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我聽了都想笑，你怎麼這麼迷糊，我先不管你們因爲什麼原因，近十年的時間都無法在一起，我想到以後你要遇到的問題，都替你頭痛！我問你，人家在國外讀博幾年，你就那麼有信心保證他不會變心？就算你們有感情，三年後結了婚一起生活，是他回來還是你過去？你的家人還要不要了？他如果回來發展，那麼你的處境還好一點，可是如果他定居在國外呢,你怎麼辦？三十歲的你是準備上學學語言還是帶孩子？這些問題你考慮過沒有？你有沒有問過他的意見……”大姐所說的都是事實，她的每一個問題，都讓我啞口無言，我確實是欠考慮了，所以只是默默地聽着，有些思緒如海浪一樣，一波接一波的翻涌而來，無法平息。
“姐，你就不能祝福我們嗎？”我含着淚花問道，我無法反駁她的意見，可是如果得不到她的支持，我會很難過。在我的心中，大姐的態度就代表了整家人。
“想想，姐姐真的希望你過得比任何人都好，可是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是我們的能力範圍了。一旦你決定要跟他走，我們誰也攔不住，可是你想過沒有，那對你來說是放棄一切啊。說句難聽的，你若在那邊出什麼意外，我們都不知道，想幫你都不行。當然，如果你們過得好，那最好，可是有哪個女人的婚姻沒有點波折，男人的愛也是有限的，如果你一直是個負擔，有哪個男人會將你捧在手心裡一輩子……”大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的思想比我們的更成熟，她是真心真意在爲我着想。
也許正是因爲這樣，我才如此難受，這直接說明了我與方慕辰的感情路將要遭遇的曲折，是因爲我自己的原因而造成。我們若不顧一切地走到一起，那麼將要面對所有的反對聲，萬一生活出現窘困，甚至是他日我與方慕辰或者與他的朋友們出現溝通交流等問題，我將成爲其中拖後腿的最主要因素。
“姐，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是我好不容易纔等到他愛我，我不可以這樣放棄的……除非他不愛我……”我的心裡堵得歷害，雖然找不到理由去反駁她，可是我依然不想放棄。
“你和方慕辰的事情，姐不同意。你也好好考慮考慮吧，我也不逼你現在決定，你和許軍的事情，你想冷靜就冷靜下，不過對他說話別太絕，懂嗎？愛情不能當飯吃，所以這世上纔有那麼多人分分合合。”大姐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想這已經是她最寬容的態度了，作爲普通人家，那片海的距離是多麼的遙遠。
“姐，我就是喜歡和他在一起，生活不能簡單一點嗎？”我有些失措地把頭埋在大姐的肩上，彷彿一個迷路的小孩般無助。
“沒有人喜歡破壞美好。你是否記得中學時學過的課文莫泊桑的《項鍊》，我認爲它講述的不僅僅是虛榮的代價，你說呢？我擔心的是你將來要面對的環境和心境……”大姐用力握了握我的手，無聲嘆息仿如千言萬語，無處可訴。
離開大姐家後，我的心裡流淌着一片淡淡的憂傷，猶如寒冬都市裡揮之不去的霧霾，籠罩了希望的光亮。
認識方慕辰這麼久，我從不曾思及家人對此事的意見。我本以爲愛情和婚姻都只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何況那只是一段不曾開花結果的暗戀，撐死了也是我一個人的事情罷了，它終將在自己的人生裡慢慢淡去，一生不再被提起。不料，若干年後，我們居然能戲劇般走到一起，更沒有想過那段感情會得到延續，今天還真的提到桌面上傾談。
我散漫地來到小區附近的一間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個菠蘿包，一瓶可樂，坐在臨窗的位置，細嚼慢嚥起來，路上已是燈火闌珊。現在的我，心情不好就喜歡吃東西。
掛在牆壁上的電視裡，辛曉琪一身白衣，明明是人至中年，可是那白皙的香肩、美腿裸露，讓人感覺純而性感。她正在輕柔地唱着一首歌，名爲《原來的我》，原本傷感的歌詞在淡然淺唱中，如風似水般撫過，卻感人肺腑。
“你在幹嘛？”方慕辰在此時打電話來查崗，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剛從大姐家裡回來，回到小區了……”我握着手機，從店裡出來，擡頭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在黑暗的天幕裡閃動，聲音莫名地甜膩起來，能在此時聽到他的聲音，感覺真好。
“今天不是週末你怎麼過去了？沒事吧？”方慕辰磁性的聲音裡透着關心，許軍的事情我還沒有和家人說，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曾追問；其實他和大姐並不熟悉，反而與南渡的關係好些。
“沒事，就是過去聊聊天，你呢，在忙什麼？”我跳過了大姐今晚的談話，他若知道她不支持我們的感情，想必感受也是和我一樣的，不想讓他費心。
“在想你！”方慕辰聲音裡透着笑意，似乎對我的話不曾起疑。
“騙人！我纔不信呢……”我穿過小區裡的花叢小道，銀月當空，夜風清涼，花香泌人，樹影斑駁，鞋跟踏着方磚，細碎的腳步聲，響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
“好吧，我老實交代，我正在想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方慕辰故意沉着聲音回答。
“真的？看來我得找下家裡的算盤放在哪裡了”我用略帶威脅地口吻說道。
“找算盤幹嘛？”
“它的作用對男人來說和洗衣板是一樣的，罰跪專用刑具！”
“我還以爲你中學數學沒學好，準備讓我給你補習算盤……”方慕辰在電話的另一頭低聲笑着。
“誰要你補課了，我大學時微積分學得可好了，還考了八十多分呢……”我說的是實話，不知道爲什麼那一年腦子突然就清晰了，教我們微積分的是一個返聘的退休老教授，我很喜歡他的課，所以考出來的成績前所未有的好。可惜的是，那年，你離我太遠，不僅路程的距離，連感情的距離也是如此，所以我無法與你分享那些。
“真的？看來豬飛猛進了……”方慕辰繼續調侃我。
“呵呵，我只聽到豬笑了。”我一直不會說笑話，每次說都會自己先笑場。
“對，我也聽到了。”方慕辰突然不笑了，十分嚴肅地接了這句。
“方慕辰，你別給我亂扯，剛纔想的小姑娘是誰？”好吧，我確實鬥輸了，因爲我又笑場了，只好惱羞成怒，翻舊帳，其實那個小姑娘，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過去他總是用溺愛的語氣叫我“小姑娘”。
“十年前的一個小花癡，你如果不喜歡我提她，咱們不理她就是……”方慕辰繼續欠扁的捉弄我。
“方慕辰，如果明天是情人節就好了……”我突然轉話題，他想氣我，沒門，我決定以情動人。
“爲什麼突然這樣想？”他果然被我繞進去了。
“因爲我們相識的第一年，情人節那天你在值班；第二年我們好像冷戰了很久，那年你都不搭理我；第三年你也沒有找我……再後來你就出國了……”我細細數着和他認識以後的每一年，原來我們真的不曾一起度過情人節，可是因爲在那十年裡，我們都不曾是情人關係。
“想想，也許以後的三個情人節，我也無法陪你……”方慕辰的聲音突然黯淡下來，似乎真的有些感傷，看來他還是挺在意我的。
“沒關係的，如果我能活到六十歲，你還有三十次的機會呢……其實我過年的時候比較想你……你知道我喜歡什麼花嗎？”因爲你說過喜歡水仙花，過年時我會分外注意家裡養的那盆水仙。
“一般人都喜歡兩種花，有錢花，隨便花！”他滯了一下，笑着說出這個冷笑話，想必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很難，因爲我們對彼此的瞭解依然不多，其實我並沒有情有獨鍾的花。
“呵呵，我就知道你不關心我，只是那別名爲凌波仙子的水仙好像不錯，花影綽綽，感覺就很好。”不知不覺間，我已經到家，打開電燈，坐到牀邊，想起壓在書本里面的幾枝水仙乾花。
“蕭想，你是不是想我馬上過來找你……”方慕辰顯然是被我戳中軟肋了，聲音不再得意洋洋。
“你來了我也不會給你開門，晚安。”我輕笑出聲，這樣的感覺真好，哪怕只是聽到你的聲音，我也快樂。我雖然道了晚安，卻一直不曾掛電話。
“呵呵，你是不是捨不得我？”
“方慕辰，以後你都讓我先掛電話吧……”我想起過去分別時，總會戀戀不捨地回望，好想感受下他在乎我的感覺。
“好！”方慕辰沉吟片刻回答道。
“呵呵，那我真的掛了。”我含笑摁了手機，他爲了我，改變了很多，似乎願意聽我的話，似乎不再悶騷，好多問題的態度不再像過去那樣含糊不清。
方慕辰，我不想也不能再錯過你了。雖然大姐的話並非無理之談，但是我仍然不想輕易地放開你的手；你呢，如果你也有一次這樣的選擇機會，你會不會陪着我，一輩子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