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生,死】——風瀟然

【“阿燁,每個人死後,都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默默地守護着他的親人,直到這世上所有人都將他遺忘,纔會化作流星,消逝在夜空。”

“嗯?瀟瀟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軒轅燁你到底什麼時候娶我?!我要給你生孩子!這樣等我們將來老了死了,還有孫子仰望星空思念我們,想想那樣的畫面就很美!”

“瀟瀟,萬一我們的孫子不喜歡看星星呢?”

“那到時候就給他取名叫星兒,這麼美的名字,他怎麼會不喜歡看星空呢?”

“有道理。”】

——————這裡是過往和現實的分割線—————

神兵城城主府,夜幕降臨,蕭月笙和蕭星寒兄弟倆並肩穿過花園,往一個院子走去。

“星兒弟弟,今天星星很多很亮哎!”

“別廢話!”

“星兒弟弟你真是一點都不懂浪漫!”

“跟你有什麼好浪漫的?”

“真的很美,星兒弟弟你擡頭看一眼唄?”

“看你的頭!”

“看我的頭也行,哈哈!”

……說話間,兩人進了一個幽靜的院子,房間裡面亮着燈,窗戶上面映出了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

“小弟妹!”蕭月笙進門,叫了穆妍一聲。

“你們來了,準備好了嗎?”穆妍放下手中的帕子,轉頭看着他們問。

“差不多吧,我跟星兒弟弟商量了一整天,還在軒轅明那個老賤人身上試了一下針,目前只有一個分歧。”蕭月笙對穆妍說。

“分歧?”穆妍眉梢微挑,“你們對於怎麼給風瀟然醫治,都這會兒了還存在分歧?那今天做不了了?”

蕭月笙嘿嘿一笑:“我們倆現在最大的分歧是,我覺得今夜的星空很美麗,星兒弟弟就是不肯擡頭看一眼,他名叫星兒,怎麼可以不喜歡看星星呢?小弟妹你評評理,是不是他的錯?”

穆妍扶額:“哥,你還叫月兒呢,你咋不上天,去月宮砍桂樹呢?”

“元元寶貝說想跟鳥兒一樣會飛,我最近正在研究小弟妹你畫的飛鳶圖,等我把飛鳶造出來,就可以帶着元元寶貝一起上天了,到時候絕對不帶你們倆!哈哈!”蕭月笙很開心地說。

“哥,你弟和我都想打你。”穆妍幽幽地說。

蕭月笙伸手,揉搓着蕭星寒的臉,微微一笑說:“逗你們開心一下嘛!畢竟人命關天,我怕星兒弟弟你太緊張,來,先笑一個。”

蕭星寒伸手,回擊,方式是,也揉搓起了蕭月笙的臉。

穆妍站在旁邊,看着兄弟倆互相在對方臉上作怪,無語望天:“你們倆都給我過來!該幹活了!”

“哦。”兩人同時收手,臉都有點發紅,站在了穆妍面前。

經過剛剛蕭月笙一番插科打諢,雖然牀上躺着一個活死人,但是氣氛輕鬆了很多,穆妍心中原本的凝重感已經沒了。要給風瀟然醫治,還生蠱這種東西意義不大,因爲她本來就是活死人,擔心的並不是她會死,而是一旦出了岔子,她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蕭星寒拿了一套金針出來,蕭月笙手中拿了一套銀針,兄弟倆各自開始準備。

“現在有幾成把握?”穆妍問。

蕭月笙開口說:“九成。”

穆妍走到門口,打了個手勢,幾道黑影閃過,院子被一羣高手圍了起來,在他們出去之前,誰都不準靠近。

房間裡面除了牀之外,就只有一張軟塌,兩側各放了一個小桌子,其他東西都被清出去了。

穆妍把風瀟然抱起來,把她平放在了房中間的軟塌上面,接過蕭星寒遞過來的藥丸,輕輕掰開她的下巴,放了進去,然後對着蕭星寒和蕭月笙點頭,退到了一邊去。

蕭星寒的第一根金針出手,紮在了風瀟然的眉心,蕭月笙的銀針緊隨其後,紮在了風瀟然的頭頂。

兄弟兩人目光專注,沒過多久額頭都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穆妍打開一瓶安神香,淡淡的清香帶着讓人心神安寧的力量,在房間之中瀰漫開來。

轉眼,天亮了。

風嘯庭和青青走到附近,看到院門依舊緊閉着,就攜手回去了,臉上都帶着緊張和擔憂。

拓跋嚴帶着小星兒在蕭源啓那裡吃過早飯之後,牽着小星兒的手過來了。

“大哥,大伯和老爹還有孃親是要把太姥姥救醒嗎?”小星兒問。

“嗯。”拓跋嚴點頭。

“一定可以的!”小星兒小臉認真地說。

拓跋嚴笑着揉了揉小星兒的腦袋:“嗯,小弟說了,那就一定行。”

兄弟倆也沒進去,就坐在院子外面的一塊石頭上面等。

太陽升起來,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小星兒小腦袋一點一點的,眼神迷濛,感覺又困了。

拓跋嚴把他抱過去,小星兒趴在拓跋嚴懷中,很快又睡了過去。

房間裡面,蕭星寒和蕭月笙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而紮在風瀟然眉心的第一根金針和紮在她頭頂的第一根銀針,都沁出了暗色的血。

當年軒轅明給風瀟然下的毒,其中摻了他自己的血,經過這麼多年,那毒已經融入了風瀟然的骨血之中,雖然不會讓她死去,卻讓她的身體一直處於沉睡的狀態。

穆妍拿着帕子,輕輕擦去了流在風瀟然臉上的黑血。黑血不斷沁出,顏色漸漸變淡,沒過多久,恢復了正常的血色。

蕭星寒和蕭月笙同時出手,將風瀟然身上僅剩的一根金針和一根銀針拔了下去,血止住了,穆妍又快速地往風瀟然口中塞了三顆顏色不同的藥丸。

蕭月笙給風瀟然把脈,思忖了片刻,讓蕭星寒上。

“毒解了,但未必會很快醒過來。”蕭星寒接過穆妍遞給他的帕子,伸手卻先給蕭月笙擦了額頭的汗。

“我看着也是這樣。”蕭月笙說,“不過頂多三天,人應該就醒了。小弟妹你外婆把她照顧得很好,但她的身體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活動過,需要準備輪椅和柺杖,她得循序漸進,恢復一段時間才能站起來。”

穆妍點頭:“這些我已經讓人去準備了。”

穆妍開了門,守在外面的高手全都退了。

拓跋嚴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小星兒走了進來,輕聲問穆妍:“娘,怎麼樣了?”

穆妍點頭,看了一眼小星兒,對拓跋嚴說:“小嚴,你們先回去,等他醒了再帶他過來。”本來穆妍想的是風瀟然甦醒的話,讓她先見見小星兒,所以拓跋嚴專門帶着小星兒過來等着讓他出場呢,只是情況有些變化。

“好。”拓跋嚴微微點頭,抱着小星兒又回去了。

穆妍讓蕭月笙和蕭星寒先回去休息,風嘯庭和青青很快又過來了,風嘯庭還把軒轅燁也背了過來。

青青用手比劃着詢問穆妍,風瀟然怎麼樣了。她的手語原本只有風嘯庭才能看懂,現在穆妍也是懂的。

穆妍微微一笑說:“很順利,毒都已經解了,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她纔會醒過來。”

青青神色一喜,走過去拉着風瀟然的手,在她手心寫字。這是過去那麼多年,她們之間無聲的交流方式。

風嘯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着穆妍說:“小妍兒,你也累了一夜了,快回去休息吧,這裡我們看着,如果妹妹醒了,我讓人去叫你。”

“好。”穆妍讓人把房間裡面原本的傢俱搬了回來,軒轅燁也回到了風瀟然身旁,又默默地握住了風瀟然的手。

第二天,穆妍再過來的時候,推了一個輪椅,小星兒坐在上面,晃着小腿,笑嘻嘻地說:“娘,快一點呀!”

風嘯庭和青青聞聲都出來了,就看到小星兒在輪椅上面站了起來,對着他們歡快地揮手:“太姥爺!太姥姥!”

風嘯庭快步走過來,把小星兒抱了過來,眼中滿是寵溺的笑,青青拉着小星兒的小手晃了晃,小星兒湊過去,在青青耳邊故作神秘地說:“太姥姥,我最喜歡你啦!”

那邊穆妍已經進了門,看到風瀟然依舊安靜地躺在那裡,像是睡着了一般。

“小妍兒,小孫孫說要帶我們去花園裡面看花花呢!”風嘯庭在門口說,臉上滿是笑意。

“你們去吧,我在這裡。”穆妍回頭微笑。

風嘯庭和青青走了,穆妍握住了風瀟然的手,輕聲說:“我一直都沒有問過我外公,關於你和軒轅燁的事,因爲我想等你們醒了,親口跟我們講。”

三天時間過去,這天小星兒上完課過來,就跟風嘯庭和青青講他今天又學了什麼字。

小星兒還拿來了他寫的字給風嘯庭和青青看,兩人看了讚不絕口,都誇小星兒好聰明。

“我也想給這個太姥姥看看。”小星兒眨了眨眼睛,然後跑到牀邊去,把風瀟然的手抱過來,放在牀邊,他伸出白嫩的手指,在風瀟然手心寫了一個字“星”,因爲他今天學寫的,是他家老爹和孃親的名字。

“太姥姥會知道嗎?”小星兒回頭問風嘯庭。

“會的。”風嘯庭鄭重地點頭。

小星兒再回頭,看向風瀟然的時候,驚呼了一聲:“太姥姥哭了!”

風嘯庭和青青連忙過來,就看到風瀟然依舊閉着眼睛躺在那裡,兩行清淚從她眼角無聲地滑落下來。

小星兒伸手,沾了一下風瀟然的眼淚:“是熱的。”

“太姥姥!太姥姥!你能聽到我叫你嗎?我是小星兒。”小星兒爬上牀,趴在牀邊,輕輕晃了晃風瀟然的胳膊。

又過了片刻之後,小星兒神色驚喜地說:“太姥姥的手動了!”

風瀟然睫毛微微顫動,艱難地睜開眼睛,就對上了一張可愛的小臉,她有些恍惚,彷彿看到了小時候的軒轅燁……

“太姥姥!”小星兒眼睛亮晶晶地又叫了一聲。

太姥姥……聽到這個清脆稚嫩的聲音,風瀟然想,她是在做夢吧?她只有一個女兒,纔剛出生沒多久,她想要的孫子都還沒有,怎麼會有個小可愛管她叫太姥姥呢?雖然這個小可愛,長得真的好像她年輕時候幻想的她和軒轅燁的孫子啊……

“妹妹!”風嘯庭神情激動地叫了一聲。

妹妹……風瀟然想,這世間只有一個人這樣叫過她,就是她的堂兄,可是她的堂兄才二十多歲,這個聲音聽起來,爲何如此蒼老?

風瀟然脣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來,這個夢好真實啊,她又夢到了她和軒轅燁的孫子,還看到了那樣清晰的可愛小臉,等明天醒來,她要跟軒轅燁講,他們的孫子真的好可愛……

“太姥姥爲什麼不理我呢?”小星兒皺了皺小眉頭,“她都睡了好久了,又困了嗎?”

風嘯庭看到風瀟然嘴角的笑意,看到了她一直不停流下的眼淚,心中酸澀不已,低聲說:“妹妹,醒來吧,天已經亮了,你不是在做夢。”

不是夢……風瀟然再次睜開眼睛,太多的回憶一瞬間涌入了腦海之中,她想起了雲中城,想起了軒轅燁,想起了那個血光籠罩的夜晚,想起了她尚在襁褓中的女兒……

“阿燁……香香……”風瀟然喃喃地說着,轉頭,愣愣地看向了牀邊的風嘯庭和青青,“哥哥……嫂嫂……你們怎麼這麼老了……我……我睡了多久了……阿燁呢……香香呢……”

青青看到風瀟然的樣子,悲從心來,一時間無法控制地又想到了她苦命的女兒風青染,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

風嘯庭強忍着悲痛,抱着小星兒,在牀邊坐下來,看着風瀟然說:“妹妹,你睡了五十多年了。”

風瀟然猛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風嘯庭,整個人像是失去了知覺,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話落,打溼了枕巾。

“太姥姥,不要哭了。”小星兒拉着風瀟然的手說,“我在呢。”

“他是……”風瀟然一時間被小星兒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之中出現了微弱的亮光。

“這是香香的外孫。”風嘯庭輕聲說。

“五十多年了……香香的外孫……”風瀟然感覺現在看到的一切,比夢還要不真實,竟然有一個可愛的孩子,管她叫太姥姥。她頭好疼,回憶一團亂麻,她心裡空落落的,好想抱抱他,看看這一切是不是真的……

小星兒張開小手,抱住了風瀟然,小腦袋就趴在風瀟然頸窩,她感覺到了小星兒身上傳來的,那樣真實的溫暖,讓她在這一瞬間,冰封多年的心,彷彿被注入了一股滾燙的熱流,她想伸手摸一下小星兒的臉,可是她全身無力,手擡不起來,她努力地低頭,她的側臉貼上了小星兒的臉頰,淚水流到了小星兒的臉上,小星兒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學着寧如煙哄小蓮花的語氣,輕聲說:“太姥姥,不哭了哦,沒事了……”

風瀟然不知道過去五十多年發生了什麼,她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她甚至也不知道這個重外孫是怎麼來的,她只知道,她要抱住他,緊緊地抱住,不放開,這樣她才能感覺自己是活着的,她怕這一切只是個虛幻的夢,夢碎了,一切都沒了,她又回到了那個血光漫天的雲中城……

穆妍和蕭星寒走到門口,聽到裡面的動靜,就知道風瀟然在他們預計的時間醒過來了。

只是沉睡了五十多年的風瀟然,要如何面對現實,面對軒轅燁瘋了,他們的女兒早已經死了這個殘酷的現實,穆妍不知道,但她想,時間和愛,終究可以撫平傷口。

穆妍和蕭星寒沒有進去,有些事情,讓風瀟然熟悉的風嘯庭和青青來告訴她比較好,這個時候給她的刺激越少越好,小星兒的存在就是很大的安慰了,他們可以晚一點再出現,給她多一點的時間。

夜深了,蕭星寒和穆妍正準備睡覺的時候,小星兒跑過來了。

“你怎麼沒在你大哥那裡?”穆妍開了門,看着小星兒問。

“我今天可以跟老爹和孃親一起睡嗎?我想跟你們一起睡!”小星兒抱着他的小枕頭,穿着可愛的睡衣和小拖鞋,眼巴巴地看着穆妍問。

穆妍俯身,把小星兒抱了起來,拓跋嚴站在不遠處,看到這一幕,就笑着轉身回去了。

小星兒躺在蕭星寒和穆妍中間,皺着小眉頭說:“老爹,孃親,太姥姥好難過好難過,一直在哭,我也感覺好難過。”

穆妍輕撫了一下小星兒的小臉說:“沒事,會好的。”

穆妍正在想他們最近總是推小星兒出去安慰老人,是不是對孩子的心理不太好,畢竟他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就提前感受了如此的悲傷……

結果就聽小星兒說:“孃親,我希望太姥姥好起來,這樣就多一個人可以疼我了。”

“嗯,你是大家最愛的寶寶,所有人都疼你,最疼你。”穆妍輕笑了一聲。

“老爹也最疼我嗎?”小星兒爬到蕭星寒身上,看着蕭星寒小臉認真地問。

“你猜。”蕭星寒說了兩個字。

“老爹,我可以放小金咬你嗎?”小星兒撇嘴。

“你猜。”蕭星寒又說了這兩個字。

小星兒眨了眨眼睛:“怪不得大伯說老爹是……”話說一半,從蕭星寒身上滾下去,依偎在穆妍身邊,只留給蕭星寒一個背影。

“是什麼?”蕭星寒問。

“孃親,有人在說話嗎?”小星兒問穆妍。

“我沒聽見。”穆妍說。

“我也沒聽見,那我們睡覺吧。”小星兒寶笑嘻嘻地說。

蕭星寒伸手把小星兒抓回了他身上去,看着小星兒問:“蕭月兒說我是什麼?”

“你猜!”小星兒終於成功用這兩個字回懟蕭星寒。

“再不說把你扔出去!”蕭星寒威脅小星兒。

“我怕我說了,老爹更想把我扔出去了。”小星兒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說。”蕭星寒戳了一下小星兒白嫩的小臉。

“大伯說……老爹是他弟弟!哈哈!”小星兒笑着從蕭星寒身上滾下來,快速爬到了穆妍另外一側去,躲在穆妍身後對着蕭星寒做了一個鬼臉。

“妍兒,我可以把他扔出去嗎?”蕭星寒問穆妍。

“嗯,你們倆可以抱在一起滾出去,我就可以自己睡了。”穆妍幽幽地說。

“不行!”蕭星寒和小星兒異口同聲地說。

穆妍抓過小星兒,扔回了蕭星寒身上,把被子蓋上去:“睡覺!”

第二天一早醒來,小星兒還惦記着風瀟然,吃過早飯就拉着蕭星寒和穆妍一起過去看望她。

進門,穆妍愣了一下,風瀟然沒有躺在牀上,她坐在輪椅上面,對着窗外,看着院中蒼翠的古柏,神色平靜。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裙子,長長的墨發披在腦後,那張臉清瘦得只有巴掌大小,手無力地垂在輪椅上。風嘯庭和青青沒有在她的身邊。

“太姥姥!”小星兒放開蕭星寒的手,歡快地跑了過去,依偎到了風瀟然身邊。

風瀟然緩緩地低頭,看到小星兒,微微笑了笑。

“太姥姥,那是我老爹,那是我孃親!”小星兒小手推了一下,風瀟然的輪椅轉了個方向,她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蕭星寒和穆妍。

昨日已經聽風嘯庭講了所有的事,所以風瀟然知道,這是她和軒轅燁的外孫和外孫媳婦。

風嘯庭昨日說蕭星寒和軒轅燁長得很像,風瀟然當時看到小星兒的時候,就想到了,只是如今親眼看到蕭星寒和穆妍攜手站在那裡,風瀟然的眼神還是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軒轅燁和她自己。

“外婆。”穆妍先叫了一聲。

蕭星寒跟着叫了一聲,風瀟然的眼眶微微發紅,沒有流淚,脣角還帶着淡淡的笑,看着他們說:“孩子,辛苦你們了。”

穆妍和蕭星寒在風瀟然身旁坐下,小星兒就坐在了風瀟然的輪椅上,依偎在她懷中,她無力的手圈着小星兒,像是怕他掉下去。

穆妍和蕭星寒並沒有開口說什麼,風瀟然再次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我沒事,不必擔心。這些年我都在沉睡中,什麼都不知道,艱辛和磨難,是你們在經歷和承擔,我很抱歉。我也替阿燁,向你們說聲抱歉。”

穆妍有些意外。她對風瀟然這個人瞭解不多,只是諶寂和風嘯庭提過幾句。真正的初次見面,風瀟然沒有訴苦,沒有與他們抱頭痛哭,而是向他們道歉,她很堅強,這份堅強下藏着的,是莫大的哀傷。

“外婆,都過去了。”穆妍心中微嘆。

“是啊,都過去了。”風瀟然微微搖頭,“一晃,一輩子都過去了……香香的死,我已經知道了,你們也替她報過仇了。你們,還有小星兒,於我而言,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阿燁也還活着,哥哥嫂嫂都在我身邊,我會珍惜接下來的日子。”

昨日該流的淚,都流過了。風瀟然一早起來,請風嘯庭把她放在輪椅上,她看着外面的天空,入目是生機盎然的綠色。痛苦是必然,悲傷是必然,可她知道,她該做的,只有一件事,好好活下去。

青青過去五十多年,日夜照顧她。風嘯庭在過去的三十多年裡面,一直陪着她,保護她。她沒有養育過她的外孫,但蕭星寒堅強地活着,長大,歷經風雨,解決了當年他們都沒有解決的禍患,走到她身邊,給了她真正的平安,和一個新的家。她甚至連重孫都有了,那樣可愛的孩子,此時此刻,就依偎在她的懷中,會甜甜地叫她太姥姥。而她的摯愛軒轅燁,還活着,近在咫尺。

風瀟然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理由讓繼續沉溺在悲傷之中,她甚至後悔昨日流在小星兒臉上的淚水,她不該跟孩子分享她的痛苦。這次甦醒,如同死而復生,她已經錯過了太多太多,餘生很短,每一刻,都彌足珍貴。

“星寒,妍兒,謝謝你們。”風瀟然微微一笑說,“阿燁只是累了,他會醒過來的。我們說好的,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自己的生命。我們說好的,要給我們的孫子取名叫星兒,看着他長大。如今這一切實現了,他還沒有看到,不會捨得離開的。”

說了會兒話,風瀟然眉宇之間很是疲憊,穆妍把她抱起來,放在了牀上,讓她休息一下,他們晚點再過來看她。

“太姥姥,晚上我們一起去看星星!”小星兒揮揮手,跑走了。

風瀟然偏頭,看着躺在那裡的軒轅燁,喃喃地說:“軒轅燁,你聽到了嗎?說好一起到白頭,你頭髮先白了,就想扔下我先走嗎?小星兒那麼可愛,你忍心讓他日後仰望星空想起你的時候,只有一個名字和一個陌生的模樣嗎?死都不怕,爲何怕活着?軒轅燁,說好的一輩子,不要讓我等太久,我們,都等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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