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默的精神被烏廣龍轟擊的支離破碎，然後再次重組、恢復如初，如此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給人一種可以無盡恢復的錯覺，讓烏廣龍都有些心力憔悴，升起一種忍不住要放棄的念頭。
正如他所料，張默這種恢復精神，不可能是毫無代價的，最基本的代價，就是那種撕心裂肺一樣的疼痛，每一次都能恢復不假，但是每一次恢復都是因爲精神被撕裂，那種精神碎成一片片、破成一塊塊的狀態一點都做不了假。
相比於肉體上的疼痛，精神上的痛苦更直接、更猛烈，想一想吧，你的身體被無數次的肢解成碎塊，然後再無數次的重新組合，這之中的痛苦，實在是讓人想一想都覺得難以忍受。
張默也沒有經歷過，雖然在聖神臺鎮壓的那十五年，精神遭受了種種磨難，但是這種純粹到極點的疼痛，卻是從來都沒有嘗試過的。
但是，無所謂了，張默的精神遭遇到的磨難那麼多，也不在乎這點疼痛的折磨，雖然已經背疼痛折磨的快要失去了意識，但是張默始終在咬牙堅持着，不停的運轉過去恆如不變法，將精神一次又一次的恢復如初，一層層將烏廣龍的精神包裹起來，不讓他有逃脫出去的機會：一旦烏廣龍將精神脫離，那他就可以直接控制身體，要是將張默直接斬了，這一切就全部都結束了。
精神中的交鋒，實際上是快若閃電，根本沒有什麼大戰三天三夜的情況出現，哪怕是勢均力敵的兩股精神，在交戰中也是瞬息萬變，很快就能有一個結果，歷來都是最爲兇險的交戰方式，除非是以修煉精神爲主的修者，否則很少有人會主動運用這種方式交戰，最多也不過是作爲一種輔助方法罷了。
張默之所以運用精神秘術，當然也是迫不得已而爲之，除了這種方法，他實在是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只要不想把東西還給他們，納雙方就只能站在對立面上，你死我活可能還不至於，但勢不兩立卻一點都不誇張。
張默弄險，本已經做好了重傷而歸的打算，卻沒有想到，竟然陷入了最不可能出現的持久戰之中：閃電一閃而過是快，但是幾千次閃電劃過，再快也是需要時間的。
一次又一次的交鋒中，張默的精神，其實已經陷入了一種很奇妙的境界：昏昏沉沉、無思無念，只是下意識的運轉過去恆如不變法。
這種境界，其實是張默在聖神臺的壓制下，被硬生生逼出來的，十五年，在破解禁制的過程中，他的精神不止一次的面臨被磨滅的風險，各種困境遭遇到數不勝數的地步，但是他都一一闖了過來，這其中最大的臂助，除了腦海中出現的各種破解封印的知識外，就是這種精神朦朧、迷茫中的執着之意。
執着、不放棄、不言敗，認準目標集中全部精力，不攻克誓不罷休，可以暫時撤退、積蓄力量，但絕對不能面臨困難低頭認輸，如果沒有這點堅持，張默在聖神臺的壓制下，早就已經煙消雲散、不復存在了。
前面就說過，精神上的交鋒，實際上是快若閃電的，張默在之前的十五年中，一直生存在這種不停交鋒的環境下，就算是偶爾有休憩，也是極爲短暫的時光，對於這種強度的精神對抗，其實已經非常習慣了。
在主動將精神晉入到無法無念、無思無想的境界後，對於精神的運用，張默已經達到了妙到豪巔的地步，且對於精神撕裂的痛苦，達到了最大程度的忍耐，只等着精神適應了這種變化，就可以全面執掌精神，從而吹響反攻的號角。
精神上的無法無念、無思無想，可以最大限度的調動精神，更全面的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力量，不論是在效率上還是在效果上，都能達到最佳狀態，但是卻失之於呆板，在應變方面就顯得特別不足，有致命的缺陷。
張默在這種狀態下生存了十五年，從一開始的被動進入，到後期的主動進入，再到後來的完全掌握，他知道這種境界有多麼難得，但這種境界代表着一段不堪回首的經歷，他在清醒之後就一直沒有動用——因爲他特別享受精神盡在掌控的清醒感，直到今天，在這種環境下，他不得不主動晉入這種境界，竟然在霎時間打破了他心裡的障礙，對於無法無念、無思無想的這種境界，變得不在排斥起來。
要說起來的話，這種執念與心障的破除，纔是張默到現在最大的收穫，沒有了這一層顧忌與忌憚，運用無法無念的境界，不論是修煉還是參悟功法，都將事半功倍，比起以前的效率，要提高太多。
且不說張默這裡的收穫，他的對手烏廣龍，此時已經快要崩潰了，作爲練氣士，而且還是半步超凡境界的練氣士，他的修爲要比張默高的太多了，如果真是兩人對陣的話，可以說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張默給拍成一團肉泥。
但他先是不慎遭了張默的算計，被拉入到精神對抗之中，後期雖然勢如破竹一般將張默的精神絞碎，但是爲了泄憤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將精神撤離，反而打算徹底毀滅掉張默的精神，給了張默喘息之機，讓他領悟了過去恆如不變的法的核心奧義，竟然瞬間將精神凝結，原地滿狀態復活了。
本以爲這種復活必然代價頗大，只要自己不停的破除，總有他堅持不了的那一刻，勝利最終必然屬於自己，他對這一點深信不疑。
可是隨着之間慢慢推移，他的這種深信不疑就慢慢變淡，最終竟然開始懷疑起來：自己究竟能不能熬得過他？
精神向神識蛻變，那是一種本質上的昇華，哪怕精神再凝練、在強大，也根本無法對神識造成困擾，哪怕是還沒有真正蛻變爲神識，這差距也天然存在，這一點已經得到了印證，他的精神在與張默精神對抗中，優勢極爲明顯。
但是，當成百上千、成千上萬份強大、凝實的精神不停的包裹住自己的時候，哪怕能一次又一次的破開封鎖，對自己的精神仍舊是極大的負擔：他的精神畢竟還是精神，沒有完全蛻變爲神識。
這種負擔，越到後期顯得越是嚴重，原來只是一念間就能破碎的精神，現在卻是需要費些功夫才能辦到。烏廣龍的精神，在這種高強度的作戰中，也是疲態盡顯、後繼乏力了：他可沒有沙漏三法這種精神修煉秘術，所依靠的，就是自己硬挺着。
這是一場關於耐力的比拼，撐到現在的兩人，都已經是騎虎難下，非得一方徹底倒下才能結束。
慢慢地，烏廣龍竟然發現，在這種高強度的對抗中，他的精神竟然在緩緩地發生改變：更強、更韌、更凝實、更靈動，似乎向蛻變爲神識的方向上，緩緩地前進着，這種前進不再是微不可查，而是可以清晰地感應到。
這一發現，立刻就讓他變得欣喜若狂，長時間對抗帶來的疲憊，立刻就一掃而空。
神識，被稱之爲練氣士踏入金丹境界的敲門磚，也是修行境界上第一道關卡，猶如一道天塹一樣陳列在那裡，跨過去一片坦途，跨不過去就是粉身碎骨。
在這之前的修煉，大多以打磨肉身爲主，那些所謂的壁障都有各種辦法可以突破，甚至年深日久也能攻克，唯有這精神蛻變爲神識，是實打實的難關，由肉體而精神的變化，很多修者根本就是無所適從，就算是大的宗門勢力、帝國部門，掌握着精神修煉的方法，也很難保證所有面臨這一關的練氣士，都可以順利的蛻變成功。
武者能順利突破爲練氣士的，百裡挑一，能摸到神識蛻變這一層的，又是百裡挑一，可見之前的修煉之路，雖然難，但並非是不能達到，只要足夠努力且有充足的資源，達到這一步並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能夠真正將精神蛻變爲神識的，卻是萬里挑一的概率，而蛻變之後成爲金丹真人的，卻又降低到百裡挑一的程度，可見這神識蛻變，對於修行者而言，究竟是多麼重要。
烏廣龍很久之前，就已經是半步超凡境界，但是精神死死地卡在那裡，多年以來，根本沒有蛻變爲神識的徵兆，而他既不是大門派的弟子，也不是帝國的重臣，根本不知道精神修煉之道，就這麼等着精神自然變化，早就已經放棄了擁有神識的念頭，打算一輩子困死在這煉氣士的境界算了。
作爲一個純粹的修行之人，修煉與突破，永遠都是最關心的事情，其他的什麼權勢、地位、名聲，都要往一邊靠。
烏廣龍自問，他曾經也是雄心萬丈，想要在修煉上過關斬將，成爲金丹真人、元嬰真君一類的人物，只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現實的殘酷，將他的雄心一點點磨滅，淪落到偏安一隅、毫無作爲、混吃等死的地步！只不過沒有想到，這一番精神上的對抗，竟然讓精神的蛻變有了明顯改善，多年下來已經冷卻的心，在這一刻突然變得火熱起來。