了……那是不是代表時間停止般的沉默再次到來呢?
是的,來了。但這次,這種沉默只維持了短短的幾秒鐘。原本漆黑一片的走道忽然亮起報警紅光!四周的擴音器中也不斷傳來刺耳的警報聲!剛纔還寧靜如深夜的樂園剎那間恢復了正午般的明亮!紅色的光芒,刺耳的報警聲,一時成爲了這個世界唯一的旋律!
“嘣——!!!”
遠處,傳來厚重的爆炸聲。爆炸似乎將一些牆面炸燬,接下去就是一陣陣建築物倒塌的聲音。楊楓樺所在的實驗室也發出一些輕微的搖晃,就是這陣顫抖,讓那雙合上的雙眼,再次打了開來。
(是……誰……?)
(好熟悉的……感覺……)
(是誰……?)
警報搖曳,打開的大門似乎充滿了誘惑。楊楓樺默默的站了起來,穿過大門,來到門口。走道上依舊被紅光所籠罩,耳中依然是那煩人的警報。但除此之外,走道上一個人都沒有。
爆炸聲逐漸靠近,彷彿受到某種誘導。腳底地面搖晃的程度也越來越激烈,似乎有什麼東西,或是什麼人正趁着這接踵而至的爆炸向這個方向前來……那是什麼呢?又是……
誰?
最爲猛烈的一聲爆炸響起,走道那頭的防護門如同被球棒打飛的棒球一般彈射而出。炙熱的火舌在那裡翻滾,無數人類的哀嚎取代警報,充斥着整個空間。透過那燃燒的火焰,可以看見幾個人體正在那裡掙扎,努力撲打着身上那罪惡的紅色。但他們的努力卻沒有收到任何的回報,慘烈的悲鳴,成了他們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最後痕跡……
爆炸,消失了。人的慘叫,也消失了。對面的火焰劈啪作響,受熱過後的空氣不斷膨脹,撞擊。
可是……
除此之外呢?
那前來的“人”呢?
“人”……呢?那個“人”……跑哪去了……?
疑惑,又是一個疑惑。被疑惑帶領着,楊楓樺的腳步再次移動,挪向那片火焰的世界。他有預感,那個“人”絕不可能死在這片火海里。這個“人”一定還活着!
活着……是活着。因爲,他已經感覺到,一隻尖銳的物體已經抵在自己的後腦勺上。緊接而來的,就是弓弦收緊,將那尖銳物體彈射而出的聲音……
“咻!”
楊楓樺頭一歪,刺耳的破空音擦着耳朵呼嘯而過,一隻漆黑的弩箭衝破那片火焰,結結實實的打在對面的鋼板之上,深入寸許。可見這隻弩箭,並沒有對自己的目標抱有任何的懷疑。
剎那間受到攻擊,讓楊楓樺的戰鬥反應覺醒。他有一種預感,此時站在自己身後的“東西”可能擁有足夠破壞這個身體的力量!帶着強大沖擊力的觸手幾乎是瞬間從他的背脊刺出,攻向目標。但卻是撲了一個空。那個“東西”更是抓着那些觸手借力一踩跳至半空,冰冷而尖銳的弩箭再次瞄準了楊楓樺的頭蓋骨!
“咻咻咻!”
自動弩連續射出三隻漆黑之箭,目標顯然是寄宿在楊楓樺腦中的C原始體。楊楓樺不敢怠慢,連忙擡起手臂阻擋。三隻弩箭在他的手臂上發出三聲清脆的的撞擊聲彈飛而去,同時手臂上也探出五根觸手,刺向那個已經落地的目標!
“噗噗噗。”
三聲,肌肉被刺穿,骨骼被擊碎的聲音從觸手所在之地傳來。但是,爲什麼是三聲?
理由很簡單——
剩下的一隻觸手被緊緊抓着,對方用力一扭,更是硬生生的扯斷。而另一隻卻在抵住對方的喉嚨之時便徹底停住。因爲,就在對方的雙肩和腰部被觸手刺穿的同一時刻,那隻自動弩也已瞄準了目標——
銳利的黑箭,即使尚搭在弩上也依舊可以發揮它的作用。它的箭尖平穩而準確的抵着楊楓樺的右眼。不是隔開一段距離,而是非常直接的,頂在右眼的玻璃體上……
紅色的光芒不斷迴旋,讓整個過道充斥着血一般的顏色。互相威脅的兩個人都沒有動。
楊楓樺的左眼前正好是自己擡起的手臂,右眼則無法品嚐視力所帶來的恩惠。他看不清對方的樣子,但他很確定,對方很清楚的看清了自己的樣子。而在看清自己之後,那個人握着弩箭的手明顯的向前送了一下,銳利的弩箭刺破楊楓樺右眼的玻璃體,向裡送了送。不過,也就僅此而已了。
(想殺我……這個人……沒有搞錯目標……)
良久之後,刺進玻璃體的弩箭終於不甘心的向後退了退。可這並不代表對方的殺意已經消失!在離開玻璃體不到十釐米的距離後,扣着扳機的手指立刻按下!弩箭離弦,撲向其主人執意毀滅的目標!
………
箭……沒有成功。在它距離玻璃體只剩下不到五毫米時,一隻觸手及時的纏住了它。那個人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也隨着這一箭,徹底的消失殆盡……
楊楓樺放下手臂。眼中小小的傷勢幾乎在他手臂放下的同一刻修復完畢。他想知道,面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到底爲什麼對自己有着如此深重的仇恨?
不……仇恨?這種感覺與其說是仇恨……更不如說是憎恨!憎恨……?
憎……恨………?
手臂緩緩的放下,一頭黑色的及腰秀髮在紅色的光芒中飄舞。
冰冷的相貌,帶着少女的青澀……
黑衣黑裙,黑襪黑鞋……整個人如同深邃的夜色一般讓人無法摸透……
她捂着肩頭和腹部的傷,用一雙滿布憎恨的眼神看着,怒視着。這個人……楊楓樺見過,而且是在不久之前,自己曾經親手毀掉了一個她的複製品。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還是自己的影子,另一個身份!一起共同經歷過一場噩夢的雙生子!
這個世界上……可能和自己最相似的人……
“葉……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