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魂嘿嘿笑了笑,“就你小子精明。你看你腳下看。”
按照骨魂說的,丁勤低頭看了看。可是,除了山頂的青草和下面的岩石外,丁勤並沒有發現什麼特殊的東西。
“什麼也沒有啊。”說這的時候,丁勤並沒有失落感,而是繼續在這裡尋找。
“目光放遠一點。再往下點。我感覺,大概就在你腳下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吧。能看見嗎?”骨魂這時的語氣又變得認真起來,“應該就是這玩意吧。如果真是,那你可是踩了狗屎運了。”
百米左右的地方……
丁勤直接趴在地上,探出頭向下望去。確實,在目光可及的範圍之內,那裡居然長着一片植物。
這種植物直接紮根於巖壁,葉子寬大,與巖壁垂直,中間伸出一個杆來,每個杆上分成三個岔,每個岔上又都有三個鮮紅的花苞。若是以株來計算,這些可能有百株不止。
“確實有東西。”丁勤道,“你感覺到了?”
骨魂笑道,“普通東西我感覺不到,可是有特殊氣息的東西,我一般能感覺到。這種植物,叫做鬼胭脂,是一種天然的毒物。”
“鬼胭脂一般生長在氣溫相對恆定的岩石之上,這裡的條件比較適合。它每三年長一片葉子,長到第三片時,便生出主枝,然後每三年分一個岔。分出三個杈之後,每個杈上,又每三年長一個花苞。直到所有花苞長成,也就是經過了二十七年之後,鬼胭脂就成熟了。”
“但是,鬼胭脂並不能人工培植。一旦它的植株所在的環境稍有變化,未成熟的植株便直接枯死,成熟的會放出花粉後枯死。同時,成熟的植株枯死後,會在根部形成新的根瘤,只有在同一個環境之中、並吸收了枯死植株的養分,它才能存活,生出新芽來。加上它的根系極發達,所以,除非你把一塊大石頭整個搬回家,否則你是無法種活它的。”
丁勤聽到這裡有些忍不住了,“你說了這麼多,到底這東西怎麼用?”
骨魂嘿嘿笑了笑,“鬼胭脂的根莖葉都無毒,甚至是不錯的藥材。但是在它的花苞中所含的大量花粉,卻是天然的麻醉劑。吸入花粉,不管修爲多高,都會有三天時間的昏睡期,而且沒有解藥,只能自然甦醒。”
“所以說,”骨魂的聲音中有點兒洋洋得意的味道,“你只要把這裡的環境改一改,這麼多的鬼胭脂,就會一起放出花粉,自然地落到谷內。谷內的人,神不知,鬼不覺,便着了你的道。三天時間,估計夠你把那些人質救出來了吧。”
“改環境?怎麼改?”丁勤雖然知道這是一個好主意,可一時卻沒有想到辦法。
“那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骨魂道,“你用靈力刃,刺入石中,靠着銀月和離水刃本身的冰寒之氣,降低岩石的溫度。清明谷一年到頭溫暖如春,你這樣一降溫,等於環境發生了劇變。鬼胭脂一死,自然釋放出花粉。你就等着下面的人倒地就行了。”
經骨魂如此一指點,丁勤立即醒悟了。他擡頭看看,豔陽高照,目前沒有下雨的跡象,正是釋放花粉的好時機。
抽出銀月,剛剛準備按骨魂所說的下手,丁勤又把匕首收了回去。他站起身,看着清明谷中溪流的方向,“不行,我要去溪水上端,再下點毒。這件事情必須保證萬無一失,必須用雙保險。”
一邊說,他一邊向溪流上邊的山峰而去。
丁勤本身並不是什麼用毒高手,所以隨身攜帶的東西,也只有何嫣當時給他的那幾樣。恰好這其中,就有一種叫做千麻散的,本身就適用於水中下毒,而且起效緩慢。
其實,細想想,當初何嫣給丁勤準備這些毒藥,應該也是費了一翻心思。每種毒藥都有適合的應用場景和特性,恰恰能夠幫助丁勤應對一些出現的情況。
千麻散入水,無色無味,沉在水中緩慢釋放。從入水到達到起效濃度,應該不小於半天。而這個時間,恰恰也能夠丁勤回去釋放鬼胭脂花粉了。
如此一來,不管是飲水吃飯,還是呼吸,都可能中招。除非是這裡的人真的早有防備計劃,否則不太可能躲過這些手段。
隨着靈力緩緩注入,銀月周圍的冰霜慢慢沿着岩石下延。十幾分鍾後,冰霜超過了鬼胭脂的植株,但是那些花苞卻是沒有任何的變化。
“不起作用?”丁勤的心裡一絲疑惑閃過,“你確定你沒認錯?或者,這些鬼胭脂真的成熟了?”
骨魂卻是胸有成竹,“這哪兒有錯?要有信心,臭小子。”
他剛剛說完,就見鬼胭脂植株的綠色迅速退去。很快,它們全部變成了黑色,只有頂端的那些花苞更是顯得紅得嬈豔。
“噗。”隨着一聲輕響,第一個花苞爆開,一團灰白的花粉直接噴入空氣之中十來米遠。
就像是推倒了多骨諾骨牌一樣,“噗噗噗噗”,其他花苞也陸續爆烈,在這裡幾乎形成了一團灰白色的煙雲。
丁勤迅速用事先準備好的溼毛巾捂住了口鼻。抽出銀月之後,他立即躍向山峰的上風向,找好位置潛伏起來,密切觀察着下面的變化。
等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鬼胭脂的花粉雲霧漸漸散去,慢慢落到清明谷中的每一個角落。
天色將晚,清明谷中依然有火把移動。丁勤不敢輕易下去查探,就在谷頂觀察。
直到快到黎明的時候,谷中的火光基本熄滅。而到天亮後,沒有任何炊煙升起。
“應該是差不多了。”骨魂提醒丁勤,“去吧。”
沿着山路,丁勤謹慎地下山,繞到谷口,才走進去沒多遠,便看見有人躺倒在地。
其實,不單是人,還有些什麼鳥,野兔,無一倖免,鬼胭脂的威力可見一斑。
繼續往裡走,丁勤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依次探查各個房間,人們都如睡着一般昏迷在地,就算是挪動也沒有任何的反應。
在一座加了鐵欄杆的房子裡,丁勤見到了那些準備血祭的人質。沒有例外,這些人也中了鬼胭脂之毒。
在最裡面的位置,丁勤發現了畢秋月和賀雪。兩個人都是自然地躺在牀上,像是睡覺時中的毒。
想了想,丁勤先將畢秋月翻了過去,向上輕輕掀起衣服。這個動作倒是有些像是非禮別人一樣,惹得骨魂嘿嘿直笑。
果然,在畢秋月的背上,有些淡青色的痕跡隱於皮下,仔細辨認時,確實是一幅畫。
丁勤皺着眉頭看了一會兒,卻又感覺此畫比較複雜,單想記是記不下來的。畫在皮膚之中,總不能把人家的皮剝下來吧?
轉念一想,他出了門,回來時手中多了些筆墨和白紙。
按照畫中的紋路,丁勤一筆一畫地將整幅畫畫在了畢秋月的背上。之後,他把一大張紙鋪上去,如此便得到了一個拓本。
這是最簡單的一個方法,同時也是最容易的辦法了。
完成之後,丁勤用溼布仔細地將畢秋月背上的墨跡除去,又穿好衣服。深吸了一口氣,他把這屋中十幾個人,一個一個地抱到外面的一輛車上,然後自己拉着車出了谷。
走到谷口,丁勤停下,拔出銀月,在一塊大石頭上刻下了幾個大字:
一人做事一人當,以平民要挾,豈是好漢所爲,有辱午陽門和未天門的身份。
之後,他帶着這些人質,選擇人少的路,一直前行。
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否能讓午陽門和未天門放棄血祭的想法。
當這些人醒來,若真是還顧及兩個宗門的面子,至少不該再用這樣的手段了吧?
再說,他們從未表明過宗門的身份。現在突然被人指出來是午陽門和未天門,應該也會有所警覺。即使是爲控制事態,防止宗門的信息外漏,他們也該就此收手纔對。
畢竟,他們是隱密的門派。
在距離一些鎮子比較近,沒有什麼野獸出沒的農田之中,丁勤依次放下了這些人,包括畢秋月和賀雪。
估計他們應該很快就會被人發現,然後收回去救治。待他們醒來,應該是三日之後了吧。
離開清明谷大概兩百里後,丁勤找了一處山洞。他將拓下來的醜元宗傳承展開仔細地端詳着畫面。
客觀來說,這是一幅山水畫。畫面左右,遠近各有一山,山不高,如小島一般。在兩山之中,水波粼粼,一艘小船泛於水上。
在更遠的位置上,太陽已經快要沒入海面,或者是剛剛要從海平面升起來,只有一線在水面之上。
這……這就是醜元宗的傳承?
一幅完全的山水畫?
丁勤不禁有些傻眼了。
就這樣一幅畫,讓羅門選擇了犧牲自己?
這醜元宗,不會是宗主都是文人墨客,酷愛收集古字畫吧?
丁勤當然知道,這個解釋是說不通的。因爲若真是收集古字畫,那傳承的必然不會是這樣一幅了。
並且,丁勤家中,不乏字畫。即使拋去這樣拓印後效果不好的因素不說,單是從畫面佈局上看,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好畫,就像是隨手描出來的東西一般。
諾大一個醜元宗,就傳承這麼個玩意兒?還讓自己冒險去了一趟清明谷?
一時之間,丁勤的疑惑裡,都帶上隱約的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