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旅遊就在這種沉悶的氣氛中走到了盡頭, 除了路小蔓他們那一對,還顯得如膠似漆外,其他幾人都是心裡窩着一肚子火, 只想找個地方噴噴。但就是這樣, 回程的途中, 一向恩愛有加的路小蔓和程珺也鬧了點小別扭, 只是另外三人自己都顧不過來, 也不空理會他們究竟是爲了什麼而爭吵。這個世界,有時候,連自己都會跟自己過不去, 更何況是對別人呢。
徐夕夕這幾天,就是處於一種自己跟自己嘔氣的狀態。喝醉酒失身?這種事情要是說出去, 一定會讓人當笑話談的。
自從她同蘇柏吵了一架後, 鍾誼芳就從她的生命裡消失了, 不再跟隨其後,辦公室裡也見不到她的蹤影。不知情的人只說, 人家是大小姐,工作不過是爲了消遣,玩累了,自然也就走了。
徐夕夕自認沒這個命,所以, 爲了保住工作, 她還是得按時上班, 壓制着心裡的那團無名火, 依然捧着一張笑臉奉迎別人。
可是那個蘇柏, 是存心不想讓她好過是不是?她原本想把那件事給忘了,就當是做了一場夢好了。讓他去跟鍾誼芳解決他們兩個之間的問題, 不要再把她牽扯進來。
可是蘇柏,他大概是想尋求一種心理安慰,想找個機會向她道歉一番,裝裝樣子,好讓自己心裡舒服一些,旅行回來之後,他便一直在尋找徐夕夕。
徐夕夕自然不會理他,電話不接,留言只當沒看到,連家裡的電話都是請別人代勞,一聽到蘇柏的聲音,另外兩位就會自動撒謊。她們之所以表現地如此聽話,是因爲,她們都想知道,那個晚上,徐夕夕到底去了哪裡。看她和蘇柏這樣鬥氣,路小蔓心裡已有了些底,那個晚上,一定同蘇柏有關。
可是蘇柏還是找上門來了。徐夕夕應該有這種覺悟,既然鍾誼芳都能找到她,蘇柏又怎麼可能不將她從地底下挖出來呢?
蘇柏堵在了公司門口。萬幸,他比那個張定抒聰明瞭一點,所以他才能二十多年屹立不倒,一直充當着徐夕夕男性閨蜜的角色。他深知徐夕夕的脾氣,所以,他沒有進到辦公室找她,只是等在門口,像一個男朋友等女朋友下班那樣自然。
其他人見了,自然沒話講,徐夕夕這樣的女人,每天有不同的男人等在公司門口,那是很自然的事情。
徐夕夕自然也看到了她,可是,她卻裝着沒看到,夾在人羣中,想偷偷溜走。只可惜,蘇柏從前那肥胖的身軀,經過減肥之後,竟再沒有增加上去,如今的他,身形靈活,穿梭於人羣中絲毫不費力,輕輕鬆鬆就將徐夕夕拎小雞似地拎了出來。
“不想丟臉就跟我走。”蘇柏在她耳邊威脅道。
徐夕夕確實不想丟臉,儘管她很想脫下高跟鞋直接朝蘇柏腦袋上砸去,可她還是乖乖地跟着蘇柏走了。
蘇柏開着着,車裡放着很大聲地音樂,徐夕夕感到很是奇怪。看他這樣子,一定想跟自己說什麼,可是,爲什麼還要這樣?是因爲心虛,所以想要藉着音樂掩飾什麼嗎?
徐夕夕擡手就把音樂給關了,蘇柏的車,她玩的比自己的車還要熟。
“說吧。”很乾脆的兩個字,這就是徐夕夕性格,一旦決定了什麼,絕不拖泥帶水。她既然跟着蘇柏走了,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要聽聽他想說些什麼。
蘇柏一個急剎車,將車子停在了路邊。徐夕夕用眼角偷偷瞄他,心裡打着小鼓。
蘇柏鼓着嘴,搖搖頭,又拍拍又頰,深吸一口氣,終於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一把抓住徐夕夕手,將那東西套了上去。
傻瓜都知道,那是什麼,自然是戒指無疑。徐夕夕看着那鑽戒,琢磨着上面那顆主鑽有沒有一克拉,她曾經跟蘇柏開過玩笑,如果將來哪個男人想取她,送的卻是一克拉以下的小鑽戒,她一定會當場拒絕。
目測的結果是,鑽戒的大小合格。可是,那僅僅是物質合格,精神呢,蘇柏的心意呢,天知道那合不合格。
徐夕夕也不急着將戒指摘下來,只是把右手在蘇柏面前晃了晃,道:“戴錯了,應該是左手。”
蘇柏有點慌了,趕忙抓着她的手道:“那再戴一次。”
“不用了。”徐夕夕抽回右手,道,“戴哪裡,或是戴不戴戒指,意義都不大,說吧,你到底想幹嘛。”
“想和你結婚哪。”蘇柏很理所當然。
“爲什麼?”
“因爲,因爲,”蘇柏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因爲那天晚上啊,我們……”哦,自己真應該去死。蘇柏恨恨地想,爲什麼說了半天,卻說出這種鬼話,他明明是喜歡徐夕夕,纔要向她求婚,那天晚上的事情,不過是更讓他確定了對方的心意,說白了,那只是開胃小菜罷了,愛情,纔是主菜。
可是,他卻主次不分,所以,徐夕夕也沒必要再對他客氣:“所以說,你要爲我負責是吧?”
蘇柏猶豫着,點頭還是搖頭,這個選擇題,爲什麼這麼難以回答。
徐夕夕卻大笑了起來:“行了,你怎麼還是這麼單純。那天晚上,就當是你暗戀我這麼多年,精神可嘉的一個獎勵罷了。你不用這麼當真吧,還想得寸進尺不成啊?我說了要你負責了嗎?”
徐夕夕脫下那戒指,扔還給了蘇柏,蘇柏卻沒有接住,誰也不知道,那戒指到底掉到了何處。蘇柏只覺得,自己的一片心意,也如那戒指般,被徐夕夕給生生地扔掉了。
徐夕夕推開車門,腳剛要邁出,又轉回頭來對蘇柏道:“你還是回去好好哄哄鍾誼芳吧。要是天下跟我睡過的男人都要搶着對我負責的話,我還嫁得過來嗎?”
蘇柏緊咬雙脣,一言不發,只是冷眼看着徐夕夕走下來,關上車門,轉頭往回走。可是,他卻沒有勇氣再回頭去看她一眼。他明知道徐夕夕在說謊,那條早上,賓館牀上的那條白牀單,是最好的證明。雖然這年頭,補個□□只要80塊,可他依然相信,徐夕夕不是個老手。
她要真是經驗豐富,也不會在整個過程中一直罵罵咧咧,對他又掐又打。
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蘇柏迷茫了,他突然覺得,這二十幾年來,他竟從來沒有讀懂過徐夕夕的心意。
就在此時,孫偉也在苦惱,因爲他覺得,自己也越來越不明白衛瀾的心意。或者說,他裝着不懂衛瀾的意思,對她發來暗示分手的短信置若惘聞,依然我行我素,對她糾纏不休。
衛瀾覺得煩了,她已經真的厭煩了,她對這個孫偉,已經連最後的一點好感都沒有了,可他還是不停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像個蒼蠅一樣趕都趕不走。
孫偉就是吃定了衛瀾心軟這一點,纔會如此肆無忌憚,緊追不放,期盼着能再將她哄回來。當初他同衛瀾交往,就是看準了她軟弱可斯這一點,以他這種鐵公雞的性格,隨便換個稍微強勢一點的女人,都得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他錯了,他不知道,女人有時候看着軟弱,發起脾氣來,卻也能將他給治個半死。
衛瀾正在那裡處理一份文件,孫偉又粘了上來,在一旁沒話找話地煩她。她忍了幾次,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因爲她總算看明白了,再這麼不明不白下去,這個孫偉,是不會死心的。
所以,她將手中的文件狠狠地砸在辦公桌上,擡着瞪着孫偉道:“孫偉,我們已經分手了,拜託你以後,別再來煩我了。”
這話聲音不大,但也足夠旁邊的同事聽見了,衛瀾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徹底死心。
孫偉沒料到,小小的衛瀾,竟也有這樣的勇氣,居然讓他在衆人面前出這麼大個醜,臉一下子就拉了下來。可是,他還是沒有放棄,想要圓一下這尷尬的局面,便又腆着臉道:“衛瀾,別胡說,還真生氣啦。那天是我不好,別再小孩子脾氣啦。”
衛瀾知道他好面子,可還是不料到,他那一番話,竟將責任全推給了自己。這在旁人聽來,肯定都以爲是她小題大做,發大小姐脾氣了。
她氣得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直來,指着孫偉的鼻子,罵道:“姓孫的,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說了,我們已經分手了,而且,是我不要你,我甩了你,明白了沒有?”衛瀾這番氣勢這番話,多數是從徐夕夕那裡學來的,以前她曾不止一次,聽到徐夕夕如此將男人蹬掉。
這下子可好,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聽到了,孫偉氣得環顧四周,衆人雖都沒說什麼,可是他用腳趾頭也想得出來,這幫人,現在一定捂着嘴,偷偷笑話他呢。
他氣得火冒三丈,要不是礙着人多嘴雜,他非動手打衛瀾不可。長這麼大,被一個女人這麼羞辱,他還是頭一回,更可氣的是,這個女人看起來是如此的不具有殺傷了,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比□□還要猛烈。
“衛瀾,你這是什麼意思?”孫偉明知故問,還嫌自己丟臉丟得不夠。
衛瀾連給他白眼的力氣都懶得花,只是淡淡道:“什麼意思,你心裡明白,所有的人都明白。以後,我們兩個就沒有關係了,我想,連朋友也沒必要做了,就這樣吧。”衛瀾拿起一份報告,轉身要走。她情願去挨經理的罵,也不想跟孫偉再多廢話。
“那把我送你的項鍊還給我。”孫偉大叫道。
他說了,他真的說了,衛瀾在心裡,簡直要大喊“萬歲”了。他居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向自己的前女友討要送出去的禮物,這下子,他以後在公司裡,就不用提什麼面子問題了。這件事情,很快就會通過一個散播流言最爲有利的工具——嘴,傳播到每一個人耳朵裡。
衛瀾覺得,這下真是什麼仇都報了,以前受的那些委屈,都算不得什麼了。這場戀愛談下來,孫偉失去的,比她要多得多。就讓他拿着那條破項鍊,去欺騙下一個女人吧,只是這個世界上,只怕找不出第二個像她衛瀾這麼好騙的女人了。
衛瀾轉過頭,滿意地看着孫偉那張喪氣的臉孔,笑道:“好的,我會還給你的,連帶着那條附贈的手鍊,一併還給你。記住,下次再把那項鍊送出去的時候,千萬連那贈品一塊兒送。不要再分兩次送了,被人揭穿,你又得再丟一次臉了。”
孫偉被衛瀾諷刺地簡直要發瘋,可是,公衆場合,他能怎麼辦,這所有的一切,造成今天這樣無法挽回的局面的人,不就是自己嗎?
衛瀾突然覺得孫偉有點可憐,他並不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只可惜,他身上的某些惡習,真是讓她無法忍受。她忽然想起了他的父母,爲什麼那麼善良的父母,會教出這樣的孩子?他們原本會成了她的公婆,衛瀾想起他們,多少覺得有點可惜。還有,她又想起了那幢新房子,原來,也許她最終會住進去,帶着她的嫁妝住進去了。現在好了,一切都結束了,沒有了公婆,也沒有房子,最重要的是,也沒有男朋友,與前兩者比較起來,失去後者帶來的喜悅,要遠遠大於失去前兩者得到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