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和眼尖地看到地上飛快都跑着兩隻蠍子。她膽子大,不僅沒有大驚失色,反倒直接用皮鞋踩上去,將一隻子給踩死了。
這種地方怎麼會有蠍子?
林熙和滿腹一戶,卻無暇多想,一把將裴向陽抱起來放到石桌上。拉開裴向陽捂着的地方,拿起裴以恆放在桌上的那把小刀,在被蜇的地方劃了一個十字口子,然後用力地將血擠出來。
裴向陽從小嬌生慣養,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頓時殺豬似的叫得更厲害,也驚動了屋裡的人躇。
裴以琛一馬當先衝在前面,見到林熙和正在對裴向陽做什麼,雙眼一瞪,大聲呵斥:“林熙和,你對我兒子做什麼!”
林熙和沒回答,專注於手上的動作。
在這種氣候的地方出現蠍子,很明顯事有蹊蹺。這蠍子不用問,肯定也是毒性極強的品種!如果不及時把毒血擠掉,阻止毒液流竄,很可能會有性命之憂。
撇開裴家的爭鬥,撇開這複雜的利益糾葛,她可是個醫生!況且裴向陽只是一個小孩子,大人的恩怨與他無關狸。
裴以琛衝上去,一把推開林熙和,撲在裴向陽的身上。“陽陽,你沒事兒吧?”
“爸爸,我疼……”裴向陽抽抽噎噎地訴苦,一臉都是鼻涕眼淚。
林熙和沒有防備,被裴以琛推得直接往後倒去,撞到石凳子最後重重地摔在地上。地面是堅硬的大理石,撞得她眼冒金星,一陣天旋地轉,好一會兒都睜不開眼睛。
桌邊的那把刀也被裴以琛一連串的反應給弄得飛出去,就那麼巧也落在了林熙和身上。刀不是垂直擲下,不會插ru很深,但也在林熙和的脖子那割了一道不小的口子,血頓時就滲了出來。
雲妙風沒管上裴向陽,直接撲過去看林熙和。“熙和,你怎麼樣了?”
林熙和還在天旋地轉當中,被割傷的地方也火辣辣地疼,但還是努力說道:“裴向陽被毒蠍子蜇了,雖然毒血已經擠出來了,但還是要趕緊送醫院。”
這話一出來,大家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雲妙風一邊去扶林熙和,一邊恨瞪了裴以琛一眼。“你真是的,也不弄清楚情況就動手傷人!真是好心沒有好報!都像你這樣,誰還敢好心救人!”
“快送陽陽去醫院吧。”杜薇趁機推了推裴以琛,讓他暫時避開這個鋒芒。
裴以恆原本是要進去給林熙和拿外套的,結果被雲妙風揪住說了一會兒話才放行。他剛進入房間,打算去洗手間方便。結果剛拉下褲子,院子裡就傳來了裴向陽的慘叫。他拉上褲子衝出浴室,隨手扯了一件外套,直接又從落地窗一躍而下。
裴以恆快跑到亭子入口的時候,剛碰到裴以琛抱着裴向陽往外衝。
裴向陽在爸爸的懷裡哭得殺豬似的難聽。
杜薇跟在後面,見到裴以恆,頗爲心虛地看了一眼,低頭快步地跑起來。
裴以恆犀利的視線掃過他們,騰起身體從亭子的圍欄處跳了進去。
“媳婦兒!”裴以恆一把將雲妙風拉到一旁,將林熙和拉起來抱在懷裡,着急地察看她的情況。“你怎麼樣?”
林熙和頭還有些暈,有些無力地回了一句:“應該沒事兒。”
“她被裴以琛猛推倒在地上,撞到了腦袋。又被桌上飛下來的那把刀給割傷了。”
裴以恆看到她頸子邊的口子,氣得想要殺人。要不是裴以琛這個時候已經抱着裴向陽趕去醫院了,他恐怕早忍不住揍他一頓了!nnd,竟然敢動老子的女人!
“我送你到醫院去檢查一下。”雖然林熙和說沒事兒,但裴以恆還是不太放心。強烈撞擊之後,很容易腦震盪。
林熙和靠在他胸前,閉着眼睛搖搖頭,但又馬上停住。本來頭就有些暈,這麼一晃,就暈得更厲害了。
“應該沒事兒的,我回去躺一會兒就好了。”除夕夜還要住進醫院去,實在有些不爽。
“不行!事關身體,絕對不能馬虎!”
雲妙風也幫着裴以恆來勸林熙和。“對對對!身體要緊,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林熙和還沒回答,裴以恆就直接把人抱了起來。“什麼都別說了。我先去拿藥箱給你止血,然後我們馬上去醫院。媽,你找人看着這裡,任何東西都不許動!”
“我會查清楚的。”裴毅也知道,這一回是怎麼也不能糊弄過去了。就在他眼皮子下就敢下毒手,背地裡還不知道用什麼狠招。
他絕不願意有一天,自己三個兒子只剩下兩個,甚至一個!哪怕不能和睦共處,至少都要好好地活着!
裴以恆點點頭,抱着林熙和大步走了。
“裴以恆,我真的沒事兒。你別忘了,我自己就是個醫生。”林熙和已經緩過來了。倒是被割傷的地方還在疼得厲害,血也還沒止住。
裴以恆不吭聲,直接把她抱回臥室,拿出止血藥給她止血。看到那道口子,他幾乎控制不
tang住心裡那頭猛獸。他捧在心尖上的人,居然眨眼間就讓裴以琛給傷成這樣!
林熙和見他表臉繃得緊緊的,嘴脣更是抿成了一道線,便有心開解他。“這口子割得不深,沒事兒的。”
這口子割得是不深,可要是角度稍稍偏離,很可能會割斷大動脈或者喉管!
裴以恆絕對不相信裴以琛當時完全是無心的!傻子都知道,林熙和不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對裴向陽下手!裴以琛推開的動作很明顯下了死力,他就算沒想置林熙和於死地,也絕對是想借此挑起他跟林家的仇怨!
裴以琛,其心可誅!
裴以恆將視線從傷口移開,對上她黑玉般的眼眸。“我會替你討回來的。”
林熙和微微一笑,捏了捏他的手背。“當時情況特殊,他那麼做也是情有可原。行了,大過年的,別黑着一張臉。我有些累了,想洗澡睡覺了。明天是大年初一,你們家不會要一早起來給長輩拜年吧?我還想賴個牀呢。”
“不行。先去醫院。”裴以恆拿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倒是沒有破,只是有一塊腫了起來。頭蓋骨很硬,撞得起包了,可見當時撞擊的力道很猛!
裴以琛!
林熙和對他的固執有些無奈。她真的不以爲這有多嚴重。她是個醫生,對傷情的判斷不會偏差太大。“裴以恆,我——”
“閉嘴!這次聽我的。”裴以恆扯了外套罩在她身上,直接抱着人就下了樓。
在樓梯那,迎面碰上了雲妙風跟裴毅。
林熙和被裴以恆抱着見人,而且還是長輩,實在尷尬得很,便掙扎着想要下來。
裴以恆卻不肯放手,還黑着一張臉。“我帶她去醫院做個檢查。”
說完,直接跨步就走。
在去醫院的路上,林熙和靠在座位裡,看着窗外不時掠過的喜慶佈置,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
他們去的是榮安醫院。
裴以恆一聲令下,特殊通道一路開到底。
醫生面對裴以恆沉着的臉,一直戰戰兢兢的,就怕他會突然撲上來揍人,也直接帶來了高效率。
做完頭部ct之後,林熙和就被帶去處理脖子的傷口。醫生上藥的時候,她就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裴以恆立馬爆發一聲暴怒的呵斥:“你下手能不能輕點兒!”
“這、這藥有點痛……”醫生嚇得差點就想撂攤子跑人了。他的動作已經很輕了,可這藥水塗上去是有點兒疼的呀,這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裴以恆不說話,可還是虎虎地瞪着他,似乎只要他再弄疼了林熙和,就要把他給切了似的。
醫生在他吃人的眼神下,手抖得都幹不了事了。
“裴以恆,你到外面去等我吧。”林熙和怕他再釋放低氣壓,把醫生嚇壞了,非折騰出二次傷害不可。
林熙和現在算是明白,那些動輒打人的病患家屬是怎麼回事了。她家裡這位現在無疑就是一頭史前暴龍!
裴以恆沒有出去,只是轉了個身,盯着牆上的一副宣傳畫看得心不在焉。渾身那種懾人的氣勢還在像氣體一樣揮發,依舊給人不小的心理壓力。
“沒事兒的,你儘管處理。”
醫生本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也不去管裴以恆,動作利索地把傷口給處理了。
“謝謝。”
傷口處理完,ct結果也出來了。
林熙和無奈地看了一眼裴以恆。眉眼之間,有點調皮的調侃之意。“現在你放心了?”
“老子還是想殺人,怎麼辦?”裴以恆臉色還是難看。林熙和在他眼皮子下出了差池,可想而知他有多鬱卒。這無疑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他臉上。
偏偏林熙和一點兒也不怪罪於他,還反過來安慰他,這讓他更不是滋味兒。
林熙和大概能明白他的心情,難得主動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這只是個意外。走吧,快大年初一了,我可不想在醫院度過。”
事實上,林熙和一點都不在乎在哪裡過年,好幾年她都是在醫院度過了除夕夜,但在醫院值班跟住院完全是兩碼事。
裴以恆拉開大衣,將她一起裹了進去,摟着出了醫院。總覺得只有把人摟在懷裡,那纔是最安全的!
這種姿勢真的不太方便,但林熙和知道他肯定不會放手的,所以沒抗議也沒掙扎。乾脆也不看腳下的路,直接由他帶着走。
那是一種全然信任的姿態,捂得裴以恆心裡柔情百轉。
坐進車子裡,裴以恆捧着林熙和的臉,在她眉心親了一下,再一次承諾似的強調:“我會替你討回來的!”
“我覺得你還是先查清楚那幾個蠍子怎麼來的比較好。”裴以琛推她那麼一下,林熙和倒不太在意。那種情形之下,這種舉動確實情有可原。但將蠍子弄進來的人委實用心歹毒,那纔是真的罪不可恕。
裴以恆緩緩地眯起雙眼,斂起內裡的
狠辣之意。“放心吧,該收拾的人一個也跑不了。”
林熙和知道這肯定又是裴家下一任家主的爭鬥戰惹來的禍端,也就不說話了。那蠍子來的蹊蹺,不是裴以琛就是裴以皓的手筆,又或者是他們合謀而爲之。總之這兩人肯定沒少給裴以恆下毒手,這種事情也乾得很順手,這罪名扣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都不冤枉。
他們回到裴家,裴向陽還沒回來。
雲妙風跟裴毅在客廳裡等着,裴以皓跟夏半歡也在。誰都不吭聲,氣氛有些凝滯。
裴向陽畢竟是裴家的長孫,目前也是唯一一個孫子輩的孩子,裴毅很看重。再搭上一個林熙和,事情就更加嚴重了。
見裴以恆跟林熙和進來,雲妙風馬上站起來,幾乎是向着他們撲過去。“檢查結果出來了嗎?情況怎麼樣?”
林熙和見雲妙風面上真切的着急之色,心底流過涓涓暖意。“結果出來了,沒什麼大礙。”
雲妙風見她脖子那處理了的傷口,悠悠地嘆一口氣。“大過年的整一身傷出來,你說這都什麼事啊?你爸要是知道你第一次在裴家過年就搞成這樣,肯定要怪罪我們的。唉,真是的……”
裴毅聽她這麼說,臉色又沉了幾分。裴以恆帶着林熙和去醫院之後,雲妙風已經跟他發了一通脾氣了。
裴林兩家交好是不假,但正如雲妙風所說,林熙和在裴家過的第一個年就出了這樣的意外,林家要是知道了,只怕不能善了。
陽城絕對不具備毒蠍子生活的環境,所以這蠍子來得很蹊蹺。如果不是裴向陽突然溜進亭子裡去玩,那麼中招的就是林熙和了!
想到三個兒子之間的爭鬥角逐,想到自己預期的那種兄友弟恭、互相扶持的和諧局面只怕是一廂情願,裴毅瞬間覺得滄桑了許多。
林熙和倒是沒想過要向父親告狀。她是那種自己的事情儘量自己解決了,絕對不向長輩打小報告的孩子。父親要是知道了,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起來。到時候裴林兩家有了芥蒂,她跟公婆之間的關係也容易受影響。況且,不是有裴以恆揪出罪魁禍首嗎?
“爸,媽,這不過是個意外,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聽了林熙和的話,裴毅的臉色馬上緩和了一些。“那就好。時間不早了,你們也累了,都回去休息吧。”
“他們來過電.話了嗎?裴向陽怎麼樣?”裴以恆轉而問道。
“因爲熙和處理得及時,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不過醫生建議留院觀察一個晚上,明天一早就回來了。他們還讓我向熙和道歉,當時也是情急之下沒輕重,希望你能夠原諒他。”
林熙和微微一點頭。
“那我們先回房去休息了。”裴以恆摟了林熙和就走。把人弄傷了,一句對不起就想了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裴毅見兒子不買賬的態度,知道他疼惜林熙和,一時只怕還不肯原諒他大哥,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除夕夜鬧出這種事情,確實讓人糟心得很。
回到臥室,裴以恆直接把門踹上,然後落鎖。
“我先去洗澡。”林熙和有輕微潔癖,之前在地上躺了一會兒,衣服上還沾了血跡,她現在覺得渾身不自在。
裴以恆不吭聲,只是跟在她後面一起進了浴室。視線只要觸及她脖子上的傷口,就怎麼都覺得刺眼得厲害,更刺激得他心裡關着的那頭猛獸橫衝直撞。
大手撫上已經處理了的傷處,指尖極輕地劃過。裴以恆的眼神一點一點地深邃,似醞釀着一場黑色的暴風雨。
林熙和瑟縮了一下,轉頭去看到他陰沉的臉色,在心裡喟嘆一聲,到底還是主動地湊上去親了他一下。“別黑着個臉,你這是給我擺臉色呢?”
裴以恆失笑,眼內的黑暗風暴換上了滿滿的寵溺。低頭親在她傷口附近的肌膚,一邊動手去剝她的衣服。
林熙和知道他心情不好,所以難得的配合他的動作。
裴以恆被她這樣無聲地安撫,心內那頭暴躁的猛獸一點一點的安靜下來,又恢復了沉睡的狀態。
兩個人在浴室裡一頓折騰,總算是把糟心的事情給暫時放下了。
躺回牀上,林熙和的腳尖兒都是酥麻的。四肢百骸無一處不舒坦,無一處不綿軟。
“我睡了。”幾乎是話音落下,她就已經墜入黑甜的夢鄉。
裴以恆單手撐起身體,側身躺着,低頭凝視她的睡顏。
剛開始睡在一張牀上,她對他還是有所防備,睡覺都弓着身體,那是一種自我保護和抗拒外界的姿態。他要是靠得太近了,她還會下意識的伸手去推搪,甚至驚醒。
現在,她已經會下意識地尋找他的懷抱。蜷縮在裡面,尋到最合適的姿勢,完全放鬆身體。那是一種全然信任的狀態。
這在裴以恆的心頭上狠紮了一下。她這樣信任他,毫無保留地把自己交給他,他卻讓她在眼皮底下受了傷!
裴以恆眯起眼睛,渾身揮發出來的
氣勢如一種無形的兵器,能取人性命於無形。
林熙和似乎察覺到什麼,不安地動了動。
裴以恆趕緊收斂了。收緊手臂,又在她臉上親了親。過了一會兒,確定林熙和已經睡沉了,他悄無聲息地起了牀。
……
裴向陽因爲林熙和的緊急措施,又能及時送到醫院救治,基本上沒什麼問題了。不過裴以琛夫婦不放心,只好除夕夜留在醫院觀察。
裴向陽因爲疼痛而折騰得疲憊不堪,止痛後就很快睡着了。
裴以琛跟杜薇守在牀邊,暗暗鬆了一口氣。
“你也躺上去休息一會兒吧。”裴向陽還是個孩子,病牀上再躺一個大人,完全沒問題。
杜薇沒有回答,而是直直地看着他,然後問道:“那些蠍子,是你弄來的嗎?”
杜薇記得,裴以恆跟林熙和去了院子之後,裴以琛就回房間去接電.話了。
裴以琛一愣,當即否認。“當然不是。我又不是瘋了,幹嘛弄些毒蠍子來害自己兒子?”
“陽陽不過是機緣巧合被殃及的池魚而已……”真正的目標是林熙和跟裴以恆!
杜薇話裡明確的懷疑之意,讓裴以琛有些惱羞成怒。“我都說不是我!”
裴家三兄弟之間的爭鬥,互相加害的齷齪事,杜薇也是知道的。對於裴以琛的辯白,她根本不相信。這樣的事情,裴以琛也不是沒做過!
要是以前,杜薇是堅決站在裴以琛這邊的,無論他如何不擇手段,她都不會覺得不妥。可或許是被裴以琛的背叛傷了心,她突然厭倦了這爾虞我詐、明刀暗槍的生活。
一直以來,她陪在裴以琛身邊,無論他做什麼都全力支持,甚至有時候爲了他而拂逆父母的意思。最終,她的付出得到的卻是他用無情的背叛來回報!
杜薇轉過頭去,不願意看裴以琛,拒絕的意思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